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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蘇與陽玄顥的爭執除了謝紋並沒有人知道。在陽玄顥規規矩矩地在慈和宮介紹雲沐雪之後,紫蘇也按照應有的禮數對待這個有救駕之功的少女。在宮裏,誰沒有一雙好眼睛?看出雲沐雪前程似錦,討好的人自然不少,至於其中的真心,就隻有天曉得了。


    在慧貴妃與安妃的冊禮後,燕州世族按照皇後的詔命,相繼將女孩送來京中,謝紋吩咐將她們都安置在皇宮北角的錦華宮,由宣政廳遣人教導她們宮中禮法。從那些負責教導的尚儀女宮與內侍口中,那些女孩也得到很多消息。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謝紋從未過問雲沐雪學習禮法的事情,徐尚宮倒是更關心些,旁敲側擊了兩句,謝紋也不在意,一邊修剪花枝,一邊道:“皇上那天不是說,雲姑娘是他請來的客人,有救駕之功。從來功莫高於救駕。隻要不犯大忌,那位雲姑娘想如何便如何了!”


    徐尚宮聽得認真,再看謝紋眉目前分明凝著一抹古怪的神色,便再不提這件事,心裏卻不由暗暗歎息:“客人不必理會,若日後成了後宮的主子,還不必理會嗎?更何況,什麽算大忌?什麽算小忌?”


    別說宮中,便是稍有家底的寒族門戶,哪一個沒有幾個不能見於明文的忌諱啊?徐尚宮入宮二十多年了,自然明白,除了一些身份特別的人,其實這正式入宮前的教導最是重要,一個人進了後宮,前途如何並不全在帝心,九品妃嬪、四位內官,哪一個是好相與的?在這高牆深宮之內,說錯一個字、踏錯一步路都可以成為送命的理由,更何況是犯忌?


    雲沐雪是個很容易犯忌諱的人!——謝紋如此認為,徐尚宮如此認,尹韞歡也如此認為。


    看得出雲沐雪是真的天真坦蕩,尹韞歡對她並無惡感,但是,看著雲沐雪與陽玄顥並肩而行,即使遇到自己,仍然不知避諱,尹韞歡歎了口氣。


    美麗、坦率又英氣的少女有資格吸引少年天子,但是,那種明朗而驕傲的姿態也會刺痛很多人的眼!


    陽玄顥不是不明白,對雲沐雪過分寵愛會引來怎麽樣的後果,但是,從那個紅袍銀甲的少女出現在信幽郡城下時,他就再移不開眼了,這個明媚的少女身上有著他從未見過的特質,令他無法將之視為尋常。


    一路相伴,雲沐雪的才情、爽氣無不令他心動,所以,他才會在離開東海時,衝動地找了個名目邀請她同迴成越。


    能有她相伴真的很不錯!陽玄顥第一次想擁有一個女子,希望她成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在他所受的教育中,這種願望是被允許的,也是可以達成的。


    他對母親說:“不一樣的!朕知道沐雪在朕心裏是不一樣的!母後,朕不能沒有她!”話出口才發現竟是衷心之辭,他緊張地等著母親的迴答,全然沒注意身邊的皇後臉色大變。


    陽玄顥一身玄色常服,飛龍翔雲的圖案靈動活潑,與身份、年紀很相襯,而一臉的鄭重與眼中的堅持讓紫蘇不能不承認,這個兒子終究是長大了!


    深情已種,也許他還年輕,還不懂得心動傾情之外,一段愛情還需更多的東西,但是,他已懂得去爭取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但是,陽玄顥是天子,再天真也不會認為,在沒有母後祝福的情況下,他可以與喜愛的人共渡一生,因此,他站在紫蘇麵前,認真地堅持要給予雲沐雪與感情相當的地位。


    紫蘇沉默以對,陽玄顥將之視為默許,而第二天傳出的旨意也讓他確信了這一點——那畢竟是他的生母,生他、育他、護他的生母。


    這種情緒下,陽玄顥更加勤勉於政務,而永清堂距離太政宮又太遠了些。再一次穿過半個皇宮到達朗清殿,一見陽玄顥,雲沐雪抱怨了:“真的不能換個近點的地方嗎?太遠了!”她雖然曾在軍中待過,但是,畢竟也是嬌慣養的千金小姐,這種累還真很少有,在宮中,以她的身份又不能乘輿,隻能步行,而一路過來,見到後宮,又都必須見禮,雲沐雪的心情哪裏會好?


    陽玄顥隻能安撫他:“再過些日子,冊禮之後,朕讓皇後給安排一個近一點的寢宮!”


    “現在不能嗎?”雲沐雪還是不滿。


    陽玄顥搖頭:“不行!你的身份隻是客人,在宮中隻能安排到永清堂那一帶,皇後依著規矩做事,朕沒有理由去改!”


    “真的不行?”雲沐雪看著陽玄顥,眼中的委屈讓陽玄顥差一點就想答應,但是,最後,他想到了齊朗今天奏對之後特別提醒:“陛下寵愛後宮無可厚非,但是,若是因此亂了宮中禮法,恐會引來是非,那時,臣擔心陛下要身不由己!”


    盡管聽著不順耳,可是,陽玄顥知道,齊朗並非恐嚇他,是真的關心才會說這麽一番話,畢竟後宮的生死並不是由皇帝掌握的。


    他抱著雲沐雪,輕撫她披散在身後的發絲,很輕很溫柔地道:“沐雪,宮廷中的事情由皇後依法而斷,隻要皇後沒有逾禮逾法,朕都不便插手,這是規矩、是法道!不過,冊妃之後,朕可以告訴皇後,希望你居於何處,不過十多天,你再忍耐一下,可好!”


    溫柔的聲音令人無法拒絕,雲沐雪最後隻是嘟囔了一句:“下一次你來看我算了!”


    “朕也想啊!朕更想時時刻刻與你在一起啊!可是,你看!”陽玄顥指了指書案上與旁邊的條案堆成一摞摞的奏疏,“朕總不能不管這些吧!”


    “說得好像我要讓你當昏君似的!”雲沐雪不由臉紅,推開陽玄顥,坐到一邊,“快點批閱奏章吧,陛下!”


    陽玄顥笑了笑,坐迴原位,繼續處理那永遠多得無法形容的政務,自有宮人給雲沐雪送上精致的茶點與香茗,陽玄顥也有一句沒一句地與她聊著,不過大半的心思仍在奏章上。


    “來了這麽久,宮裏有喜歡的地方嗎?”陽玄顥隨口問了一句。


    “好地方太多了!”雲沐雪一時說不清,皇宮的奢華精美哪裏是一直處於戰備狀態的燕州能比的,這些天,她真有目不暇接的感覺。


    “有空多留心,看好了地方,想當寢宮的話,告訴朕!”


    雲沐雪聽這句,眼睛一亮:“我想離你近一些,那個周尚儀說,離太政宮最近的是永壽宮,我看過,那裏很漂亮,我以後住那兒可好?”


    陽玄顥心頭一跳,手中紫毫頓時偏了,驚詫地道:“你想住永壽宮?”聲音尖利,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行嗎?”雲沐雪不明白他為何這麽大反應,不過一個宮殿而已嘛!


    同時,站在一旁的梁應也被雲沐雪的一句驚得臉色蒼白,周圍正在值的宮人更都是一臉難以言喻的驚訝,或者說驚懼更貼切一些。


    在陽玄顥想起來要封口時,這件事已經傳開了。——朝廷內外所有的眼睛都盯著太政宮,這番話又是當著那麽多人說的。


    ……


    “永壽宮!這位雲姑娘還真是有勇氣!”尹韞歡與謝紋聊起這事,語帶笑意。——無知才會無畏啊!


    謝紋不喜歡詩文琴畫那些消遣,在宮裏一直沒找到事情打發時間,直到這兩年,花草成了皇後的興趣,即使此刻,尹韞歡在身邊說話,她也沒有放下花剪。


    等尹韞歡說完,她才放下剪刀,示意宮人將花盆收起,淨過手後才笑著道:“皇上不是沒準嗎?”


    ……


    “不行!”陽玄顥扔下筆,沒有半點商量餘地,斬釘截鐵地拒絕。


    雲沐雪這次真的被嚇著了,怔怔地盯著陽玄顥,半晌無語,沒等她迴神,就聽陽玄顥氣急敗壞地質問:“教導你的女官沒告訴你,永壽宮是禁忌嗎?”


    “禁忌?”雲沐雪愣愣地重複。


    陽玄顥這才發現,她被嚇到了,連忙走到她身邊,擁著她,輕語:“世祖皇帝封閉永壽宮時明言,此宮不得再啟!所以,沐雪,永壽宮雖然精美,但是,自世祖朝,就再沒有後宮入住。”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雲沐雪雖然仍然不悅,但是,並沒有再多問。


    陽玄顥知道她不高興,又柔言安撫了她一會兒,直到雲沐雪忍不住微笑。


    走下太政宮的台階時,雲沐雪的腿一軟,若不是緊隨身後的徐尚儀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隻怕就要摔下去。


    “姑娘……”徐尚儀剛想詢問,就被雲沐雪揮手阻止。


    “我沒事!”


    步下玉階,雲沐雪頭也沒迴,徑自離開。


    ……


    “皇上的理由用得……可不是太好!”尹韞歡沒有否認謝紋的話,反而笑意更濃地道了這一麽一句細心斟酌過的話。


    謝紋看了尹韞歡一眼,沒有否認,反而遣退宮人,問道:“慧貴妃,你想說什麽?”


    尹韞歡起身,給謝紋跪下行禮:“皇後娘娘,臣妾隻想說平安兩字!”


    謝紋被尹韞歡嚇了一跳,皇貴妃在皇後麵前除了正式場合,不必參拜大禮,謝紋的心性又隨和,尹韞歡雖不失禮,卻也很少用如此大禮。驚嚇之後,謝紋反而平靜下來,伸手扶起尹韞歡:“慧貴妃,你不必如此!我們之間不需要如此鄭重!”


    這是實話,謝紋與尹韞歡的關係相當和平,就算尹、謝兩家針鋒相對的時候,兩人在後宮也維持著一種極為有節製的冷淡。尹家敗落後,尹韞歡有皇子依身,又有皇帝的寵愛,與謝紋的關係反而親切了許多。


    “臣妾的心性您也知道。”尹韞歡坐到謝紋的身邊,“無非心比天高四個字,這些年,臣妾修心參禪,隻是效果不大,不過,臣妾倒也更明白知足的意思。這後宮中,身不由己,身後有家族,身前有皇子,臣妾不敢強求,隻想要一生平安!”


    謝紋聽懂了三分,因此再次驚訝,卻也不好多說,隻是握著她的手,溫和地道:“貴妃多慮!”


    尹韞歡卻搖頭:“在雲沐雪入宮前,臣妾從未懷疑過,但是……”


    謝紋默然,尹韞歡在之前的確從未表露過這種擔心,紫蘇硬壓下她的晉封,卻也是保全他們母子——子以母貴不假,但是,再貴重的出身也隻是庶出的皇子,紫蘇卻撫養著皇長子。隔絕了帝位,何嚐不是隔絕了危險?


    “太後娘娘雖然允了冊妃,但是,絕不可能再允許更多了!”謝紋隻能如此安慰。


    “皇後娘娘,這一次,太後娘娘卻沒有任何的表示!”尹韞歡道明憂慮的緣由。


    謝紋明白了,也稍稍鬆了口氣,平靜地道:“永壽宮嗎?其實,可能沒有那麽嚴重,雖然世祖皇帝之後,隻有顯成太後曾在永壽宮住過一段時間,但是,世祖朝之前,高宗皇帝也曾讓寵妃居於永壽宮,當時,端敬皇後並沒有任何處置!”


    尹韞歡卻搖頭苦笑:“您在寬臣妾的心,隻是,您這個說法比陛下的那個還沒有說服力!”


    謝紋默然,知道爭辯不了這件事。


    中宗皇帝病重時,當時是懿貴妃的顯成太後朝夕侍奉,為了免於奔波,中宗皇帝才讓這位寵妃暫時遷居永壽宮。即便如此,永寧王仍然上了一份嚴厲的奏表,宗正連夜至王府調解,仍未能阻止永寧王的彈劾,中宗皇帝隻能撤迴旨意,並將貴妃降為妃,德宗對此事極為不滿,但是,顯成太後卻說:“永壽宮並非一般宮殿,又有世祖明諭,當時,永寧王若是不上疏,夏氏還有什麽資格擁有顯宗欽賜的‘第一名門’四個字?第二天,夏氏宗族的長老就能廢了他的宗主王爵之位!而且,永壽宮實在不是後宮應該住的地方?”


    永壽宮離太政宮太近,近到讓朝臣憂慮的地步。夏汐瀾入住永壽宮當天,就有言官直言:“後宮幹政非國之幸,永壽宮於帝宮之側,縱無幹政之實,亦難絕嫌疑!”這句話後來也成了永壽宮的代表。所有住過永壽宮的人都對後宮、朝廷擁有可怕的影響,甚至是超越禮法的權力。


    夏汐瀾之後,永壽宮是睿王在宮中的居所;之後是高宗的寵妃和妃齊氏,雖然她沒有子嗣,但是,她是夏汐瀾之外,元寧唯一一個在死後享用後禮並葬於帝陵的後宮;再後來,便是永寧貞王,夏祈年逝後,世祖下令封閉所有夏祈年居住過的皇家宮殿,包括永壽宮,也包括京郊的溫泉行宮——清華宮以及所有行宮別苑中夏祈年曾用的居所。


    對夏氏而言,夏祈年的地位太特別,而之後永寧王的血統、地位也令永壽宮再無使用的可能,無論是皇帝還是夏氏,都需要借此宣告世人,夏氏擁有何等超然的地位。


    “如果真的那麽嚴重……”謝紋沉吟著起身,語氣並不確定,卻帶著一份淡定,尹韞歡隨她一起站起,凝神聽著:“太後娘娘應該是另有打算!……我們畢竟不了解朝廷……”


    尹韞歡沉默了一會兒,似笑非笑地道:“皇後娘娘,永壽宮的主人都有淩駕宮法之上的權力,雲沐雪也是世族嫡女出身……”她的話被謝紋打斷:


    “所以,太後娘娘一定有自己的考慮!”


    崇明十一年的十月,像謝紋一樣相信太後另有考慮的人並不多,至少在永寧王府,倩容不得不麵對夏氏長老的詰問,她用皇帝駁迴為理由將眾人安撫下去,隨後便進宮,晉見皇太後。


    “娘娘在見齊相。”趙全恭敬地攔下永寧王妃,倩容在驚訝之後,堅持他通報,趙全不得不照辦。


    “請王妃進來吧!”紫蘇倒沒有多猶豫,直接許可,殿門打開,宮人依次進入,擺開皇太後應有的儀仗。


    “太後娘娘,臣妾不知該怎麽說才好!”行禮之後,倩容一臉躊躇地望著坐在正位的紫蘇,齊朗坐在她對麵,一臉有興趣盎然。


    紫蘇拉過雕飾精的扶手,屈肘支著下頜,輕笑著地鼓勵自己的嫂子。


    “不知太後娘娘對永壽宮是什麽看法?”倩容相信這樣問了,紫蘇必定就會明白她的來意了。


    紫蘇果然揚眉,輕扣了一下扶手,冷言:“永壽宮?怕是那些長老想知道哀家為何沒有任何處置吧?”


    盡管聽出紫蘇十分不悅,倩容仍然起身,低頭道:“娘娘聖明!”


    “大嫂,如果這是你的疑問,也沒什麽,但是,如果這隻是長老們的意思,那麽,哀家可就認為你這個王妃當得不稱職了!”紫蘇的聲音伴著輕扣扶手的聲音,十分冷淡。


    “娘娘聖明!”倩容抬起頭,仍然堅持,“臣妾並不認為,長老們要求解釋的行為過分,如果他們沒有意見,夏家還設長老的位置做什麽?更何況,臣妾雖然信任娘娘,卻也無法給出明確的答案!”


    “那麽,你就告訴長老們!”紫蘇端正的神色,極認真地道,“既然連顯成太後都沒資格入住永壽宮,那麽,哀家不會讓任何破壞這一點!但是!對於沒有發生的事情,哀家也沒有追究的興趣!”


    “是!”倩容要的隻是這一句話,既然紫蘇說了,她也不沒有再多留,稍坐片刻,便告退了。


    等所有人都退下,齊朗地才道:“很久未見你如此對夏氏族人了!”十歲開始執掌王府,內外交困,那時的紫蘇顧不上,也還沒有學會任何圓滑婉轉。守製三年世子才能承襲王爵,其中的變數太大,紫蘇是用最直接的暴力與****壓下夏氏族中所有的異己與非議。那段時間,夏氏長老的位置的確是形同虛設。


    紫蘇反而笑了:“我是在提醒她,那些執事長老最擅長的是得寸進尺!”


    齊朗不便在夏家的事情多言,接著話頭便轉開話題:“那麽,這位雲姑娘呢?”方才,紫蘇正說到雲沐雪要永壽宮的事情。


    “永壽宮……”紫蘇搖頭歎息,“權力的意議之外,永壽宮也意味著天子逾越一切世俗禮法的寵愛!再聰明,她也隻有十五歲,從未經曆過過更多的困苦與無奈!很明顯,在皇帝眼中,雲沐雪還沒有逾越禮法規矩!”


    終究,這份感情到目前都不需要陽玄顥付出更多的勇氣去贏取!十一年的帝王之學也讓他沒有辦法給予一個女子超越禮法的寵愛!


    不過,紫蘇同樣在看,陽玄顥是否會一直如此!對於天子,世俗禮法隻有在他想遵守的時候,才真正具有約束的意義,畢竟,天子有太多的方法無視那些約束了!陽玄顥隻是年少,還不懂得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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