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念看了眼寂靜無聲的樓下,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時淑該是在醫院裏麵加班,沒迴來。


    至於雲印夫人,從那次事件後,便離開了這座宅子。


    沒想到最後住在這的人,會是她,和這個滿眼利益的生物學父親。


    果真,人生處處皆是荒涼的諷刺。


    她步伐平穩地上樓,不快也不慢。


    沒有選擇,她到商氏集團,用的還是她這個隱形人的身份。


    時錦說這樣好辦事,無所謂,她也不在乎了。


    在商氏集團的這段時間,她才知道她和商煜之間的差距,那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他的身份有多尊貴,她就有多渺小。


    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本就是她一廂情願地走近,又何談情深義重。


    超越身份地位的真摯愛情,是建立在兩人對彼此100%的喜歡上。


    而她和商煜,不過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罷了。


    現在看開了,但是已經晚了。


    不,其實從一開始,不管她的選擇如何,她和錢傻蛋,都會成為時錦手中的棋子,隻不過,作用不同而已。


    “推我迴房。”


    “好。”


    時念手握住長椅,這是改良版後的電動輪椅。


    要是她現在,快速轉動,將他從樓上推下,時錦大概率,會活不成的吧……那這一切,是不是就會結束了?


    “別做傻事。”


    時錦背對著她,洞穿她的想法。


    “等一切塵埃落定,會還你自由。”


    “你現在,也已經明白,你的所求,不過是空妄的幻想。”


    他像是一個蹣跚多年的老者,慎重開口,告訴她道理。


    他已油盡燈枯,在無限接近等待死亡的日子裏,留存著些許的善念。


    時念沒有迴他的話,畢竟年輕氣盛了些。


    房門打開,血腥味撲麵而來。


    錢傻蛋被綁在粗壯的木頭上,鮮血淋漓,地上還有幹涸的褐色血跡。


    血液混合交錯,他奄奄一息,在看見時念的那一刻,衝她露出溫和的笑。


    笑容有些虛脫的牽強。


    時念的手攥緊,恨剛才沒有將時錦從樓上推下去。


    “他沒完成我要求的事情,這是代價。”


    時錦摸著手中的暖爐,說著涼薄的定性話。


    沈綿的曠星計劃現如今有多熱,他的計劃失敗的就有多徹底。


    商場上向來如此,稍有不慎,便會失之東隅。


    她打的幾天的時間差,足夠將局勢扭轉。


    沈綿是個值得尊敬的好對手,隻可惜,她站錯了對。


    所以注定要成為他的對立麵。


    “這裏麵的東西,明天你上班,按照上麵標記的樓層順序,放在不被發現的地方。”


    “或許,我能留他一命。”


    時錦將袋子裏麵的東西,遞到時念手中。


    他又換上一副慈祥和藹的假麵具,“快迴去早點睡覺吧,明早還要上班。”


    時念緊咬下唇,口腔裏泛出濃厚的血腥味,低著頭應道,“好。”


    她轉身走出時錦的臥室,關上門。


    手中拎著的東西,分量開始變得厚重。


    時錦隔幾天,就要讓她上交商氏集團的內部設計圖,精準到每一樓層地板的數量,放置的大小物件。


    她跑前跑後,除卻高層股東們的地方,凡是她經過的,全要盡數畫出。


    之前她還奇怪,說時錦這麽長時間也沒動靜,如今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全盤在他的操控中。


    一件事情串聯著另一件……


    一個人串聯著另一個人……


    隔天,時念照舊,在別墅裏麵吃完早餐,碰上迎麵趕迴家的時淑。


    兩人對視一眼,相互點頭,算作打過招唿。


    時淑簡單吃了點東西,和時錦揮揮手,迴屋補覺。


    “那我去上班了。”


    “嗯。”


    時錦並未出聲,多做提醒,時念拎著包,在踏出門口時,用餘光瞥了眼樓上時錦臥室的方向。


    時錦悠閑地吃飯,隻不過味同嚼蠟。


    他現在的身體,隻能吃點粥,連餅都不太能咽得下去。


    八點多的時候,喬治給他輸葡萄糖,並開車將他帶出別墅。


    去到城南桃李莊,曾經尤條待過的地方,他花高價買下來。


    重新裝點了下,像個家的樣子。


    喬治將他放下,開車去了別處。


    時錦一個人待在院子裏,看著葡萄糖慢慢流入他身體……


    緩慢的流動,和時間一樣,慢慢的開始流動。


    周圍的環境慢慢昏暗下來,亦如同他的心,慢慢沉入穀底,但卻始終保持著一份僥幸。


    夜色漸晚,落日晚霞,絕美地懸掛在天邊,如夢如幻,似如同她一樣。


    勞作一日的太陽,夜晚落幕時,走在晚霞前麵,慢慢消失。


    他拔掉針管,門口處響起清脆的腳步聲。


    十幾秒後,他如願以償看到站在門口的……曲流觴。


    從曲流觴想要買的東西莫名其妙斷貨後,又稀奇古怪地被快遞郵寄到她家時,再到她手機上麵的匿名短信,思量再三,她還是決定單刀赴會。


    時錦不會傷害她,所以她會來。


    “好久不見。”


    曲流觴在門口站定,並未有再向前走的意思。


    門口處的太陽燈,到傍晚,開始亮起微薄的光。


    灑在她身上,垂下模糊的影子。


    光線將她的影子拉得格外長,似如同他們倆現在的距離,看得見,但摸不著。


    “你來了。”


    時錦揚起一抹笑,是發自內心的,純粹的笑。


    他聲音一如既往的沙啞沉悶,口中含著甘草片,一旦有咳嗽的跡象,立刻咽下口水,會緩和一點。


    “說吧,這次又做什麽妖。”


    曲流觴雙手環胸,站在門口,語氣囂張。


    被偏愛的,總有恃無恐。


    “進來坐吧。”


    “我很早就說過,不要再等我,沒意義。”


    曲流觴並不打算進去,她站在門口,好整以暇地欣賞他的窘迫、憔悴。


    隻覺得可憐,但並不心疼,甚至有點報複後的快感。


    “你不是,來了嗎?”


    時錦嘲弄般的口吻,說著反問的話。


    “因為知道你會來,所以我會等。”


    他說著深情款款的話,曲流觴隻覺得惡心、厭煩。


    終是要耐著性子和他談判,曲流觴走進院子,適才觀察到院內的布置。


    心被牽動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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