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任自閑的語氣沒有她想象的慌張,隻是客氣地謝了謝她的關心:“沒有關係的,教授說會幫我的。”


    秦依依沒想到任自閑竟然能讓莫文教授給她出頭,脫口而出:“你沒有走後門嗎?”


    話一說出口,她立刻找補:“我的意思是,你肯定是沒有走後門才讓教授幫你的吧。我相信你。”


    任自閑沒覺得不對,隻說:“我確實用了一些關係,不過我當年本來就有教授推薦,所以也不算真的走後門。”


    “你不是微生物的?怎麽又要來文物?”秦依依沒想到她竟然是保研的。


    任自閑聽見秦依依這樣問,手指不自覺蜷縮了一下:“當年……我是因為男朋友才選擇改誌願的。”


    任自閑精神恍惚,仿若身處夢境之中,將她的思緒拉扯進了白色迷霧的深淵裏,耳邊聲音嘈雜。


    “小閑兒,我知道你急著為雪棣辯白,但你是微生物學生,在文物保護與修複這門學科上是沒有優勢的。就算能過筆試也過不去麵試。僥幸考中,那你也跟不上之後的課程……”餘辛夷教授的話忽近忽遠,“如果……雪棣真的是被害,那你豈不是更危險……”


    記憶翻滾,玻璃碎片砸在地上,七零八落地劃傷任自閑的腳踝,鮮血順著皮膚往下流。


    “雪棣啊!!!多好的一個孩子!老天你不公平啊!!”佝僂的老者咳嗽起來,一句哭蒼天不公……


    “任自閑?任自閑你還在嗎?”秦依依的聲音將任自閑從迷茫之中扯了迴來,“你當時為什麽想要學文物?”


    “因為我想離一個人近一點。”


    ……


    舉報的事情在論壇上發酵,在校園之中引起軒然大波。


    任自閑對之前發帖子自稱實名製的人完全沒有什麽影響,當然也就沒有得罪他的說法。


    她兩耳不聞窗外事,莫文教授的實驗室最新收購了一批民間古物作為學生修複的練手。


    古物到了手中,首先要進行的就是一係列的檢查。


    任自閑正在照相室裏麵將書卷一張張展開,平鋪在透光台上麵。


    透光台下是經過漫反射處理過的玻璃,隨後利用閃光燈將細枝末節的損傷全部映射出來。


    西方的油畫厚重,需要用到x光才能映照清楚,但卻有輻射會對文物造成一定的損傷。


    而東方書畫一般都具有透光性,用可見光代替x光就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對文物的傷害。


    自從被舉報了之後,任自閑一直沒有上手練習修複文物,隻是在做一些類似於拍照,送資料等瑣事。


    這確實也是她作為研一新生該做的事情,但對比之前肯定是受到了冷遇。


    任自閑推著堆放文物的小推車往迴走,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聲音。


    “她能得罪誰?一個新生,若不是被人抓到了把柄,人家幹嘛舉報她?”說話的是之前被教授駁迴課題的師兄,名字叫做曾榮。


    任自閑沒有進去,聽見曾榮看似有理有據地說:“別把別人想的太壞,路有不平,還不準別人將事實發出來嗎?”


    不知道是誰又說了什麽,曾榮的聲音更大了:“我們辛辛苦苦考上來不就是衝著莫文教授的名頭?結果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微生物的頂替了,你們誰有直接跟教授的資格?說她沒有靠關係走後門我才不信,說不定就是哪個大佬的小情人來這裏鍍金的。”


    “就是,”有人小聲附和,“我都研二了還沒跟莫文教授一起修複過,天天都是師兄師姐帶……她一個研一新生憑什麽?”


    眼看他們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任自閑推門進去。


    裏麵的聲音戛然而止,沒人想到她在門口,曾榮更是漲紅了臉。


    “我去圖書室。”任自閑將那些練手的古物放好,抱著書轉身就走。


    她雖然不在意這些討論,但最好還是避開這些明顯就心有不忿的人。


    還沒等任自閑走到門口,莫文教授一把推門進來。


    見任自閑抱著書站在門口,眉毛一豎:“你做什麽?之前安排你的事情做完了?”


    說罷也不管任自閑,巡視了一遍圍成一圈的眾人:“關於對任自閑的舉報我在這裏說一下,任自閑本身就有保研的資格,本來就不用考試,你們與其在這裏戚戚,不如想想為什麽她能注意到古涼先生的用紙,你們注意不到!”


    莫文教授的話很不好聽,但也無可辯駁。


    “該做什麽做什麽去,”莫文教授大手一揮,“調查結果學校下午就會公布,用不著你們在這裏斷案。”


    曾榮等人明顯不服氣,卻又不敢和莫文教授硬剛,隻能白了任自閑一眼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果然下午學校就公布了任自閑以往的成績單。


    言大論壇上討論越發激烈。


    【你看,她微生物的考試基本都是滿分耶】


    【牛蛙牛蛙,這是什麽天才。】


    【微生物那麽牛逼為什麽要來學文物?吃飽了撐的?】


    【說不定這是人家的夢想呢?更何況想要換個專業又沒有錯咯。】


    【我隻覺得她一心二用真厲害,考微生物滿分的情況之下還能過文物的考研】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光是那些基礎知識就已經讓我頭皮發麻了,能雙管齊下的絕對不可能。】


    【你們可閉嘴吧,到時候怎麽得罪人的都不知道?[圖片][圖片][圖片][圖片]】


    【謔喲,我不說了,這下遇到真的了。】


    【怪不得能跨專業呢。我是說她扔了傘撲進懷裏的姿態,是個男人都會心動的吧。】


    【這就是你們說的天才?】


    秦依依點開圖片,照片裏任自閑撲進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懷裏,跟他一起上了一輛黑色的豪車。


    她見過林青鬆的照片,但是拍照的人離得遠,又隔了雨幕,她有些不能判斷。


    秦依依轉手將論壇截圖和那幾張照片發給簡昉舒:【你看,她就是個包養的小情人,林青鬆隻是對她的投懷送抱新鮮罷了,否則也不會找替身,你就放一萬個心吧。】


    這次簡昉舒的消息迴複得很快:【你別鬧了,我和青鬆的事情根本就與她沒關係。】


    【更何況我和林青鬆都已經分手了,他找不找人和我沒關係。】


    秦依依迴複:【你倆就別互相折磨了,要我說你早點迴來和他把話說清楚。】


    簡昉舒態度猶豫:【當年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他,如今我也沒有立場幹預他的感情生活。】


    秦依依忍不住一個電話給她打過去:“小舒,你怎麽一遇到林青鬆的事情就畏畏縮縮的呢?要是他心裏沒有你為什麽一直找替身?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這個任自閑就是照著你的氣質找的。”


    簡昉舒沉默片刻後道:“你別鬧太過分了,我和林青鬆的事情和人家這個姑娘沒有關係。”


    “我哪有鬧啊,又不是我舉報的。”秦依依嘟囔,“難道你不想知道現在林青鬆和什麽人在一起嗎?”


    簡昉舒不說話了,她當然想知道現在林青鬆的身邊是誰。


    秦依依又循循善誘:“知己知彼嘛,更何況我也不做什麽,頂多算是提前幫你探清敵情。”


    ……


    關於任自閑作風不檢點,自甘墮落的事情在學校裏麵引起不小的轟動。


    學生的生活太過於枯燥,遇到這種潛規則的不平之事自然是憤慨萬分。


    不過一天,學校的論壇上就全是聲討任自閑的帖子。


    任自閑是個新生,就算長得漂亮也沒人幫她說話,更加像是坐實了她走後門的事情。


    曾榮他們幾個人因為這件事閑言碎語,又處處針對她,活像是任自閑真的搶占了他們跟教授的名額一樣。


    任自閑被人針對,隻能每天在實驗室看一些資料準備論文,並不能上手。


    秦依依反而天天湊到她的麵前。


    “《古籍修複與裝裱》?”秦依依看清了任自閑手中的書。


    對於文物保護與修複的學生來說並不是什麽陌生的資料。


    這是文物修複廠大拿親自操刀所著,相當於書畫文物修複的百科全書。


    但也就是因為太全麵了,所以很多知識都隻是入門的基礎。


    這本書也就是在大一的時候會被老師要求看一看,好了解文物修複的常識罷了。


    曾榮一聽秦依依的話,冷哼一聲:“果然是半吊子,連這種基礎書都沒看過。”


    這幾天比這更難聽的話也都聽過,任自閑隻當沒聽到對秦依依說:“我看到莫文教授的桌子上擺著這本書,所以找來讀。就算是莫文教授這種老師看樣子也是半吊子啊……”


    “你胡攪蠻纏!”曾榮被懟,氣得拍桌而起。


    這麽多天以來,曾榮明裏暗裏擠兌了任自閑多少次,任自閑也都沒有任何表示。


    但現在卻反唇相譏,可見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任自閑將書本往旁邊一推,直視曾榮的眼:“你不必在那裏陰陽怪氣,若是我有什麽問題,莫文教授還能讓我在這裏呆著?”


    曾榮從鼻子裏發出輕蔑的嘲笑:“我們可是正經考進來的,那像某些人不知道爬了誰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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