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鬆在嘈雜聲之中聽見任自閑開口,湊近了一些她:“任自閑你說什麽?”


    然而任自閑已經昏睡過去,再無迴話了。


    隨著任自閑的離開,這場戲劇般的開題報告也正式落下帷幕。


    任自閑毫無疑問獲得了項目,但是許軒銘的問題就比較大了。


    按理來說本著學術嚴謹的原則來說,他犯了大錯,但是他所用的全都引用的是意匯文修提供給他的數據。


    這件事可大可小,往重了說是學術造假,往輕了說也得落得個失職失察的罪名,許軒銘暗恨自己急功近利。


    做研究最忌諱偏聽偏信,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但是因為時間不夠直接用文物修複公司所提供的資料作為開題報告


    就算童勝月當時沒有說什麽,但許軒銘知道這件事情沒那麽輕易地過去。


    林青鬆直接將任自閑送去了蘇曄家的醫院。


    醫生給任自閑做了全麵的檢查,說除了有些貧血之外沒有其他的問題,更重要的是精神消耗過大,所以現在需要靜養。


    雖然莫文教授和童勝月等人想要見她一麵,也隻能等她恢複一些精力之後才行。


    “小閑兒,你做得很好,”林青鬆摸著她的頭發,看著她睡覺也緊緊皺著眉頭,“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的。”


    之前因為童勝月要來旁聽,所以言大把看熱鬧的學生全趕出了講堂,所以在講堂上發生的事情眾人都一無所知。


    論壇上的投票貼被置頂到最高,投票已經結束,校內校外,不管是本專業還是非本專業的,超過十萬人將票選投給了許軒銘,而任自閑隻有區區兩千票。


    討論區的熱度居高不下。


    【所以結果到底是什麽?!我看了好幾天好著急啊!】


    【這還用說?一個是天才教授,一個是半路出家的學生,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做科研可不管資曆,說不定教授也翻車呢。】


    【樓上是傻子吧,如果一個研一的新生也能做最前沿的科技,那還要研究室做什麽?!】


    【要是那個任自閑能做,我立刻單手倒立跑操場二十圈!】


    【哈哈哈哈哈,那我就賭左手倒著默寫專業書!】


    不少人輾轉打聽結果,卻有一個小道消息傳出:許軒銘數據造假,已經惹怒了文化局,之後可能會被言大開除。


    因為小道消息太多,這條也被當做了笑話。


    然而當天,言大就全校公布了競項結果:任自閑成功獲得了項目,而許軒銘在項目中涉嫌偽造數據,正在被調查中。


    這一下像是冷水進了油鍋。


    【什麽意思?也就是說任自閑實驗做出來了,而許教授實驗數據造假?】


    【怎麽可能?!】


    【許教授就算是項目做不出來,也不會數據造假的!許教授一向愛護自己的羽毛,怎麽可能做這種自損顏麵的事情!】


    【我在當場我來說,當時同一項實驗,同樣的器材,任自閑和許軒銘教授得出的結論完全不一樣,所以就找seymor公司要了備份數據來做參考,結果發現,許教授提供的數據,在seymor公司的後台根本沒有備份,所以判斷當時他根本沒有做數據。】


    【……】


    【天哪,他怎麽敢的啊,這肯定會暴露的啊!】


    【不會吧,教授不會為了項目這麽鋌而走險?】


    【說不好,許教授對這次的項目極其重視,已經一周沒有給我們上過課了,要是真的輸給了一個學生那真的麵子裏子全丟光了。】


    【那你的意思是說,許軒銘教授可能因為壓力太大才鋌而走險的?】


    【我覺得,許軒銘可能是覺得任自閑不過是一個半路出家的學生,肯定做不出來,到時候除了他的方案,文修廠還能選誰?】


    【你這樣一說,我就覺得有些惡心了,言大竟然還有這種教授?】


    往上的言辭越發不堪入耳,但實際上言大對於許軒銘的處分還沒下來。


    對於這些任自閑一概不知,她幾乎是昏迷一樣睡了二十個小時。


    中途還是林青鬆把她抱起來,讓她吃一點容易消化的食物,才讓她繼續睡。


    林青鬆怕她一個人有什麽事情,所以將工作全帶迴了家。


    任自閑在床上睡著,林青鬆就在一旁看著她。


    小簋也接了迴來,正瘋狂往任自閑的被子裏鑽。


    “別吵。”林青鬆把它撈起來關門外,它就嚶嚶地扒門。


    任自閑睡得很熟,以至於做了一個很久遠的夢。


    夢中光怪陸離的海麵之上,一艘黑色帆船疾馳,任自閑想要從夢中醒來,卻隻能看著那艘黑色巨船撞上暗礁。


    巨大的船體被海浪拍上詭譎的天空,它從天空之中穿過去,任自閑被巨大的風暴撕扯著前行,無數呢喃鑽進任自閑的腦袋裏,將她的思緒全部撕裂。


    身處暴風之中,她無處思考,也無處安身。


    巨大的帆船一邊向天空行駛,一邊腐朽崩壞。


    任自閑和朽木一起向波濤洶湧的海麵墜落,在迷蒙之中,她試圖伸手去抓照在黑船上麵的亮光。


    木板碎片帶著巨大的幻影劃過她的身側,奶奶拍著她的背唱童謠,媽媽帶著她在花園裏跳舞,甚至有走廊盡頭一直閃爍的icu急救燈……


    任自閑猛然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喘著氣,目光茫然沒有聚焦。


    “要不要喝水?”林青鬆抱著任自閑,握著她冰涼的手,“沒事了,不過是噩夢。”


    任自閑靠在他的胸膛上,恍惚之中意識到,自己是活著的,還沒有被海浪吞噬。


    林青鬆把她的手包裹住,或許是因為貧血還沒補迴來,任自閑總是渾身冰涼。


    不管怎麽樣,任自閑做了這個項目也算是幫了他大忙,林青鬆不得不心疼她。


    “要不要吃東西?”林青鬆的聲音很輕,胸膛輕微起伏帶著震動,任自閑很安心地趴著搖了搖頭。


    “不要再睡了,睡多了頭疼。”林青鬆看了一眼時間,“你已經睡超過十八個小時了,起來坐坐走動一下?”


    眼看著任自閑又要睡,林青鬆輕聲:“要不我陪你說說話。”


    任自閑稍微打起點精神,林青鬆哄著她喝了兩口溫水之後才慢慢說話,他的聲音磁性好聽,刻意放低的時候總覺得帶著一絲的引誘。


    任自閑懶懶地趴在他的身上,聽林青鬆說話。


    他不太會講故事,想到什麽說什麽,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在說,任自閑在聽。


    從王琦相親又失敗了,講到下次去蓉市出差也可以帶上任自閑,再說到剛剛抱小簋發現它又胖了。


    “寵物醫生說小簋再胖下去就要減肥了,它都快二十斤了”林青鬆聽見任自閑輕笑一聲,眼裏也染上笑意,“你也不想之後抱不動它吧?所以得給它控製飲食了,不能它想吃肉幹就給它吃。”


    “好。”任自閑答。


    林青鬆看她有了些精神,拍拍她的背問她要不要坐起來。


    任自閑懶懶地不想動,林青鬆隻能這個姿勢抱著她:“你不想動,小簋也不想動,之前看到秘書處的小姑娘撿到一隻小奶貓,本想給你帶迴來,但是怕和小簋打架就沒有要。你想要養一隻小貓嗎?”


    任自閑搖頭換了個姿勢,下巴抵在他的胸膛看著他說話,眼裏亮晶晶的像是在看什麽很感興趣的東西一樣。


    都說主人什麽樣寵物什麽樣,但是在林青鬆看來,任自閑更像是一隻貓。


    優雅乖巧,一靠近就會轉頭跑,但會在高處垂眼看他的乖巧小貓。


    她的滿心滿眼都是林青鬆,那麽幹淨又純粹。


    “你喜歡貓嗎?”任自閑問他。


    林青鬆輕輕揉她的背:“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小時候家裏也不給養小動物,要是養也是麻煩事,體檢驅蟲玩耍都是要消耗精力的。國小的時候撿到過一隻小貓,帶點白色的小橘貓,還沒有睜眼叫聲也是微弱得很,那個樣子應該是被貓媽遺落的。我家裏不讓養小動物,所以不敢和爸媽說養貓,隻敢把小貓放在床底企圖瞞天過海。”


    “肯定被發現了。”任自閑說。


    “對啊,某天迴去,剛一進家門,我就見紙箱被翻出來了,我爸坐在一邊看報紙”林青鬆語氣沒有波動,“裏麵的小貓已經死了很久了。”


    任自閑握著林青鬆的手一緊。


    他接著說:“我不能和他爭執,裝作無事發生把貓拿走埋掉了。然後就再也沒提過養貓養狗的事情。直到後來家裏有了弟弟,我媽給他買了一隻波斯貓。”


    聽到‘弟弟’兩個字,任自閑的眼中波光一轉。


    林青鬆:“那隻貓很漂亮,湛藍色的眼睛,又軟又長的毛發,走起路來一蹦一蹦的,後來我把那隻貓扔出去了。”


    “為什麽?”任自閑問,“你和你弟弟關係不好嗎?”


    林青鬆有些意外:“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我覺得你不是不喜歡貓。”


    “我和他關係談不上好還是不好,”林青鬆迴想,“小時候……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決定由我繼承林家。我爸一直對我嚴苛要求,他說隻有玩物喪誌沒有用的孩子才會貪圖享樂,一步都不能走錯,像是繪畫舞蹈音樂都是那些紈絝子弟才會涉及的。所以藝術館,遊樂園從來沒有帶我去過,我理所應當地覺得我和弟弟都應該這樣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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