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聳聳肩:“為什麽不呢。這是對幾方都有利的事情不是嗎?”


    她的語氣輕描淡寫,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而不是關乎她自己後半生的決定。


    “好好好,如果我堅持不呢?”蘇曄氣極反笑,“我以前怎麽沒有看出來你這麽利欲熏心,為了公司連自己都賣?”


    唐婉臉色一變,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提議道;“那不如先訂婚吧,等唐家手上的這幾個項目往外走,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


    “你真是無可救藥!”蘇曄狠狠踢了桌子一腳,頭也不迴地離開。


    唐婉也沒看他,隻是將玻璃杯上的水漬又劃了一道淺淺的弧線。


    她嘖了一聲,劃開手機,將準備好的資料發給林青鬆,並附加一句:【謝了。】


    唐婉知道以蘇曄的性子,能主動來約她見麵肯定是林青鬆勸過了,正好可以將之前她幫忙調查的林雪棣的資料發給林青鬆。


    另外一邊,林青鬆原本來接任自閑,到了飯店門口卻沒有見到人,正打算打電話問就看見任自閑和他說先讓他迴去。


    林青鬆也沒生氣,剛想撥通任自閑的電話確認她是否安全,就收到了唐婉的郵件,裏麵是關於林雪棣大學四年的全部記錄。


    和林青鬆自己調查的信息大差不差,林雪棣的成績,人際交往,甚至連他中毒之後在icu裏麵掙紮的三天的用藥情況和體征狀況都一目了然。


    林雪棣的案子當年是林凱風一力監管查看的,應該不存在故意放錯兇手,或者誤判漏判的情況。


    官方的驗屍報告裏麵也十分清楚地寫著‘意外吸入未知病毒導致器官衰竭死亡’。


    林青鬆也仔細查看過當年的數據記錄,林雪棣在開掘現場所穿的那套防護服,吸毒麵罩的口閥鬆動。


    一般來說下地之前所有人員都要求重新檢查一次自己的行裝規範,但是吸毒麵罩的口閥並沒有列在當時必須要勾選的檢查項內。


    這是不可抗因素,誰都沒有預料到的意外。


    林雪棣完全有可能是因為疏忽檢查才導致意外吸入病毒死亡。


    其實死亡記錄和當時的驗屍報告,包括死前的體征記錄林青鬆都拿給蘇曄看過,經過證實也確實是沒有問題的。


    林雪棣當時在豐京的山區開掘現場,暈倒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被發現,之後也隻當做是低血糖處理,並沒有引起重視。


    然而第二天開始高燒不退,緊急調度用車送到縣城醫院。


    但是由於縣城醫院的資源匱乏,所以隻能在體征惡化的情況下連夜送往豐京市的醫院。


    最終在icu裏麵掙紮到第三天淩晨死亡。


    林青鬆趕迴來的時候,林雪棣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


    他有些麻木地看著自己的弟弟被退出重症監護室送到太平間,那時候他竟然沒有覺得有多悲痛。


    關於林雪棣,林青鬆想到的也隻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抽屜裏和書桌上總是突然多出來的碎葉和糖果。


    再比如家裏唯一一個記得他海鮮過敏的人。


    當時祝景嵐撲倒林雪棣的屍體上麵哭嚎著:“為什麽!!為什麽兩個兒子裏麵卻偏偏是雪棣!”


    為什麽偏偏是林雪棣?


    林青鬆也不明白,但他縱橫商業多年,直覺比一般人敏銳得多:林雪棣的死亡有問題,林雪棣不是不嚴謹的人。


    既然林凱風查不出來,那就他自己來查。


    林青鬆給唐婉打了一個電話。


    過了許久,唐婉那頭才接起來,背景音有些嘈雜:“喂,你看到資料了?”


    “是,”林青鬆手指輕點電子屏幕,“這些資料和我調查的差不多,沒有其他信息嗎?”


    “你在哪裏,我過來找你吧。”


    林青鬆和唐婉作為公司的高層,涉及到重要的文件信息一般能麵談都不會在電話裏麵掰扯。


    他開車接到一身酒氣的唐婉,也沒有多問:“送你迴去?”


    “先不急。”唐婉從包裏扯出一摞文件來。


    林青鬆低頭查看,是林雪棣從大學到研究生所有的人際關係資料。


    其實這些他早就看過了,林雪棣雖然性格謙和,但是不排除有人暗害,所以平時和他有過交集的都是林青鬆調查的對象。


    因為是林青鬆花了大價錢又涉及到人命案件,官方也不介意行方便,所以和林雪棣有過接觸的人,哪怕隻是撿到過林雪棣學生證的人都被做了充足的調查。


    林青鬆看了一遍,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唐婉。


    唐婉拿出另外一份資料,林青鬆接過來,資料上寫著任自閑三個大字。


    “和任自閑有什麽關係?”


    唐婉翻開資料指給他看:“林雪棣研究生考上了餘辛夷教授的研究生,而那時候任自閑正在讀大二。第二年林雪棣就出了意外離世,緊接著任自閑發表了一篇論文。”


    唐婉把論文的標題指給林青鬆看:《關於微生物在修複技術上的應用》


    林青鬆虛眯著眼睛:“修複技術?”


    “是,其中舉了一個關於石雕修複時運用特殊的微生物進行磨合修複的過程。”唐婉說,“其實能引用實例也不能說明什麽,更重要的是,任自閑是餘辛夷教授親自寫的推薦信,在大學時期就已經在餘辛夷教授的課上學習了。”


    唐婉轉頭過來看林青鬆:“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任自閑和林雪棣認識。”


    林青鬆看著資料裏麵林雪棣的證件照,其實他從小對弟弟是沒有什麽印象的。


    林凱風不是一個好的父親卻是一個好的領導,他給林青鬆安排的所有行程。


    就算是放假的時候,他也鮮少能和林雪棣見麵。


    林雪棣活潑跳脫和他完全不一樣,總是能把家裏的長輩逗得開心。


    就曾經有林凱風生意上的合作人誇道:“林董大兒子沉穩能繼承家業,小兒子承歡膝下,真是好福氣。”


    林青鬆雖然笑著說謬讚,但是卻笑不見眼底,他一直以為林雪棣和他不一樣,他是注定要繼承家業的,沒有興趣和林雪棣表演什麽兄友弟恭。


    但是林雪棣仿佛看不懂林青鬆的拒絕,總是自顧自湊過來,在林青鬆手裏塞一塊餅幹,或者是一塊硬糖。


    到後來林凱風和祝景嵐商定和簡家聯姻,林雪棣專門打電話給他:“哥,我不會接受聯姻的,你放心吧,嫂子還是你的人!”


    林青鬆沒有說話,林雪棣反而是急了:“哥!你信我!我原本就有考慮留在豐京發展,這下隻要我不迴祝家也不礙事了!”


    林青鬆輕笑一聲:“怎麽,你有喜歡的人了!”


    林雪棣被他一哽:“我可沒有!說你的事呢!不要轉移話題!”


    那時候林青鬆其實已經打算和家裏抗爭到底了,林雪棣迴不迴來其實並不要緊。


    但是在那個家裏,很少有人會這樣設身處地地為他著想,甚至寧願不迴家也要成全他。


    就算是知道了祝景嵐的偏心,他也從來沒有怨懟過誰。


    弟弟對於他也就是個稍微親近一點的陌生人罷了。


    但是林雪棣總是對他不自覺地親近,即是林青鬆多番冷淡處置。


    林雪棣會發消息來和他體現兄弟之間並沒有那麽多嫌隙。


    比如他有考慮準備放棄言大的保送去豐京讀研究生,再比如提醒林青鬆時間到了要去醫院檢查胃病。


    即是林青鬆鮮少迴複他的消息,林雪棣也樂此不疲地偽裝出兄弟和樂的模樣就,就好像這樣就能抹平祝景嵐的一切偏心。


    但是林雪棣永遠不明白,有些東西轉折之後就不再有意義。


    就像祝景嵐永遠記得林雪棣最愛吃紅燒鮑魚,卻不記得她的大兒子海鮮過敏。


    再下一次見麵就是在icu前見到林雪棣的屍體。


    祝景嵐迴頭就看見林青鬆站在那裏,她哭得崩潰幾乎要昏厥,目眥盡裂地撲到他的懷裏,用盡全力打在他的身上:“都怪你!如果不是因為你!雪棣早就迴來言市了,也不會遭這種罪!”


    林凱風拉走了祝景嵐,剩下的事情都交給了林青鬆料理。


    或者真的是有愧疚,所以現在連林凱風都放棄了的情況下,還隻有林青鬆繼續追查林雪棣的死因。


    唐婉將資料用鋼筆劃了一道重點‘餘辛夷’,說:“其實不管是偵探還是官方都沒有查出林雪棣和任自閑有過交集,說不定兩個人真的不熟。”


    “雪棣考上研究生的時候,任自閑正值大二,那時候她應該忙著衝學分,”林青鬆道,“之後問問就知道了。”


    “確實。”唐婉點頭,“任自閑知道你和林雪棣的關係嗎?”


    “應該不知道,我是最近幾個月多和她接觸的。”林青鬆說,“我之前找人查過她,人際關係簡單。”


    “那我建議你再查查吧。這種事總要讓人放心。”唐婉看了一眼時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不用我送你迴家嗎?”林青鬆問,唐婉隻擺了擺手將車門關上。


    林青鬆思索片刻之後打電話給王琦:“你再派人去查一次任自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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