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那角落裏邊有東西!”


    石幾忽然出聲,伸手指著角落裏的那一堆破碎的瓶罐。


    談笑沒被這墓穴嚇到,反倒是被他這忽然出聲的一驚一乍嚇了一跳。


    他剛提起手上的蠟燭,石幾就已經甩出了手上的樸刀。


    往前一丟,砰地一聲直接將樸刀插進了角落的石壁上,樸刀的尾部猶在震顫。


    談笑已然和石幾走了過去。


    走近了些,談笑才瞧見,被石幾用樸刀釘死的,赫然是一條花斑小蛇。


    他樸刀丟的很準,直接將這小蛇從腦袋中間分成了兩半。


    “很利害。”談笑誇獎道。


    石幾有些尷尬,他原以為自己看見了什麽東西,一個黑影嗖地一下就過去了,可沒曾想……


    “你就說,是不是有東西吧談道長。”石幾拔出了樸刀。


    “是是是。”


    談笑已經舉著手上的蠟燭,開始查看右側墓壁上的所刻畫的那些圖畫了。


    隻要是稍微大一點的墓葬,其墳墓裏邊往往都有這樣記錄著主人生平的圖畫。


    談笑隻是看了幾眼,就看出了個大概。


    “這墓葬是原先一個大地主的,這地主發家的時候,也是靠著宗族,靠他們那一支的人多,然後聚集到一塊,等到了天災的時候,就開始掠奪別的村民們的財富。”


    “如此積累了兩代,等到了第三代,其中最有手腕的那人,就成了地主。”


    石幾也跟在旁邊看,這些圖案在他眼裏,就是一群雜亂的小人。


    別說想看出內容來,就連他們在幹什麽,石幾都看不明白,隻是覺得他們一會在打架,一會還是在打架。


    “走,這裏原先應該也是有幾樣陪葬品的,但是都已經被搬空了,我們往別的地方看看去。”


    談笑舉著蠟燭,又從隨身攜帶的囊袋裏邊抽出一支蠟燭和火石給了石幾,以備不時之需。


    和帶著一把樸刀不同的是,談笑手裏拿著一把小巧的溜天子(鐵錘)。


    在這種小型的墓葬裏邊,石幾帶的樸刀還是太大了點,不方便操作。


    從這耳室裏邊出來,一條環形廊道穿過,他們這恰好是廊道右邊的轉角,穿過廊道的正前方不遠處,還有一個大型的石室。


    說是石室,可外表看去,就像是一個大型的石棺。


    “這裏就是主墓了?”


    石幾這還是能看懂一些的,看明白之後,就有些躍躍欲試。


    挖別人墳墓這事,他還是第一次做。


    夠缺德。


    他石幾夠喜歡!


    但是談笑卻沒第一時間迴答他,而是看了眼手上的羅盤,然後目光又環視了一圈眼前的石室。


    “走,進去看看先。”


    這主廳也是留有大門,就像是一個真的房間一樣。


    穿過廊道的時候,還有陣陣地底的陰風吹來,燭光搖曳間,好似有一張鬼臉浮現在了蠟燭旁邊,輕輕吹氣。


    踏進主廳,原本跳動搖曳的火苗恢複了正常。


    燭光灑照四周,到處都是蛛網,上邊的夯土層也有些泥土滲漏進來,還有些植物的根須。


    這墓葬,顯然已經很久了。


    當然,真正最先吸引兩人目光的,還是位於石室中央那副石棺槨。


    棺蓋早已被打開,偏離在一旁。


    “看來我們的前輩們,好像是不太守規矩啊,給別人家門打開了,走的時候竟然不關迴去。”


    談笑開了個玩笑,讓石幾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而他麵對恐懼的最好方式,就是直麵恐懼。


    所以他拎著樸刀,踩著地麵散落下來的泥土,直接走到了這棺槨旁。


    隻一眼看去,連石幾都發現了一絲疑惑。


    更別說談笑了。


    “道長,這屍骨,有點新啊。”


    對於盜墓這事,石幾沒什麽經驗,但是對於殺人,他還是很有見地的。


    比方說他一眼就能看出,躺在這棺槨中的森然白骨,死去的時間絕對不超過六年。


    和這墓葬根本不搭架。


    “確是新的有點過分了。”


    “那他就不是這墓葬的主人了?”


    石幾疑惑間,談笑已是直接彎腰,將手探入了這棺槨裏頭,捏著這白骨的頭顱,輕輕一翻。


    頭顱直接掉了下來。


    “被扭斷了脖子死的,看來殺他的那人……力氣不小。”石幾分析道:“而且道長你剛不還說了,這墓裏邊有鬼,該不會是那個鬼殺的人吧。”


    看著越說越離譜的石幾,談笑把手縮了迴來,又用一塊不知名的獸皮擦了擦手,像是除掉上邊的穢氣。


    “這人是我們的前輩,多半是同夥見財起意,分贓不均,就將他留在這給墓主人賠罪了。”


    “道長的意思是,黑吃黑?!”


    石幾眼前一亮,這事他熟啊。


    早年他還沒有不死鬼,還在當潑皮的時候,可沒少幹這缺德事。


    “嗯。”


    “那這墓葬裏原先的屍骨呢,也沒見這底下還有骨頭啊。”


    石幾說著還側身低頭看了看。


    “別急。”


    談笑說完,再度起身看向四周,他舉著燭火,眉頭微皺,等他看完一圈之後。


    緊皺的眉頭就舒展開了。


    石幾則是拿著樸刀,這裏戳戳,那裏戳戳。


    “道長,這也沒東西啊,咱倆是不是白跑一趟了,這都被搬空了。”


    談笑笑道:“不,貧道帶你去見見真正的好東西。”


    “嗯?”


    石幾疑惑間,談笑已經舉著蠟燭離開了石室,他自是急忙跟上。


    從大門出來,來到這走廊過道上,陰風陣陣吹拂,火光又搖曳起來了。


    談笑將溜天子往腰間一插,一手護著蠟燭,便是沿著這迴廊,逆風走去。


    石幾亦步亦趨地緊跟在他身後,來到轉角,廊道變得幽深,但是陰風反倒更大了。


    隱隱之中,火苗傾倒,好像跟隨時都要熄滅了似的。


    “道長,我走前邊吧。”


    “也行。”


    石幾走前邊後,風頓時小了許多,談笑也有空打量起了周圍的情形。


    這石室都是用巨大的石條累積建成的,單就是看這工程量,都能知道。


    這墓穴的主人地位絕對不低。


    “道長,我們到底是去哪呢。”石幾眼看著前邊又已經到了這廊道的轉角,便出聲問道。


    “上邊的這個棺槨是假的,是一個假墓,真的墓在別的地方。”談笑說出了原委。


    “什麽?”


    石幾顯然有些驚訝,但轉念一想,也沒再問談笑是怎麽知道這事的了。


    反正談道長知道,那不稀奇。


    他要是不知道,那才值得稀奇。


    “就在這,停下。”


    談笑出聲讓石幾停下腳步,而倆人所處的位置,正是這廊道的另一個轉角處。


    眼前,四周依舊是石牆,沒有路。


    石幾也沒問了。


    談道長會有辦法的。


    果不其然,停下後,談笑就把蠟燭遞給了石幾,他自己則是從腰間拿出了溜天子。


    一柄小巧的鐵錘。


    上邊斑駁的磨痕顯示著它曆經的歲月。


    “道長,你到底是從哪搞來這麽多家夥事的。”


    這個石幾忍不住問道。


    倆人都在同一個鎮子裏頭,石幾通過記憶自然也能得知,談笑家中隻是個賣脆餅的。


    哪來這些東西?


    現買也買不到啊。


    “哦,這個啊,貧道把老夫子的那套家夥事給拿過來了。”


    “他肯?”


    “他肯不肯跟我拿衝突嗎?”


    石幾無言以對,隻得朝他豎起一根大拇指。


    談笑拿著溜天子在這石壁上不停地敲敲打打,像是在尋找著位置。


    石幾沒出聲了。


    一時間,隻剩下談笑敲打石壁的聲音在這廊道之間迴蕩。


    “咚——”


    “咚咚——”


    聲音時而清脆,時而沉悶。


    他敲的很快,往往上一道聲音都還在這廊道裏頭沒有消散,迴音依舊,但是下一道聲音又已經過來了。


    聲音越來越多,正當吵著石幾都有些心煩意亂的時候。


    談笑忽然猛地砸出了自己手上的鐵錘


    一聲巨大沉悶的聲響傳來,緊接著是“轟隆”一聲。


    兩人接連後退幾步。


    因為被談笑敲過的那扇石壁,竟然轟然倒塌,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門戶出來。


    “這……”


    石幾有些錯愕,這麽厚的石壁,談道長隻是用一把小鐵錘輕輕敲擊了幾下,就砸開了?


    “這後麵才是真正的墓葬,你放靈光點,可能有危險。”


    “好!”


    有未知,有危機,有探險。


    石幾原本平淡的內心瞬間火熱了起來,他提著樸刀就跨過了這堆亂石。


    亂石後邊是一個狹長形的石室,裏邊擺滿了一個個石雕。


    造型頗為奇怪,不是人,不是獸,而是雕刻著的一扇扇門。


    都是石門。


    由格心和裙板組成的隔扇門,上邊還用石頭浮雕,透雕了許多人頭。


    還有四邊平直,上下等寬,通常一門一對的方形門。


    有上部呈拱形,下部為直角或斜角的拱形門。


    除此之外,在另一邊還擺放有隨牆門、垂花門和蠻子門等等。


    倆人就從這一扇扇的門戶中間走過。


    “這人是咋迴事呢,怎麽給自己陪葬那麽多門?這是生前大門被別人偷多了嗎?”


    石幾一邊看,一邊嘀嘀咕咕地說道。


    談笑手扶著已經燃燒了大半的蠟燭,也在打量著兩邊的石門,同時說道:“下了墓之後,盡量不要亂說話,尤其是不要說一些對墓主人很不敬的話。”


    “這也是規矩?”


    “前人拿命探出來的規矩。”


    石幾立馬閉嘴。


    兩人就這麽有驚無險地過了這陪葬室,穿過旁邊的側門,又來到了一個石室,和旁邊那個陪葬室不同的是……這個墓室則是有些奇怪。


    大小和先前那個陪葬室是差不多大,但是裏頭擺放的東西卻是一個個木頭架子。


    談笑粗略掃過,兩列,各有九個,總共有一十八個。


    而且每個架子上邊,都係掛著衣物,縱然隔的時間有些久了,但許是由於存放於這地底石室的緣故。


    這些衣物損壞的並不嚴重,哪怕隻是一眼,都能看出,這些衣服都是些女人穿的。


    從最裏邊穿的肚兜,到最外邊的外衫都有。


    “你有沒有覺得,這些衣服懸掛在這裏,就像是這墓主人陪葬的妻妾。”談笑忽然出聲。


    石幾瞬間挺直了身子,迴答道:“難道道長你看不見嗎,這些本來就是陪葬的妻妾,你看那個還在衝你笑哩。”


    他伸手指著左邊那一列,倒數第二件衣物說道。


    談笑“嗬嗬”笑了聲。


    他自然知道石幾是在開玩笑,“估計值錢的東西都在主墓室,這裏沒什麽。”


    “走吧。”


    說完他舉著蠟燭,剛想穿過這個墓室。


    可忽然間的一聲聲響,卻讓倆人都停下了腳步。


    “道長,你聽見了嗎?”


    走在後邊的石幾出聲問道。


    “嗯。”


    談笑頷首點頭,因為剛剛他聽見了一聲開門的聲音,不止是他,石幾也聽見了。


    聲音是從後邊傳來的,而先前路過的那個陪葬室裏邊,的確都是門。


    但那些都是石門的模型,按照正常情況來說,那是完全不可能打開或者關上的。


    更別提傳出什麽關門的聲音了。


    所以說……有古怪。


    “想在這種地方,你要是覺得有古怪,就一定要自己去看個究竟,不然的話,那東西就會如陰影一般始終纏繞在心頭,讓你不得安寧。”


    談笑一邊跟石幾解釋,一邊抽出了他的那柄鐵錘。


    石幾緊跟其後。


    倆人迴到了剛剛的那個擺滿石門的陪葬室,不出意外的,所有石門都完好無損。


    別說打開了,是動彈都沒有絲毫動彈一下。


    但是其中那扇方形門上邊,卻正趴著一隻吃的圓滾滾的山老鼠。


    正當倆人有些疑惑的時候,那山老鼠忽然仰起鼻子,嘴巴張開,發出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有些嘶啞,但聽起來就是和開老舊木門的聲音一模一樣。


    “是吧,所以很多時候都是自己在嚇唬自己。”


    談笑很看得開。


    但是石幾就看不開了,他再度丟出了自己手上的樸刀,直接將那山老鼠戳死在了牆上。


    “什麽玩意,連我石幾也敢嚇唬?!”


    他幾步過去,從中拔下了樸刀。


    “嚇!”


    他一低頭,就被腳下的情形嚇了一跳。


    “怎麽了?”談笑幾步走了過來。


    “道長你看,這裏怎麽這麽多的白骨?!”


    石幾指著這扇方形門的後邊,表情頗為驚詫的說道。


    談笑走了過來,借著燭光,他也看清了,門後的地麵上,果真有著一堆森然白骨,而且從骨骼的形狀大小來看,估計都是這山間的小動物,比方說剛剛被石幾一刀刺死的那隻長尾兔。


    “管他呢,死了幾隻老鼠,很正常,走吧。”


    談笑好像很是看得開,轉頭就走了。


    石幾雖然心中也有些疑惑,但也不好說什麽,說多了顯得自己心虛,自己害怕。


    倆人穿過石門,再度來到了那個擺放著女子衣物的石室。


    可走到這,原本神色輕鬆的談笑卻忽然腳下一停,滿臉慎重,連帶著眉頭都緊皺起來。


    “嗯?”


    石幾發現了他的異樣,連帶著也是緊了緊手上的樸刀,“怎麽了?”


    談笑目光掃過這些擺放著衣物的架子,旋即伸手,指著左邊倒數第二件衣物,還有右邊順數第三件衣物,說道:“這兩套衣服,剛剛換了個位置。”


    “什麽?”


    石幾左右看了看,完全想不起來剛剛這兩件衣服到底是什麽情況。


    “道長你確定?!”


    石幾說著已經拎起了樸刀,就要上去來上幾下,談笑卻是伸手攔住了他。


    “這個鬼,好像真的已經在我們身邊了。”談笑語氣篤定。


    “在哪?”


    “不知。”


    談笑說著,把手裏的蠟燭遞給了石幾,他自己則是從背後的囊袋裏邊抽出了一支沾有猩紅朱砂的毛筆,他直接在自己衣服上邊塗塗畫畫,像是勾勒了一麵符籙。


    “轉過來。”


    他讓石幾也轉過身來,在他的後背上,也塗塗畫畫地勾勒了幾筆。


    “道長你這是?”


    談笑將朱砂軟筆放迴了囊袋,“剛試了一下,這鬼有古怪,貧道竟然都發現不了它的蹤跡,那就隻能等它自己露麵了。”


    “我們先走。”


    說完,談笑轉身就離開了這個墓室,穿過這扇門後,所看見的終於不再是墓室,而是一個類似於倆人剛進來的那種耳室。


    這裏邊所擺放著的,也不再是陪葬的物品,而是兩副石棺。


    這耳室不大,約莫隻有先前那兩個陪葬墓室的一半大小。


    耳室裏邊除卻這兩口石棺之外,也再沒有其他東西。


    “他娘的搞了這麽久,終於要出貨了。”石幾上前,摩拳擦掌地說道。


    他提著樸刀走到兩口石棺中間,左右看了看,“道長,你說開哪個我就開哪個。”


    談笑見到這兩口石棺,卻沒有出貨時的喜悅。


    他隻是覺得有些奇怪,如果很有陪葬人的話,那麽這陪葬之人的棺槨,不應該放在這耳室裏邊的。


    “怎麽,不能開嗎?”


    石幾見談笑沒有說話,再度問道。


    “不是。”


    談笑左右看了眼,最後指著左邊的那副棺槨說道:“開這個。”


    “好嘞!”


    石幾當即把樸刀插在一旁,然後微微沉下身子,把雙手放在這石棺的棺蓋邊上,旋即低吼一聲,猛地發力。


    原本需要數人才能推動的棺蓋,此刻在石幾的發力之下,竟然逐漸被推出了一道縫隙。


    石頭與石頭隻見摩擦碰撞的聲音,縫隙越來越大。


    石幾也漸漸看清了棺槨裏邊的情形,可隻是剛剛看清,他就愣住了。


    “道長,裏邊的……是個石人!”


    “石人?!”


    談笑也捧著蠟燭湊了過來,可隻是剛到近處,他都還沒來得及看清棺槨內的情形。


    蠟燭的火苗……熄滅了。


    耳室之內,頓時變得一片漆黑。


    談笑隻覺自己的脖子一涼,好像有一隻冰冷的小手,捏住了他的喉結。(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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