122我那死去的白月光夫君突然迴來了(五)


    後來,所有在中州六九三年二月十六日這天,去昔元殿參加過盈皇帝的周皇後壽辰宴的人,在往後或長或短的餘生裏,都難以忘記這一日。


    二月十六日,那位已經在月餘前被葬入皇陵的寧王殿下,在寧王妃獻禮時,突然帶大淵掠影殺迴淵王宮。


    而後,經曆了十一載艱難求生的寧王殿下,先是秋後算賬誅殺了一眾奸人,而後,竟又一次將那原本就屬於自己的王位拱手讓出。


    那一日到最後,也不知道是體恤眾人的心理承受已至極限,還是著急陪著他的寧王妃去買新衣服,寧王殿下最終還是仁慈了一迴,他並沒有當麵殺了周皇後,隻下令將人關入了冷宮,乃至於敬安侯及其世子都被放迴府中禁足。


    下完這一道命令後,寧王持遺詔繼任新君。


    然而這新君走上高台,轉身笑眯眯看著大家,薄唇輕啟,宣布讓位給他的胞弟楚王殿下,餘下的一幹人也一並交由楚王處置。


    清清朗朗的聲音,恍如一道驚雷,猝不及防地將殿內眾人給劈傻了。


    包括那莫名其妙被皇位砸中的楚王殿下本人。


    甚至於掠影衛都愣了許久。


    而等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位年輕的殿下已經牽著他的夫人走遠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桓家的皇位燙手,楚王竟也不肯接,當即就跑出去追那他兄長說理去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


    後來還是安國公府那位二公子穩重冷靜,以一句“陡生變故,也應當讓君上先冷靜一番再做定奪”打發了眾人。


    --


    出了昔元殿,雲知一轉頭就瞧見禦前衛統領顧盼飛和內宮守將趙蹊、以及前太子親衛趙躍,他三人齊齊被攔在殿門一側,大概是已經聽完了殿內的動靜,見他們出來,又一起俯首作揖,恭送他們離去。


    雲知頷首迴禮,想了想,還是停下來看向顧盼飛,“小顧在裏麵,他還活著。”


    顧盼飛眸光閃動,笑容禮貌克製:“屬下看到了,所以才沒有攔著殿下。”


    原來如此。


    雲知朝他拱手一笑,“多謝。”


    身側的人似乎不高興了,輕輕拉了她一下,“天快黑了,再不走,成衣店可都關門了!”


    雲知瞥了他一眼,隨他繼續往前走。


    走下台階的那一刹那,她突然甩開了他的手。


    蕭熠腳下一頓,心裏開始慌了:“知知?”


    雲知目光落在前方琉璃瓦的宮牆之上,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寧王殿下,您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些什麽呢?”


    剛剛在昔元殿內,她已經給足了他麵子,相當之配合地讓他先做完了正事。


    那麽現在,該輪到她秋後算賬了。


    “啊……那個……我……”


    剛剛還在殿內睥睨群臣的寧王殿下,眼中此刻隻剩下了心虛和慌張。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本來是想除夕那夜告訴你的,那不是……出現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他聲音越說越小,雲知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小小的意外?原來生死之事在寧王殿下眼裏也隻是小意外?”


    他抬手拉住了她的衣角,心虛迴道:“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讓你如此擔心。”


    說了這句,他又突然鬆開她,捂著胸口猛咳了兩聲。


    她眉間一跳,下意識轉身去扶他,卻正瞥見他眼中偷偷摸摸張望的神色,於是手一鬆,還將人推出去兩步,“寧王殿下好算計啊!”


    “知知!”他趕緊直起身子,邁了一大步跟上了她,繼續解釋:“那夜我是真想跟你坦白身份的,不信你寫信去問問阿虞,我特意請她一起,就是擔心你生氣,我也沒料到後麵會出事……”


    雲知一邊往前走著,一邊隻靜靜聽著,並不搭他的話。


    “隱影將我送去了藥王穀,我在那裏待了半個月才醒,傷得有點嚴重……”


    他一邊說著,又咳了兩聲,這次聲音很輕,似乎很是克製,聽上去像是真的不舒服。


    她忍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他臉色的確比剛才白了一些。


    她撇了撇嘴,嘟囔道:“誰要聽你說這些!”


    他又試探著去牽她的手,見她沒再掙脫,暗暗鬆了口氣,又笑了笑,“那……這麽久不見,夫人有沒有想為夫呀?”


    雲知輕哼了聲,“誰是你夫人?我可都打算改嫁了。”


    蕭熠微微挑了下眉,緊緊握住她的手,恨恨開口:“敬安侯世子是吧?夫人放心,他這輩子都出不了侯府了。”


    她瞥了他一眼,故意氣他:“寧王殿下不知道吧,我在這洛州可受歡迎了,敬安侯世子也不過隻講過那麽一句話吧,還不熟。”


    他聞言咬了咬牙,又笑眯眯開口:“哦?不知夫人還結識了哪幾位……青年才俊呢?”


    雲知笑了一聲,“那可多了,怎麽,殿下要把人都關起來麽?”


    蕭熠保持微笑:“哪能啊……”


    殺了就好了。


    許是真氣急了,說了這句,他又突然接連咳了幾聲,握著她的手也緊了下,看上去像是的確不太舒服的樣子。


    二人已行至宮門。


    曲少塵正帶著一隊人守在宮門前。


    雲知微微一怔,就見曲少塵已經朝他們迎了過來,他手上還捧著個青瓷小瓶子。


    “少主,該吃藥了。”曲少塵低眉提醒。


    蕭熠皺眉,不情不願地接過那小瓶子,又咳了兩聲,倒了幾顆黑色的藥丸出來,又皺緊了眉塞進了嘴裏。


    “你……”雲知心裏一緊,想問他為什麽吃藥,又反應過來他那夜是一劍穿心的傷,隻過了這一個多月,定然是還沒有好利索的。


    他臉色已蒼白如紙,她手指微微顫抖了下,摸出了一塊桂花糖,抖著手剝好遞到他嘴邊。


    他唇角一彎,張口接住了那顆糖。


    “還是夫人最懂我。”他含著糖,笑意吟吟地瞥了一旁的曲少塵一眼,像是告狀一般地說道:“這群人天天逼我吃這麽苦的藥,從來都不給我吃糖!”


    說著,他又低低咳了兩聲。


    咳完還笑了一聲,“不過還好早上多吃了幾顆,不然剛剛在昔元殿,可就沒那麽英明神武了!”


    這人還真是……


    看著他泛白的唇和額間悄然而生的冷汗,以及他故作輕鬆的笑,雲知隻覺心髒瞬間被狠狠揪了一下,不由自主眼眶一熱,一瞬間,一種莫名情緒湧上心頭,她也顧不得旁邊還有沒有人了,伸出手就緊緊抱住了他。


    蕭熠愣了下,輕輕笑了聲,抬手將人擁住,又撫摸著腦袋安撫著:“其實,也沒有很苦了……”


    她將頭埋在他胸前,比之前更濃烈地藥草味幾乎已經蓋過了他身上一貫的清淺氣息。


    她皺了下眉,還沒開口,兩顆眼淚就從眼角已經滾落,“很疼嗎?”


    她手指撫在他胸前,淚眼婆娑。


    他心間一緊,溫聲哄道:“不疼,一點兒都不疼。”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的曲少塵突然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誰疼得滿地打滾,摔了人家藥王穀百年玉瓶……”


    她聞言一愣,眼中淚意更盛。


    他冷眼瞪了曲少塵一眼,“就你話多!”


    又低頭要去哄人,“別聽他的,我才……”


    “傷口都還沒完全愈合呢,就非要跑迴來,怎麽勸也不聽……”曲少塵今日似乎格外話多,完全不理會蕭熠的眼神,自顧一句接一句地說著:“迴來就迴來吧,非要晝夜疾馳地趕路,好不容易趕迴來,換了身衣服就拉著大家過來,水也沒喝一口,這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啊,何況本來還傷著呢!”


    末了,還特意問了一句:“您說是吧,少夫人?”


    雲知聽得直皺眉,“為了趕上這壽宴?”


    蕭熠語氣幽幽:“蘇裴轉了一封信給我,說我的寧王妃要改嫁。”


    “……”雲知看著他,忍不住眉頭緊皺,“就因為這個?”


    蕭熠心安理得地嗯了一聲,又開始咬牙:“你隻能是我的夫人,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他神情極為認真,她又愣了一下,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複雜情緒,而後笑了笑:“知道啦。”


    站在宮門前說了這幾句後,二人便打算離開了。就在此時,他們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四哥……”楚王桓承衍的聲音裏似乎還夾著幾分複雜。


    二人轉身,就見一身黑衣的年輕人已疾步走到了他們跟前,看到兩個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他微微愣了下,眼神黯了黯,才又打起精神看向他四哥,“我不想做皇帝。”


    蕭熠微微眯眼看著他,總覺得這個敗家弟弟哪裏有些奇怪,目光在他臉上頓了下,他淡淡開口:“理由。”


    在他兄長麵前,楚王殿下已經沒了往日那般淡然沉靜,他連說話都心虛,“太、太累了。”


    蕭熠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外麵已經亂了,你也做不成什麽逍遙王,年紀輕輕的,累點怎麽了?年輕人不要天天隻想要享受嘛!”


    楚王垂眸,“那四哥為什麽不自己做?”


    蕭熠一臉坦然:“你四嫂不想做皇後,我為什麽要做什麽皇帝?”


    頓了頓,又笑眯眯看著他:“年輕人有學習的心是很好,可不能什麽都學呀,有些東西呢,不是隻靠學習就能學來的,五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吧?”


    楚王沉默了好一會兒,語出驚人:“可四嫂喜歡的人,又不是四哥……”


    雲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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