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景老爺子挑起嘴角,輕笑道:“阿霄,自欺欺人不是你的風格。”


    他抿著薄唇,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沉默了起來。


    景老爺子也沒催促,隻靜靜地看著他,等著。


    良久,景霄抬眸,沉聲問道:“這些……真的是他的決定?”


    “當然。”景老爺子迎上他質疑的視線,嚴肅道,“如今負責這些事情的,是方舟律師,協議書內容現在已經生效,你若是對此有任何疑問,都可以去問他,我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


    景霄皺著眉,神色複雜,眼眶略微泛紅起來,“您就那麽肯定,我一定會去景氏嗎?”


    聞言,景老爺子沒立即迴答,反倒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良久後,他才緩緩道:“如果我今日麵對的,是海城的景爺,那我不會肯定,但如今我麵對的,是我的孫子阿霄,是那個我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所以我肯定,肯定你絕不會放任這件事情不管。”


    此話一出,景霄的唿吸猛地停滯了一下,胸腔像是堵著一塊石頭,壓抑得他喘不過氣來。


    見他始終有所猶豫,景老爺子將桌上的文件袋重新拿起,遞給了他。


    雖沒說一句話,但這舉動,已經足夠表明立場了。


    景霄忽然笑了一聲,裏麵滿是苦澀和無奈,他伸手接過文件袋,恍悟道:“難怪,難怪你們總說,景家日後是要交到我手裏的,原來一切,早就被安排好了。”


    話落,他直接轉身走了。


    景老爺子看著他的背影,重重的歎息一聲。


    景家如今的局麵,全都是因為柳恩慈那個女人造成的。


    當初,他也曾極力阻止柳恩慈入景家,但效果並不明顯,景遜華像是著了魔一般堅持。


    無奈之下,他隻能找律師擬了兩份文件。


    一份股權轉讓協議,一份委托書。


    景遜華起初在看過後,是怎麽也不肯簽字的。


    可後來,為了讓柳恩慈母子進景家,他還是簽了。


    這麽多年來,景家除了他們兩人外,沒人知道這件事情。


    也正是因為,沒有一點關於此事的風聲傳出,才讓景霄在得知後,這般震驚,難以接受。


    去景氏的路上,景霄又將那兩份文件看了一遍。


    股權轉讓協議裏,景遜華給了他景氏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


    而委托書上,則明確表示,景遜華在喪失民事行為能力後,將由他代為處理公司一切事宜。


    這兩樣東西,讓景霄無論從哪個角度,都具備了參與景氏集團,接下來所有決策的權利。


    隻是,這樣的權利,讓他心緒混亂不已。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


    但越是這樣,他就越覺得頭疼,甚至連車裏的空氣,都讓他覺得悶。


    於是,他索性將車窗降了下來,任由凜冽寒涼的風灌進來。


    雖然現在已經立春了,但天氣依舊很冷。


    刺骨的寒風吹拂在臉上,像是小刀輕輕剌過一般。


    他整個人清醒了一些,但卻仍舊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到底應該怎麽做。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景霄掏出手機,撥通了通電話出去。


    “景爺。”電話剛被接通,石謙的聲音就透過聽筒傳了出來。


    “事情處理好了嗎?”他語調淡漠的問,同時抬眸看向窗外的景物,眼眸深邃而暗沉,仿佛蘊藏著巨大風暴。


    網上的輿論也好,傳言也罷,他都不希望那些影響到唐暮梔。


    “景爺放心,已經辦妥了。”石謙恭敬的迴答,隨後又補充道,“對了景爺,還有件事情,需要跟您匯報一下。”


    “什麽?”他收迴視線,冷冰冰的吐出兩個字。


    石謙想了想,斟酌著開口,“錢麟,好像失蹤了。”


    他的話音剛落,景霄握著手機的手掌,便驀的緊了緊,“你確定?”


    “從昨天晚上開始,錢麟的手下,便一直在暗中找他。”石謙將自己調查到的情況,如實告訴了他,“另外,錢麟從昨晚到現在,始終沒迴家,也沒露過麵。”


    聽完他的話,景霄抿著薄唇,思考了幾秒,然後吩咐道:“安排人去找,另外去查錢漫漫去了哪裏,有任何消息,立刻匯報給我。”


    “是,景爺!”


    掛斷電話後,景霄再次看向窗外,眸色晦暗不明,心裏隱約升騰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如果昨晚,錢麟真的是被錢漫漫帶走的,那會被帶去哪裏呢?


    她又究竟想要做什麽呢?


    此時他的思緒有些亂,就像街邊樹上,被風吹下的枯葉一般,洋洋灑灑,飄搖不定。


    一個小時後,景氏集團。


    景霄到了樓下後,卻隻是讓司機將車停在不遠處,並沒有下車,也沒有要上去的意思。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一個男人從大廈裏出來,走到了他的車邊。


    他緩緩搖下車窗,看向來人,“方律師?”


    此刻他靠坐在椅背上,姿態慵懶卻又不是威嚴。


    “你好,景爺。”方舟微微頷首,溫潤俊朗的臉上,浮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上車說吧。”


    話落,景霄便關掉車窗。


    方舟也沒推辭,繞過車尾,拉開另一邊後座的門,坐了進去。


    景霄瞥了他一眼,淡淡開口道:“你應該知道我找你的目的吧?”


    方舟點了點頭,隨即遞給了他一份文件,“景爺,這是向法院申請,認定景總喪失民事行為能力的同意書,如今,在法律上,景總簽署的委托協議書,已經生效了。”


    他接過來低眸掃了一眼,然後合上,目光銳利的看向他,問道:“委托協議書是什麽時候簽的?”


    方舟輕咳了一聲,然後用認真嚴肅的口吻,鄭重道:“這個我不好多說,不過我能告訴你的是,這協議書,景老爺子在交給我的時候,就已經是簽署完成的狀態了。”


    聞言,景霄眯了眯眼,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這份協議簽署的時間,怕是有些年頭了。


    可前些年,他跟父親的關係極其不好,甚至是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啊。


    他怎麽也想不通,在那種情況下,父親為什麽會簽這樣的協議呢?


    見他久久沒說話,方舟遲疑著叫了他一聲,“景爺?”


    迴過神來後,景霄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換了別的問題,“景氏目前的情況,怎麽樣?”


    方舟作為景氏集團的法律顧問,他必定熟知公司的大小事宜,因此問他是最合適的。


    “內憂外患。”他用四個字,形象的概括了景氏眼下的局麵,頓了頓又道,“公司目前人心浮動,今日的股價,更是在開盤後直接跌停,景董雖然握有公司股份,但她一直不曾過問公司的事情,因此不具備太大話語權,周副總雖然做事情遊刃有餘,但終歸雙拳難敵四手,加上沒有公司股份,很多會議和決策,他都無權參與。”


    方舟把目前景氏的狀況,簡單的說了一下,這也是目前,景雁離跟周方冠夫妻倆麵臨的難題。


    末了,他又忍不住道:“景爺,目前唯一能夠扭轉局麵的人,便隻有你了。”


    “方律師太看得起我了。”景霄冷靜的否認,輕笑道,“海城這個地方,想要分食的人太多,想要坐山觀虎鬥的人也不少,可入了局,就必定要鬥個你死我活。”


    方舟一臉沉靜的看著他,緩緩道:“你不想入局,可你早就在局裏了,不是嗎?”


    聞言,景霄挑了挑眉,沒說話,嘴角勾勒出一抹邪肆的弧度。


    是啊,他不想入局,卻又不得不入局。


    沉默片刻,景霄聲音沉穩的道:“下午的董事會,我會準時到的。”


    這話的言下之意便是,他可以走了。


    方舟領悟會,微微頷首,隨即便下了車。


    他離開後,景霄卻依舊坐在車裏,視線望著眼前的大廈,眸底閃爍著晦澀複雜的幽芒。


    ……


    景家老宅。


    唐暮梔在發現網上跟自己有關的新聞,都不見了的時候,第一時間便覺得,這是景霄的安排。


    就在她準備打電話給他時,手機卻突然響了。


    她以為景霄跟她心有靈犀,卻不曾想,是餘柚夕打來的。


    意識到自己如今對景霄這般期待後,她便忍不住笑了笑。


    很快,她便按下了接聽鍵,“喂,柚子。”


    “暮暮,你看到了嗎?網上跟你有關的新聞,帖子,都不見了。”餘柚夕有些激動的聲音,源源不斷的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我看到了,應該是景霄讓人做的。”唐暮梔語調輕鬆的迴道,說起這個,她心裏便劃過了一絲暖流。


    看來,他們之間,還是心有靈犀的。


    明明昨晚,她什麽都沒話說,隻是情緒略微有些低落,但景霄卻像是什麽都知道。


    “哎呦喂,又開始秀了。”餘柚夕佯裝不悅的打趣了一句,果斷轉移話題道,“對了,你今天有事嗎?”


    “我今天在老宅,就是陪爺爺奶奶說說話,沒什麽事兒。”她迴答完,然後又問道,“怎麽了嗎?”


    “哦。”餘柚夕有氣無力的應聲,在嘴裏喃喃道,“沒事,就是問問。”


    唐暮梔聽出她語氣裏的敷衍,知道這家夥有事兒,便追問了起來,“到底怎麽了?你有事情瞞著我?”


    “我……”餘柚夕欲言又止,長長的歎息一聲後,如實交代道,“我就是心裏有些煩,想跟你說說話。”


    作為當局者,她現在很迷,不知道自己心裏的想法到底是怎樣的。


    所以,她想要唐暮梔這個旁觀者,幫忙好好分析分析。


    幾秒後,她又很是沮喪的說道:“暮暮,我感覺我病了。”


    一聽這話,唐暮梔瞬間慌了,連忙緊張的詢問道:“你生病了?哪裏不舒服啊?去醫院看了嗎?嚴重嗎?”


    “不是,不是這個。”餘柚夕急忙阻止她逐漸離譜的追問,安撫道,“你別緊張,我不是身體不舒服,是心裏不舒服。”


    聽見她這樣說,唐暮梔鬆了口氣,略顯埋怨的嘟囔了一句,“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病了呢,不過,你這心裏不舒服,是什麽意思啊?”


    “我……”她吞吞吐吐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如何說,最後隻能語氣懇求的道,“暮暮,你下午陪我出去逛逛吧,到時候,我再跟你仔細說。”


    “這個……”麵對她的邀約,唐暮梔略微有些遲疑。


    昨晚的酒會剛剛結束,即便是景霄讓人處理掉了,網上那些對她不好的新聞,可現在海城幾乎無人不知,她就是景家的兒媳婦。


    她這個時候出門,先不說有沒有記者蹲守圍堵,怕是都極有可能被路人認出。


    若真是如此,到時候免不了又會有麻煩。


    見她猶豫,餘柚夕委屈巴巴的道:“算了算了,我還是自己難受著吧。”


    一聽這話,唐暮梔實在於心不忍,隻得點頭同意,“好啦,我吃完午飯就去找你。”


    敲定好這件事情後,她們又聊了幾句別的,然後才掛了電話。


    唐暮梔答應時很痛快,但事後卻犯了難。


    她在心裏糾結了好久,最終還是決定,把這件事情跟景霄說一下。


    怕打電話過去他不方便接,於是便發了微信消息。


    【柚子讓我下午跟她出去逛逛。】


    發送成功後,她看著這簡潔的話,卻覺得有些不妥,便急急忙忙又發了一句。


    【她昨天參加酒會,陪了我一晚上,我今天也該陪陪她,當做是感謝。】


    就在她盯著聊天界麵,等著景霄迴複的時候,他卻直接打來了視頻過來。


    唐暮梔愣怔了兩秒鍾,趕緊接通。


    短暫的尷尬後,她突兀的叮囑道:“你別太累了,不要一直忙,還是偶爾休息一下吧。”


    “好。”景霄微微頷首,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隨即,又是一段寂靜時刻,他們就這樣隔著屏幕對望著。


    良久後,唐暮梔咽了咽口水,再度開口,“我剛剛說,下午要和柚子出去逛逛。”


    她說這話的聲音很小,看向他時的眼神,像是在詢問他的意見。


    畢竟在這種時候,她是真的怕自己的舉動,會給他惹麻煩。


    所以,這也是她想要提前知會一聲他的原由。


    景霄依舊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低笑了一聲,柔聲道:“我不是說了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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