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桁看著施清歡,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施清歡道,“我原以為,太子,程陽楓,你,是三足鼎立,讓朝堂達成了一種製衡的效果,但現下實際上是,你這邊落了下風,具體來說,是聖上這邊落了下風。


    若我沒猜錯的話,如今聖上既怕太子謀位,也怕程陽楓反之,所以監察司才要更為積極地去招攬人才,以至於看中之人,皆是以文,武,財,三方為主,且免去殿試,直接為聖上所用,聖上這是在充盈自己的勢力。”


    施清歡說罷,麵露疑惑,“但我不知的是,如今的局麵,是太子更勝一籌,還是...”


    百裏桁抬眸,一個眼神,施清歡的眉梢就皺了起來。


    更勝一籌的,是程陽楓。


    這可就難辦了。


    但也是機會。


    對付程陽楓很難,但背後有聖上,卻又是極大的機會。


    而且目前看來,程鶴軒雖然身為太子,成為了三方勢力的另一方,卻沒有與百裏桁交惡的意思,持中交鋒,應是隻管自保。


    如此,專心對付程陽楓即可。


    看出施清歡的心思,百裏桁提醒道,“一切不可操之過急,尤其,不能在人前露了破綻,否則...”


    “我明白。”


    之後的時間裏,百裏桁大致給施清歡說了一些現下時局的細節。


    到底是朝堂,很多還是和外在是不一樣的。


    即便是五方齋的消息,隻要是關於深宮,也總是會不一定太過準確。


    這也是施清歡的弊端,好在有百裏桁合作,才算萬無一失。


    眼看著到了晌午,施清歡硬著頭皮跟著百裏桁去了宮宴。


    提前候在一側,等眾人先入場。


    最先到的,自然是皇後和眾妃嬪們。


    一見皇後,施清歡心底就柔軟了下來。


    那是曾經她的幹娘。


    給過她和母親一樣的寵愛。


    典雅如舊,隻是也見憔悴。


    嬪妃們說笑著入座,施清歡站在百裏桁的身後行禮,也隻是被淡淡看了一眼。


    而後便是皇子公主們,還有一些正好在宮中請安的王公貴族。


    施清歡依舊沉默著,隻希望無人看見她。


    “聽父皇說今日百裏兄一同用膳,我還想著是不是騙我的,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聲音傳來,施清歡趕緊跟著百裏桁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哎,跟我還客氣什麽?咦?這位是?”


    程鶴軒的目光落到施清歡身上,施清歡隻好淺笑迴答,“迴殿下,草民乃昉東蘇家二公子,蘇周。”


    說罷,百裏桁補充道,“也是今日前來參加殿試的。”


    “原來是你啊。”


    程鶴軒一笑風華,本就意氣風發的他,更顯得溫和親切。


    “之前就聽說,有一位才子被百裏兄尋得,且重視得很,如今看來,便是你了。我也早就聽聞,蘇兄文采斐然,今日一見,真是風華無雙啊!”


    “太子殿下過譽了,都是外界傳言罷了,能得左相大人賞識,是我的榮幸。”


    謙遜有禮,程鶴軒一臉讚賞。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聲輕笑,“蘇二公子這就謙虛了,昉東誰不知,二公子一身才氣,詩詞無數,而且本王有幸識得二公子一位好友,這位白公子,也是才華過人,但他卻極為敬佩二公子,可見蘇二公子,確實厲害!”


    程陽楓笑著走了過來,施清歡頷首行禮,隨即淺笑道,“王爺說笑了,都是外麵之人讚譽罷了,不過有一事,王爺應該是弄錯了。”


    “哦?何事?”


    “我自小體弱多病,居家不出,更是不與外人打交道,所以王爺口中的那位白公子,別說好友,與我更是不相識的。”


    這試探,有些略微粗糙了些。


    程陽楓見狀倒也不在意,“這麽說來,本王倒是被騙了,見他有些才氣,沒想到竟這般無知,罷了,騙騙我倒也無礙,但若是來日無知到欺騙了父皇,那可是欺君之罪,滿門都會被連累啊!”


    說這話時,程陽楓的目光緊盯著施清歡,施清歡倒是鎮定自若。


    “王爺說的是。”


    神色自然,笑意如常。


    見瞧不出絲毫破綻,程陽楓這才看向百裏桁,“還未祝賀,左相又得一位人才。”


    “不及王爺之萬一啊!”


    這倆人,隻要一對上,那就是火花四濺。


    周邊眾人都感覺到了這邊的氛圍,紛紛側目。


    好在此時,內侍通傳,“聖上駕到。”


    眾人這才起身,紛紛行禮。


    施清歡站在百裏桁身後,這才鬆了口氣。


    程陽楓之所以試探和威脅,定然還是心中有所懷疑,卻又未真正查出什麽。


    日後,還得更加小心才是。


    程傲入座,一臉親和,讓眾人落座之後,佳肴呈上,家宴正式開始。


    不過皇族的家宴,自是和尋常人家不同。


    即便是看似簡單的話家常,也是暗芒隱藏,你來我往,洶湧得很。


    不過這些和施清歡無關。


    她隻管靜靜坐在角落裏,盡量避開所有人的目光,時不時動筷,淺聽著有用的信息。


    “恆悅公主到。”


    聲音一出時,施清歡衣袖下的手微微一顫,迴頭便見門口處走來一道身影。


    高挑清瘦,姿容勝雪,整個人周身都環繞著一股化不開的冷漠和高傲。


    是恆悅,是她曾經,最為要好的朋友。


    也是差點成為她嫂子的人。


    施清歡記得,恆悅曾經是最愛笑的。


    十年光景,果真物是人非。


    恆悅上前,行了禮之後,便徑自落座。


    可剛一坐下,一旁的錦妃就開了口,“喲,公主如今真是越發尊貴了,聖上欽定的家宴,都姍姍來遲啊!”


    話音剛落,悅恆一個冷眼過去,那氣息,好似冰雪瞬成,錦妃瞬間就白了臉色。


    “我自是沒有錦妃這般悠閑,我日夜誦讀佛經,剛剛亦是。”


    “即便如此,也不該...”


    “不該如何?不該為這幽暗內宮祈福嗎?”


    一句話,讓錦妃無言以對,一側元妃不得開口,“恆悅,錦妃雖話是難聽了些,但你也確實不該日日對著佛燈,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了。”


    一個眼神交匯,錦妃趕緊接話,“聖上啊,臣妾聽聞,大越國有與咱們成百年之好的意思,恆悅公主也是這般年歲了,該成家了,不如...”


    “不如什麽?錦妃的意思是,該將我嫁過去?”


    “有何不可嗎?恆悅你既是我天盛公主,身上便要有為國的忠義。”


    話說得好聽,不過是欺負恆悅無人照拂罷了。


    一旁施清歡神色冷了冷。


    恆悅生母乃是茜妃,本是深得聖上寵愛,卻因病早逝,恆悅也漸漸被眾人看輕。


    若不是有皇後照拂,還有恆悅自身強硬的性子,怕是早就死在後宮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了。


    錦妃的話,自然是勾起了眾人的思緒,目光交錯,一時議論聲響起。


    恆悅卻不緊不慢,一聲冷笑之後,看向錦妃。


    “為國的忠義?錦妃說這話,不覺可笑嗎?”


    “如何可笑?”


    “你這般愚蠢,也配談為國的忠義?”


    說罷,不等錦妃反駁,恆悅起身,指了指自己已然盤起的長發。


    “我最後再說一遍,我恆悅,已為人婦,終身大事,便不勞諸位操心了。”


    “恆悅...”


    “閉嘴,我恆悅,生,是施清宇的未亡人,死,是施清宇的歸魂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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