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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寧史記齊相列傳》


    九年六月,朗至北疆,晤永寧王,出塞,持節見古曼主。


    永寧王親自迎接齊朗,由於正在備戰之中,並無北疆將領在場,隻有永寧王的幕僚隨同,齊朗對此並不在意,他此時關心的是,永寧王是否有所收獲。


    夏承正沒有好友失望,進了行轅,摒退隨同之人,他便將剛收獲的情報交給齊朗。


    短箋上的血漬讓齊朗一驚,沒看內容先訝然抬頭,看向夏承正。


    “我接到倩容的信了,但是,沒等我布置,這份急報已經送來了。”夏承正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一點傷心,但是,齊朗卻明白他的內心肯定不平靜。


    夏氏的間者與朝廷的間者不同,他們首要任務是潛伏,他們被要求在不危及自身的情況下,盡可能搜集所有訊息,不管是哪一方麵的,永寧王府另有人手對所有情報進行分類處置,會讓這份情報沾血的唯一原因隻可能是永寧王下了死令。


    “我沒有下死令,但是,夏家在古曼的間者這一次幾乎是全軍覆沒。”夏承正知道齊朗對自家的很多事情都是一清二楚,因此並無隱瞞。


    齊朗又是一驚,立刻看向手中的情報。


    “……果真是康族有變!”半晌,齊朗歎息地言道,夏承正卻有些驚訝:“隻是如此?”


    “殿下是否從周揚得到相同的消息了?”齊朗不答反問,夏承正並不在意,微微點頭,重新取了一份情報交給他。


    齊朗這次不言語了,夏承正也不著急,他知道齊朗在猶豫什麽,事實上,他也是不知所措,完全拿不準主意,幕僚們知道茲事體大,隻是做出各種分析,就是不說哪種方法最妥貼,他隻能上報朝廷,等陽玄顥的決斷,隻是,對陽玄顥的決斷能力,他實在不放心。


    夏氏的間者用慘烈的代價送出這份情報,若是沒有達到一定的效果,夏承正實在不甘心。


    “其實,我最奇怪的是,成佑皇帝不可能犯這樣的錯才對!”齊朗輕言,有些不確定。


    康族人信奉一種獨特的宗教——青教,有些像佛教,但是,又有很獨特的製度與教義,而且,所有的康族人都虔誠得不可思議。聖清的皇帝對所有宗教都持寬容的態度,他們通過對曆代青教首腦的冊封掌控青教,青教教義中有輪迴之說,因此,每一任教主死前都會留下自己轉世的線索,再由青教的元老會——“蘇達紮”通過一連串的儀式確定三名人選,最終在佛前通過一種更為神秘的儀式確定教主的轉世,聖清皇朝並不幹涉這些儀式,隻是指定特使在旁監督儀式的公正性,大正皇朝也是如此,古曼占領格桑高原後也一直如此,可是,這一次,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古曼的皇廷忽然改變這種態度,特使居然質疑儀式的結果,直接指定三位人選中一人為教主轉世,這引起了蘇達紮的不滿,進而是所有康族人的不滿。


    夏承正愕然,隨即便笑了:“我大概能夠為你解除一部分的疑惑。”


    “哦?!”


    “景瀚,你應該知道青教有一個很特殊的人物——‘明蘇德爾’!”


    “教導者……知道!是每一任教主的老師。”


    “還不明白?”


    “……明白了!”齊朗豁然開朗。


    按照規矩,蘇達紮中的一部分人尋找教主轉世,每人都可以選擇一個孩子,到確定結果時,誰選擇的孩子成為教主,誰就是明蘇德爾,這個人便因此具有超然的地位,而且,接下來的教學是不受幹擾的,每一位明蘇德爾都可以通過這種方式影響教主。


    “那位被質疑的蘇達紮成員想來不符合古曼人的想法。”齊朗笑言。


    夏承正點頭:“沒錯,但是,他對於我們也不是朋友。”


    “哦?”


    “那人叫阿讚德普。”


    “是他!”齊朗皺眉,“一直希望重建格拉爾王國的……”


    在至略還處於鄭天子的統治下時,格桑高原曾出現一個大英雄——格拉爾,這個人統一了高原,並向外擴張,鄭天子召集諸侯重兵,一舉擊敗了格拉爾的軍隊,那個王國也就如曇花一現般消亡,但是,那個僅在了三十年的王國卻是康族人的驕傲,因為他們的軍隊曾一度攻入鄭天子的都城。


    正是因為格拉爾王國的出現,至略對周邊所有民族的統一都持阻擾態度,因為,那會危及至略的安全。


    “本王若是那位特使,也必然不會答應這個結果!”夏承正聳聳肩,很平靜地評論。


    在阿讚德普的言論中,連青州以及周邊地域都在格拉爾王國之中,若非如此,他倒也樂見古曼皇帝多些麻煩。


    “隻是,他做得太差勁了!可是,成佑皇帝也不可能……那位阿讚德普也算是個人才了!”齊朗本來還有疑惑,但是,隨即便想通了,不由笑了。


    想必阿讚德普在成佑皇帝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已經占據了主動,發起了全民的反抗。


    “青教……”齊朗沉吟著,沒有再說話。


    夏承正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卻不便出聲,無聊地看著地圖,忽然聽到齊朗問他:“殿下可是想出伏勝關?”


    夏承正一愣,但是,他毫不猶豫地迴答:“無時不想!”


    齊朗失笑,卻輕輕搖頭:“不行!殿下,這一次,您不能動兵!”


    夏承正還沒問為什麽,就聽齊朗從容不迫地解釋道:“成佑皇帝一定會防備您的!所以,隻要北疆軍隊有異動,他隻怕會舍下格桑高原,全力對付您,畢竟,格桑高原於古曼的戰略地位遠不及我們!”


    “那麽,你有什麽打算?”夏承正無可奈何,有點沮喪地隨口問道。


    齊朗慢慢地說道:“這份功勞必須讓給別人了!”


    永寧王對於功勞並不是很在意,且不說永寧王是世襲的爵位,便是夏承正自己,也是戰功赫赫,多一份功勞與少一份功勞,與他無礙,因此,聽了齊朗的話,夏承正無所謂地點頭,沒有說話,等他的下文。


    齊朗微笑,期待地看著夏承正,問道:“殿下應該有腹案了吧!您也不可能真的計劃動用北疆大軍,說來聽聽如何?”


    夏承正揚眉,對齊朗倜侃置之一笑,依言起身,取了一軸地圖,在兩人之間展開。


    “殿下的幕僚都很出色!”齊朗看了半晌,說了這麽一句話,同時收起圖軸。


    夏承正對這句不算恭維的話卻十分在意,笑道:“那是自然,本王的將軍幕府最不缺的就是幕僚。”


    齊朗莞爾,一臉笑意地道:“不過,我看著不像是懷哲的手筆。”蘇華,字懷哲,永寧王的首席幕僚,與謝清、齊朗他們都極為熟稔。


    “行事太詭?你猜對了一半!”夏承正不以為意,“是納蘭永的主意,懷哲策劃的。”


    “可行性不錯,但是……”齊朗斟酌著,仍有顧慮,夏承正自然明白其中的關節,也是一臉無奈。半晌,齊朗緩下神色,淡淡地道:“我們的平南大將軍也有一個不錯的心腹之人,就交給他去頭痛吧!”


    夏承正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想到他說的是誰,不由釋然地道:“康緒?的確可以!”


    既然確定了最困難的部分如何實施,兩個人自然就放鬆了心神,這時,他們才開始商量本該是正事的出使事宜。


    從夏承正的行轅,取道平關,再向北便是古曼了,幾番交涉下來,雖不清楚古曼的意圖,但是,成佑皇帝的所在,元寧還是有數的,取了最近的路,不過五天,齊朗就到了成佑皇帝的金帳所在,成佑皇帝也不矯飾,立刻讓齊朗晉見。


    “幾年未見,景瀚風采依舊,半點沒變!”一入帳,齊朗便聽到成佑皇帝帶笑的聲音。


    眼睛適應了賬內的光線,齊朗才看清成佑皇帝的樣子,不由微笑:“陛下也未見變化,依舊英武爽朗。”


    “嗬!——”成佑皇帝大笑出聲,笑了好一會兒,才止住笑聲,開口道:“與景瀚說話就是有意思!”


    “再有意思也比不上陛下這次的布置啊!”齊朗揚眉輕笑,卻切入了正題。


    成佑皇帝聞言微微變色,隨即笑道:“朕聽說了,你正在為你的母親守製!景瀚是氣朕打擾你盡孝了!”


    齊朗無聲地冷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好了!既然來了,也不急著談正事,先鬆散兩天,這個時候,草原上的景致不比你們的山水園林差!景瀚,你先休息一下,然後,我們再慢慢談這次的事件!”成佑皇帝開始說得輕鬆,最後一句卻極認真的。


    齊朗看向成佑皇帝,見他一臉正色,卻是笑了,點頭道:“不急!外臣一點都不急!陛下先忙您的事情!外臣多看幾天風景,一點關係都沒有!客隨主便嘛!”說完,也不理成佑皇帝的神色,行禮請求告退。


    這讓成佑皇帝不著痕跡地皺眉,卻仍然讓他退下了。


    “呂真,你怎麽看?”成佑皇帝盯著簾門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出聲。


    呂真從後賬走出,卻沒立刻迴答,沉思了片刻才道:“齊朗似乎是負氣行事,但是,他既有宰相器度,又豈會糾纏於這些細枝末節,臣以為,他另有計劃!”


    “我倒想知道,他在這兒還能做出什麽計劃來!”成佑皇帝冷言。


    呂真欲言又止,隨即聽到成佑皇帝的歎息:“天下用間莫過於夏氏!朕本不以為然的……”


    夏氏間者無孔不入,元寧與古曼對峙多年,永寧王的手段,成佑皇帝哪裏會不知道,縱然這一次,他傾力破壞,仍然未盡全功,齊朗方才表現雖是負氣,卻也篤定無疑,讓成佑皇帝無法不歎息。


    幾百年的積蘊不是那麽容易打擊的!


    齊朗可以在北疆不問事的瀟灑遊玩,元寧朝廷與南疆的人就沒有那麽輕鬆,從一開始,齊朗就不是這計劃中最關鍵的人物,但是,他的地位與才華卻會引發成佑皇帝的誤判,那也就夠了。


    永寧王的奏章仍是直送禦前的密奏,陽玄顥很驚訝,也很猶豫,他不知道計劃的可行性是否真的如永寧王所言的那麽高,更何況還要協調兩支大軍的行動,他不知道這算不算冒險。


    元寧南北邊疆的常駐軍太龐大了,以致於兩位大將軍必須謹慎地避嫌,最好不要有太密切的聯係。陽氏家族對軍權實力方麵的戒心並不小,即使是夏氏,在前兩代永寧王之後,也不敢輕易言及南方軍務。如果按照計劃行事,康焓就必須與永寧王密切協作,未免有些令人擔心。


    紫蘇仍然拒絕參與政事,陽玄顥隻能與朝臣商議,兵部並無異議,謝清也讚同,尹朔保持沉默,可是,陽玄顥仍然猶豫不決,這讓謝清很擔心,兵部的幾位侍郎也很擔心。


    與朝廷的猶豫不決不同,康焓很快就同意了這一計劃。康緒在他決定之前勸說他:“永寧王殿下有收複北疆之功,此次再建功業未免顯眼;計劃亦無不妥之處,為何不行?為將者,功無過於拓邊!”


    康焓不是聖賢,他隻是一個將軍。不想建功?未免太清高了!當然,康緒沒有直言的一點就是,他接手南疆軍務以來,功勳雖然不少,但是都不重,至少在朝中大臣眼裏,比不得北疆的戰果。事涉一方大將,朝中不會有流言,但是,未必沒有不滿、覬覷之人,他若再無建數,即使他有再深的背景,也必定會被撤換。


    康焓用各種辦法合理地調動軍隊,有條不紊地做著準備,朝廷的旨意卻遲遲未到,到七月間,謝清輾轉送來一封信,說明了情況。


    不能說陽玄顥的顧慮、猶豫不對,隻是,謝清更認同永寧王與齊朗的見解,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個時候,朝臣中已經開經不乏對陽玄顥不信任的人了。


    謝清隻說明了情況,具體如何決定,還是要由康焓自己決定,康焓一個人思考了一天,對康緒說:“都準備好了,不試一試,對不起我們自己,不是嗎?”


    康緒迴答他:“既然要試,自然是一舉成功最好,不是嗎?”


    至此,南疆出兵已成定局。


    七月十四,青州太守上報朝廷,依人不穩,有聚集之勢,請求增兵。聯係之前的北疆情報,陽玄顥下令康焓調三營精銳至青州駐防,同時東江大營全麵戒備。


    七月十九,東江都督急報,依人襲望城。濟、蒼、易三州調兵戒嚴州界。


    七月二十四,依人****平定。亂首阿布依與殘部逃入格桑高原。此時的格桑高原已經是戰火彌漫的修羅場了。


    在成佑皇帝調兵威脅元寧之後的三天,格桑高原上最大的部族——青代爾依部最先舉起義旗,古曼殘酷的鎮壓手段令各部震驚,但是,這不能使各部都參與對古曼的反抗,令各部無法忍受的古曼人對青教聖女的褻du。


    第一代青教教主出身青代爾依部,因此,青代爾依部供奉著青教聖物——摩尼爾石,那是隻有教主可以碰觸的聖物,各部都會派出一名純潔少女終生守護摩尼爾石,這便是青教聖女,她們居於青代爾依部,但是,並不是青代爾依部的成員,即使與青代爾依部交戰,也不能牽涉她們,可是,古曼人卻違反這一原則,不僅強行扣押聖女,更闖入了供奉聖物的神帳,格桑高原各部驚怒不已。


    在一名聖女自殺身亡之後,這種驚怒引發了不死不休的反抗。


    古曼人對宗教采取的是寬容的實用態度,因此,他們無法理解康人的執著,成佑皇帝也不例外,這才讓事情演變到了這種地步。


    至此,格桑高原的情勢已經完全不在古曼的掌控中。元寧軍隊卻止步於邊界,此時,康焓必須確認齊朗的安全。


    “齊相若是出事,我們的功勞再大也沒有用!”康焓是如此對康緒解釋。康緒並不相信,反而一臉的懷疑,但是,康焓卻半個字都不肯說了,他也隻作罷。


    康緒隻是單純地認為兄長不想與齊朗、謝清交惡。其實,對於康焓而言,他很清楚,置齊朗的安危於不顧意味著他必須有勇氣直麵仁宣太後必然的憤怒,此時,不想也無把握如此做,而且,齊朗一旦出事,謝清,甚至更多將籌碼壓在齊朗身上的世族家門,同樣會遷怒於他。


    成佑皇帝在接到元寧陳兵清支山口的急報後,的確有殺了齊朗的衝動,幸好將急報呈給他的人是呂真,也隻有呂真能勸住暴怒中的成佑皇帝,即便如此,成佑皇帝仍然怒火衝天。


    “不能殺?為什麽不能殺?他敢玩這一手,朕還不能治他了?”


    對成佑皇帝狂怒的質問,呂真倒是一點都不在意,這意味著他還有理智,尚可溝通,因此,他從容地解釋:“第一,齊朗隻是使者,元寧的突發狀況是不能問責於他的;第二,齊朗是太傅,元寧重師道,他在古曼所承受的一切,崇明皇帝無論怎麽想都必須為他討迴,陛下真的希望與元寧開戰嗎?第三,這個時候,齊朗本身就是與元寧談判的籌碼,殺?除了泄陛下一時之憤,毫無意義!”


    “#¥*¥#%¥##……”成佑皇帝張口說了一大堆呂真完全不懂的話,不過,其中夾雜的幾句古蘭語,他倒是聽明白,也就知道,的他的君主正在破口大罵。


    “好了!”終於停止了發泄的行為,成佑皇帝喘了幾口氣,狠狠地說了最後的決定,“讓他們給我繼續好——好——地招待齊相!”


    “是!陛下!”


    “見鬼了!他們擺了我一道,我還要笑臉相對!”成佑皇帝餘怒未平,“不要跟我說,這個‘突發事件’齊朗不知情!見鬼了!”


    呂真低頭不語,的確,齊朗不會不知情,相反,他很懷疑,這本就是齊朗的布置,順勢而為,出其不意——是他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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