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她的人生盡是黑暗痛苦,沒有一丁點光亮。


    有很多的父母,他們自以為是地建造了一座‘為你好’的囚籠,而後站在道德製高點上,說,你怎麽那麽不識好歹,沒有良心!


    殊不知,最好的‘為你好’,是讓你放手,沒有後顧之憂地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而不是……肆意打擊你的喜好。


    “哦。”


    沈綿不輕不重地應了聲,“這床,我不陪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她話還沒說完,趙素蘭第一個不願意了。


    她活這麽大歲數,又不是沒陪過床,自然知道其中的艱難。


    再說了,眼前有這麽好的一個苦力,她怎麽能輕易放過!


    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事情,她幹得多了,很順手。


    “你一個當人家女兒的,你不陪床誰陪床啊?”


    趙素蘭瞬間氣不虛了,也不弱了,雙手叉腰,站得筆直。


    病房裏的另一戶人家,時不時好奇地看兩眼,吃瓜的勁頭十足。


    “就是,綿綿,你少說兩句氣話吧,爸爸知道你心疼爸爸。”


    張三抓住沈綿的手,讓她不要走。


    這就是為什麽沈綿這麽多年,遲遲放不下的原因。


    她本就缺愛,母親在她成年的時候離開,留給她的,是稀薄的愛,和無盡的恐懼。


    血緣關係的人,也就隻剩下張三一個人了。


    他隻需要稍微假模假樣的關心一下,說幾句暖心的話,沈綿就會敗下陣來,繼續對張三好。


    她痛恨這樣斬不斷理還亂的自己,但當麵對那樣可憐的張三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地做出讓步。


    “我不陪床了,公司還有事,先走了。”


    沈綿下定決心,說出這句話,內心的愧疚感洶湧而至,皆在指責她,為什麽不去陪床,他再怎麽樣也是你的父親……


    就是因為這份醫學上的血緣關係,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協退讓。


    可每當下定決心要真正割舍的時候,卻又舍不得。


    原因很簡單,隻因張三是她唯一的親人。


    世人對血肉至親的包容性,總是大到突破底線,就因為血緣關係,所以不管是子女,亦或是父親做出在出格越矩的事情,也要去盡孝心……


    “三哥,你看看她,她這像什麽樣子,真是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一點教養都沒有……”


    沈綿還沒走出病房,趙素蘭尖銳的話便斷斷續續傳入她耳中。


    話裏話外,無一不在控訴,她是個沒良心的野孩子。


    人有時候真是可笑,明明自己生活過的一團亂麻,卻還要因為旁人的閑言碎語,去做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綿綿,綿綿你別走,咳咳咳……”


    張三話說得急,開始劇烈咳嗽,傷口也扯得生疼。


    沈綿的步伐在原地頓了下,終究是沒忍住,從小窗口裏去看張三。


    趙素蘭還在旁邊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麽,張三的麵色蒼白憔悴。


    “又不是,隻有我一個女兒……”


    沈綿轉身,緊咬下唇,強迫自己離開。


    這是牢籠,稍有不慎,萬劫不複。


    身後病房內的聲音,隨著她腳步慢慢走遠,開始聽得不甚真切。


    心煩意亂少了點,但心裏麵有個聲音開始跳出來,問。


    你真的就這樣走了嗎?


    那可是你的父親啊!


    就算他對你不好,那你也不能在他躺在病床上的時候不管不問啊……


    “沈綿。”


    熟悉的女聲在沈綿耳邊響起,她內心的種種聲音,被錯亂開。


    她垂眸,看向她麵前的人,不願和她正麵接觸,想從她旁邊走過。


    “沈綿,給你聽個東西。”


    張天天攔住沈綿的去路,將耳機強硬地放在沈綿耳朵裏,點擊錄音鍵開始播放。


    那是張三和趙素蘭,還有張天天的聲音。


    張三,“天天,要不你來陪床吧?”


    張天天,“我哪有時間,過幾天遊戲新賽季了……”


    趙素蘭,“就是,你直接讓沈綿那個賤種去陪你……”


    張三,“也行,反正她天天不幹正事……”


    十幾秒的語音,沈綿聽了,隻覺得心變得更涼了。


    她天天不幹正事?


    她忙得暈頭轉向的時候,他怎麽不說她不幹正事?


    玩遊戲,原來在張三眼裏,都算得上正事。


    “沈綿,你快進去陪床吧,要不然,就是不孝順咯。”


    張天天的聲音裏,是顯而易見的張狂拿捏,她像是篤定,沈綿一定會轉身迴去。


    於是,她站在那裏,安靜地看著沈綿。


    “你不過就是一個傭人罷了,還真拿自己當大小姐了?”


    張天天言語譏諷,眼神睥睨地看向沈綿,好似她才是那個尊貴的神,而沈綿,是受她庇佑的劣等平民。


    “滾!”


    沈綿摘掉耳機,甩在張天天臉上,踩著高跟鞋,從目瞪口呆的張天天眼前離開。


    等她下台階後,程海早早地開車便在門口處等著她。


    沈綿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的時候,一陣猝不及防的眩暈感襲來,背對著程海打噴嚏。


    “給。”


    “謝謝。”


    沈綿接過程海遞來的紙巾,“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為了接你啊。”


    程海笑著迴答,唇角上揚。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挺沒良心的?”


    沈綿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其實很在意對方的答案。


    “我覺得張天天挺沒有良心的。”


    程海調轉方向盤,開車,從後視鏡中看到張天天,靈活地來了個極限刹車,車輪劃過張天天麵前那灘水漬,混合著泥土的汙水,濺到張天天純白色的紗裙上。


    水墨畫也沒這麽大膽隨意。


    唰唰唰——


    張天天反應過來要追的時候,車子已經開出十萬八千裏。


    她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拍照,記錄車牌號,隻能頂著一身汙泥,給趙素蘭發消息,說迴家去,心疼女兒的趙素蘭,挺高消息後,果斷拋棄張三,迴家照顧女兒。


    程海開著車,在楓藍小苑門前停下。


    “上去吧,好好休息,這是藥,記得吃。”


    “沒休息好就不用來上班了。”


    “另外,醫生都說了,隻是個小手術,和你沒關係,別放在心上,我們眼睛不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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