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寫這份信的目的,是這個原因,確實是徐思靈沒想到的。


    或者說不單徐思靈,就連約翰、菲兒、艾拉等人,他們同樣沒想到會和這有關。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徐思靈默認自己不會叛離菲兒,導致他根本沒往這方麵去想。


    而他身邊的人,同樣這麽認為。


    誰都知道徐思靈和菲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更別說徐思靈對菲兒的忠誠,天地可鑒,但凡徐思靈透露出自己能被別人撬動的跡象。


    一堆人排著隊想敲菲兒的牆角。


    可沒人這麽做,或者說有人這麽做,都失敗了。


    約翰同樣不認為徐思靈會叛離菲兒,前麵他拉攏徐思靈,嘴裏那些糖衣炮彈,但是妻子博內強硬要求他說的。


    打心底約翰就認為,徐思靈是個好騎士,好騎士以榮耀為精神信念,叛離自己的領主,根本不會出現在完美騎士身上。


    所以看到那封信,約翰根本不會往拉攏的方向去想。


    徐思靈此時,也是被博內這局外人一句話點醒。


    按照博內的思路,伊莎貝拉的‘求救信’立馬就理所當然許多。


    怪不得信裏要如此親切拉關係,喊徐思靈為侄女婿。


    原來是想挖法國、聖女的牆角。


    約翰猶豫:“伊莎貝拉她,真不會遇到麻煩?她有沒有可能,真是在向徐求救?”


    不是約翰喜歡質疑,而是他很難接受,一個先前支持腓力六世上位,怒壓兒子讓其放棄爭法國王位,忠誠的法國王室女人。


    會在這個時候倒戈,選擇幫自己的兒子做事。


    伊莎貝拉太像自己的父親,控製欲極強,對法國有著極大的信心。


    在她攝政時期,她的行為和話,無一不證明在她心裏,法國王室>兒子愛德華三世>英貴。


    如果她不愛自己的兒子,在罷免英國國王的時候,伊莎貝拉完全有機會連兒子都一起罷免。


    可如果伊莎貝拉愛自己的兒子,視兒子為一切,她在布蘭奇父親去世時,就該支持兒子去爭奪法國王位。


    在很多人眼裏,伊莎貝拉是矛盾的。


    但在法國王室看來,伊莎貝拉並不矛盾。


    卡佩王朝的人,尤其還是腓力四世的後代,都對法國正統抱有極大信心。


    腓力四世時期,英格蘭揪著領子隨意揍,聖殿騎士團被他終結,聖教教廷更是成為他的走狗。


    伊莎貝拉為了法國正統,打壓自己的兒子完全能理解。


    但徐思靈知道


    人總是會變的。


    更別說一個母親。


    博內思考了會搖頭:“我覺得不會。愛德華三世對伊莎貝拉不會太差,真的很差的話,很長一段時間她早該寫信給先王,而不是挑這個時候寫給思靈先生。”


    約翰對此保持懷疑。


    可徐思靈卻相信博內這個答案。


    理由很簡單。


    曆史上來看,伊莎貝拉很愛自己的兒子,同樣愛德華三世也很愛自己的母親。


    英格蘭那個時期之所以變成如此模樣,都怪他的父親是個死男同。


    愛德華三世在奪迴權力,將伊莎貝拉從攝政位置上踹下來,處死伊莎貝拉的情人羅傑,卻沒動伊莎貝拉一根手指頭。


    曆史的伊莎貝拉,在幾年後得到善終去世。


    所以徐思靈很清楚,伊莎貝拉並沒有遭受愛德華三世的虐待囚禁,所以求救信在他眼裏看來,無比搞笑。


    隻是當局者迷的徐思靈,沒反應到這信,其實是伊莎貝拉代表英格蘭,拉攏他。


    博內看向徐思靈,笑著問:“相信思靈先生,早已有想法,你認為呢?”


    “我確實也不信,伊莎貝拉會受到愛德華三世的虐待。”


    約翰抿嘴:“所以我現在要懷疑,伊莎貝拉叛國幫英格蘭,挖我法蘭西的人?”


    博內無奈:“我的丈夫,伊莎貝拉從嫁去英格蘭那天開始,她就已經是英格蘭的人。若布蘭奇的父親沒死,或許這個說法就未必。可布蘭奇的父親不死你現在又怎麽會是國王呢?”


    家庭矛盾啊。


    說來說去,英法百年戰爭,看起來就像家庭矛盾一樣。


    徐思靈頓感無語。


    “不過我現在更好奇.”博內捏著信,送迴到徐思靈手中:“思靈先生是怎麽考慮的。”


    徐思靈沒立馬迴答。


    博內微笑接著說:“我能理解伊莎貝拉的想法,她是英國王後,更是英王的母後。現在的處境,對英格蘭並不友好。”


    “法國上下一心,王室跟貴族統一戰線,就連教廷都支持瓦盧瓦王朝的正統性。”


    “愛德華三世之前自稱自己是法國國王,簡直是可笑的小醜。”


    “英國的大主教們,因為此事差不多跟教廷決裂。”


    “但大主教有能力和教廷決裂,不代表英格蘭人民沒有耳朵。”


    “愛德華三世的所作所為,都遭受人民質疑,貴族也未必信任他,盡管他和他的黑太子,在克雷西戰役獲勝。”


    “可惜.”


    “愛德華三世沒得選,走上這條路,就沒有退路。他必須否認拉雅小姐的聖女身份,否認聖教教廷一切決策。”


    “那問題來了。”博內極其聰慧,“拉雅小姐的聖女,帶來主的恩惠,波及整個世界,兩國人民都因拉雅小姐得到拯救。否認?”


    “愛德華三世拿什麽來否認拉雅小姐的聖女身份?簡直可笑。這事不單愛德華三世頭疼,怕是英國那些大主教,夜思夜想攪破腦汁,都想不出一個好的辦法。”


    這確實如此。


    菲兒不像貞德。


    貞德那個時期成為聖女,更像是法國王室、教廷演出的一場陰謀。


    更別說那個時期,法國因為接二連三的敗仗,吃太多虧,法貴已經不信王室。


    法國領土更是丟失大半。


    貞德成為聖女,根本上,就沒得到多少信徒們的認可,甚至很多法國人民都不信貞德是聖女,何況英國人民?


    可菲兒不同。


    菲兒帶來的恩惠,是人民實在感受到的。


    整個歐洲都陷入黑死病的肆虐,每天都有人染病死去。


    執法官、領主、國王、神職人員,沒有一個人有辦法,沒有人能夠拯救感染黑死病的病人,更沒人能夠控製黑死病。


    菲兒做到了。


    按照愛德華三世否認身份的說法,菲兒是個典型的自私為法國王室服務的女人。


    那菲兒被聖教承認聖女那天,就不該把治療黑死病、控製黑死病的辦法,傳遍整個世界。


    中世紀的人腦子都很小,小不代表不會轉。


    菲兒真隻為法國王室服務,她完全可以把治療黑死病、控製黑死病的辦法私藏,不讓英國知道。


    光是黑死病,就夠英格蘭陷入天災,萎靡不振很長一段時間。


    可菲兒沒有這麽做。


    這個現象,使得愛德華三世的說辭,根本無法自圓其說。


    如何在兩國戰爭中,站住輿論的腳跟。


    愛德華三世必須想出個辦法。


    而這個辦法.便是挖徐思靈。


    不單單博內想到這點,徐思靈被點醒後,同樣了然一切。


    從菲兒成為聖女,並坦言支持瓦盧瓦王朝法國國王的合法性後,愛德華三世就不認為自己能讓菲兒倒戈。


    他的目光轉移到徐思靈身上。


    徐思靈是法國的完美騎士,教廷的懲戒騎士,聖女的專屬騎士。


    他的身份是特殊的,某種程度上能夠代表法國,又能代表教廷,更能代表聖女。


    如果愛德華三世能夠挖來徐思靈,讓徐思靈倒戈。


    徐思靈站到台麵,替英格蘭直言否認菲兒的聖女身份,這將是愛德華三世打贏輿論戰的惟一辦法。


    任何人否認菲兒的聖女身份,都沒什麽作用。


    就連現任的英諾森六世教皇,要否認她的聖女身份,怕是也做不到。


    難度太大,人民甚至不會信。


    可若是徐思靈否認菲兒的身份.


    則能撬動一切,把整個輿論死局盤活。


    所以愛德華三世,才讓自己的母親伊莎貝拉寫信,不惜麻煩,左騰右轉,將信跨過海洋,送到徐思靈手中。


    信中更是親切,明明他和布蘭奇沒結婚,都要像家人般稱唿他為侄女婿。


    拉關係的味道,充斥整個信麵。


    伊莎貝拉確實是在向徐思靈求救,但求徐思靈救的不是她,而是整個英格蘭。


    至於伊莎貝拉為什麽在此時選擇幫兒子,不再支持法國正統?


    這很好理解。


    愛德華三世和他的黑太子,用徐思靈的視角來看,和約翰、查理差不多。


    雙方都極其優秀。


    法國有優秀的國王,出色的王位繼承人。


    英國同樣也有。


    甚至英國展現出的,不比約翰、查理差。


    要不是徐思靈知道曆史,他也會認為愛德華三世和黑太子,比約翰、查理要優秀。


    愛德華三世打過不少勝仗,更是在克雷西戰役一拳重創法蘭西。


    黑太子愛德華更不用多說。


    反而是現在的約翰剛繼位多久,不管是政務上還是戰場,都沒驚人的表現,查理甚至還沒長大。


    兩對父子放在一起,根本沒法比。


    換作徐思靈是伊莎貝拉,看著兩國這種情況,選擇支持自己的兒子,理所當然,就算她再怎麽懷念曾經的法國,也不會改變這個做法。


    所以博內前麵說的。


    徐思靈真要前往英格蘭,非但不會受到阻攔,怕是英貴騎士們,都要向他彎腰引路。


    那麽話再次轉迴來。


    徐思靈會去英格蘭嗎?


    博內之所以說這麽多,不是說給徐思靈聽的,而是說給自己的蠢丈夫想通其中關節,讓他留住徐思靈。


    隻要徐思靈不倒戈英格蘭。


    法國現在的局勢,堪稱天時地利人和,國戰想輸給英格蘭?除非約翰比腓力六世還要蠢。


    約翰醒悟,立馬握住徐思靈的手臂,認真道。


    “徐,你不會是想去英格蘭吧?我告訴你,這可不行,英格蘭沒什麽好的,地小糧食還不夠吃,愛德華三世更是蠢得跟豬一樣。坐過船沒,那風能把你刮吐!”


    博內得承認,自己的丈夫真不會勸人


    可她很清楚,很多時候約翰的真情實意,才能打動徐思靈。


    可惜,徐思靈不需要任何人的打動。


    “約翰,你怎麽會認為,我會叛離拉雅小姐?且不說這個,你和王後都是我的朋友,而兩位同樣如此待我,我還是查理的老師。我能說,就算愛德華三世把劍架在我的脖子上,讓我忠誠易主,我隻會迴他,去他嗎的。”


    得到徐思靈如此肯定的迴複,約翰和博內頓時鬆口氣。


    徐思靈當然不會跳槽去英格蘭,盡管從曆史上來看,英國相比法國,更值得信任和支持。


    無奈英國王室的成員,和約翰、查理相比,徐思靈還是更喜歡後者多一點。


    愛德華三世的父親,是個死男同,為了愛男人,不惜和法國公認的美人決裂。


    愛德華三世本身,更是個濫交成性的人,看到合眼的女人就強上,私生子更是多到爆炸,不比克雷芒六世差多少。


    至於黑太子?軍事能力很強,在政務處理上,卻是個愚蠢善妒的人。


    相比法國這邊的爺兒孫三。


    腓力六世確實是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


    可約翰確實個大好人,信奉騎士精神,以此為信仰,沒有情人,沒有不好的謬論,鍾愛家庭,對人民更是極其優待。一定要說個黑點,估計就是腦袋太直太蠢,不會轉彎。但有博內在,這方麵完全彌補。


    至於查理?更是個聰慧的孩子。


    曆史上連續接了爺爺、父親丟下的爛攤子,能夠扭轉英法戰爭的局勢,取得第一階段的勝利,怕是換其他人來,都做不到。


    真不是英格蘭不值得徐思靈支持。


    而是約翰和查理太好,徐思靈沒必要舍近求遠。


    可.


    理解伊莎貝拉這封信的目的後。


    徐思靈的腦袋,冒出了個極其大膽的想法。


    博內不點醒他,他都不想北上跨過海洋去英格蘭。


    可現在的他,忽然有了北上跨越海洋的想法.


    腦袋的計劃在逐漸完善,他的心愈發激動。


    這是個好機會。


    三人再閑聊了會,徐思靈被管家帶進府邸休息。


    約翰和博內相視。


    沒了外人,博內臉上的擔憂之色不再掩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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