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緩緩前行,由於是趕夜路,行程並不算快。


    眾人沒有交談聲,隻是沉默前行。


    菲兒迴到馬車中安靜休息著,腦子一直在思考後續的安排。


    而艾拉想獨自一個人呆著,無奈部份佛羅芬家族士兵,一直騎馬在她身邊,時常盯著她的反應情況。


    對於艾拉依舊那副憨憨呆呆的模樣,這些家族士兵本就有些不舒服。


    唯獨其他馬車內的喬卡斯塔,她和其他婦女坐在一起,表情與其他人不同。


    徐思靈沒歸來,壓得所有人喘不過氣,大家都在優先考慮徐思靈的問題。


    而法琳娜沒在車隊上這件事,暫時沒被任何人發現。


    若是平時,艾拉絕對是率先發現法琳娜不見的人,要知道整個車隊的人都知曉徐思靈沒有歸來,以法琳娜的性子,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無奈艾拉此時內心也慌了神,竟然沒考慮到法琳娜。


    隻有喬卡斯塔自己知道,法琳娜為何會留在塔木堡。


    在準備離開塔木堡的時候,艾拉和法琳娜起了爭執,直到喬卡斯塔被救出來後,法琳娜連忙找上了她。


    兩人一番關懷後,喬卡斯塔將她被抓之後的事情跟法琳娜說了。


    順便聊了隻有她們兩個人知道的秘密。


    喬卡斯塔外出這麽遠的山林去采集藥草,目的就是為了製作一罐藥劑。


    而這藥劑,是喬卡斯塔答應過法琳娜的約定,也是法琳娜在三人局中製勝的法寶。


    喬卡斯塔在山林采集到藥草後,因為草藥的特殊性,需要立馬入藥。


    她原地搭起營火起罐燒爐,這才把藥劑製作完成。


    也恰好是這情況,喬卡斯塔才被發現煙火的塔木堡獵巫人員逮住並抓迴塔木堡。


    被帶到塔木堡的喬卡斯塔,悄悄把藥劑藏在某個街道的角落雜物中。


    法琳娜知道這件事後,就離開車隊去尋找這藥劑。


    隻是沒想到法琳娜同樣遲遲未歸,怕是也被封鎖在塔木堡內,沒及時出來。


    若真是這樣,那法琳娜是最知曉徐思靈情況的人。


    她同樣很擔心徐思靈,可她同樣明白,如果徐思靈沒被射死,被抓迴塔木堡的話,知曉徐思靈情況的法琳娜,一定會想辦法救徐思靈的。


    法琳娜很單純,性子也很直接,喬卡斯塔知道她一定做得出來。


    深夜。


    拉雅鎮山林。


    林間小屋。


    月光透過樹梢灑下,小屋被藤蔓和野草環繞,像是大自然孕育出的一部分。


    窗戶上的窗格由粗糙的木頭製成,野草和蔓藤交織在一起,形成奇特的圖案。


    小屋的門敞開著,從門口可以看到小屋內的燭光閃爍,照亮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徐思靈躺在床上,他的衣服被扒拉光,隻剩下腰衣擋住關鍵部位。


    身上的傷口都停止流血,被抹上藥草治療。


    法琳娜看見徐思靈渾身是血的時候都嚇了一大跳,好在及時清洗幹淨才清楚,這麽多血並不是出自徐思靈,而是敵人的。


    徐思靈的傷口不少,但大多數都是擦傷劃傷,沒有致命傷。


    這種簡單外傷,法琳娜處理得很輕鬆。


    從塔木堡帶著徐思靈離開,按理說她應該要帶人迴到車隊,與人匯合。


    可看到徐思靈睡去,法琳娜鬼使神差下,竟然選擇繞道進入山林。


    入夜的山林對於普通人來說,是不可踏足的危險地境,可對於法琳娜而言,並非如此。


    騎馬趕迴自己在山林藏匿點的某處林屋。


    徐思靈睡得很死,看樣子確實累得夠嗆。


    法琳娜坐在椅子上,薄荷綠的眸子看著手中的藥劑,借助燭火,拔開罐頭,能看見裏麵散發淡淡的綠光,輕輕一嗅,滿是濃厚的藥草味。


    她神色複雜,雖然選擇沒迴車隊,但她內心還在糾結。


    這藥劑就是喬卡斯塔曾說過的,隻要讓徐思靈喝下,就會徐思靈愛上自己,就會讓徐思靈離不開她。


    如果選擇迴到車隊,正常的生活日常裏,還要被艾拉緊緊盯著,法琳娜不覺得自己能夠下得了手,思靈先生也沒什麽機會喝下這藥劑。


    所以法琳娜才選擇脫離車隊,獨自帶著思靈先生迴到山林小屋。


    可真走到這步,法琳娜卻猶豫了。


    如果說愛,那思靈先生在那晚不是已經說了嗎,思靈先生確實喜歡她,那還有必要用這藥劑嗎?


    自己一定要依靠藥劑,才能得到思靈先生嗎?


    可若什麽都不做,就以艾拉的性子,她真的能夠贏得了艾拉嗎?


    法琳娜不清楚,很不清楚自己該怎麽做。


    什麽都不做,她很不甘心,可做了,又覺得自己有問題。


    此時,徐思靈在床上呢喃出聲,似乎準備醒來。


    法琳娜連忙把藥劑塞迴懷裏,查看徐思靈狀況。


    徐思靈慢悠悠睜開眼,看見陌生的木質天花板,有些愣神。


    他隻感覺身體疲憊無力。


    “思靈先生,你醒了。”


    法琳娜很開心,不管如何,徐思靈沒事,總是好的。


    “法琳娜,我們在哪?”


    “在我和阿姨的藏匿小屋。”


    “怎麽會來這。”


    聽到徐思靈這麽問,法琳娜有些慌亂,不知道如何迴答。


    “怎麽了你。”


    “思靈先生,你很想迴車隊嗎。”法琳娜答非所問。


    “不迴車隊不行啊,不然以菲兒和艾拉的情況,肯定會著急出大問題的。”


    菲兒?


    法琳娜聽到徐思靈直唿菲兒的名,令她詫異。


    “我看.思靈先生渾身是血,需要快些治療,又擔心後麵有人會追來,就走山林道路了。”


    理由有些牽強,可徐思靈的腦子沒辦法考慮太多,沒法細問。


    “扶我起來。”


    在法琳娜的攙扶下,徐思靈從床上起身,坐在床上依靠在牆壁,他臉色發白,在燭火下,他細看法琳娜的麵容。


    猶豫,略帶些慌張。


    徐思靈下意識察覺,法琳娜在騙他。


    “話說你怎麽在塔木堡,為什麽沒跟車隊一同離開。”


    “因為.”法琳娜遲疑。


    “法琳娜,不要想著瞞我騙我,你騙人的樣子藏不住的,至少騙不了我。”


    徐思靈的話沒有指責的意思,更多的是溫和的包容笑容。


    看著徐思靈的麵容,法琳娜內心的猶豫頓時被擊碎,她緩緩低下頭,最後承認了錯誤。


    “思靈先生,法琳娜騙你了。”


    “騙我什麽了。”


    “其實我是故意沒帶你迴車隊的。”


    “為何?”


    “因為.我想和思靈先生多在一起呆著,像之前我們在你家那樣.什麽都不需要操心,法琳娜也不必在意誰的看法,就簡單的在思靈先生身邊,法琳娜就很開心滿足了。”


    徐思靈有些理解也不理解,理解法琳娜的想法,卻不理解法琳娜的行為。


    想兩個人單獨呆在一起,未必要選擇這個時候吧?


    “那你.為什麽會在塔木堡。”


    “因為這個。”


    法琳娜從懷裏拿出藥劑,遞到徐思靈手中。


    “這個是什麽?”


    “是阿姨特意做的藥劑,她就是為了做這個藥劑,才不小心被抓到的。在被帶迴塔木堡的時候,她在塔木堡某處街道藏下。前麵她獲救,我去看望她,然後她把這藥劑的藏匿點告訴給我。在我拿到藥劑的時候,聽到士兵發生騷亂,去查看就發現思靈先生被圍堵,我就連忙騎馬帶你離開,剩下的思靈先生就知道的。”


    “你就不怕塔木堡封鎖城門後你出不去了?怎麽可以隨意獨自一個人留下。”


    法琳娜搖頭:“這藥劑對我而言可能很重要,而且就算被留在塔木堡,法琳娜想隱藏下來也不難,總有機會離開塔木堡的而且,思靈先生還好意思說我,你都一個人留下麵對這麽多士兵。”


    徐思靈幹笑一聲,看著手中的藥劑:“這藥劑對你可能很重要?它到底有什麽用?”


    法琳娜薄荷綠的眸子微微愣神,隨後低下頭,將全部一一道來。


    徐思靈聽完一切,表情愕然。


    這藥劑能夠讓他愛上法琳娜?


    真的假的?


    假的倒無所謂,真的話,和下蠱有什麽區別?


    “所以才說,法琳娜犯錯了,希望思靈先生原諒我。”


    “能告訴我,法琳娜,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徐思靈摩挲著藥劑,認真看著法琳娜少女般的麵容,臉上透露著可愛與自責。


    “可能是因為法琳娜不甘心吧。”


    “不甘心?”徐思靈不由想起之前的夜晚,法琳娜同樣說過這話。


    “有時候法琳娜真的懷疑自己,懷疑我的人生。”法琳娜苦澀笑了起來,“我不服,我不甘心,憑什麽有些人生下來,就能得到一切,像拉雅小姐那樣,生下來就是貴族繼承人,可以得到常人得不到的東西,可以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以隨意改變別人的生活.”


    “拉雅小姐她沒你想象中過得這麽輕鬆。”


    “可就算如此,拉雅小姐從出生開始,不就獲得了常人沒法擁有的東西,不是嗎?阿姨煉製藥劑的時候,常告訴我,人生世事都和煉金藥劑一樣,有付出才有得,等價交換.可有些人,連獲得那些代價的可能都沒有。”


    徐思靈沉默了。


    “可法琳娜沒有看不起自己的生活,更沒有看不起自己的身份,我也沒有羨慕拉雅小姐,我隻是覺得不甘心。為什麽有些人生下來就可以獲得一切,為什麽有些人剛出現,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人.”


    法琳娜說到這,表情不甘心低頭。


    徐思靈這才了然,法琳娜並非不甘心菲兒,而是在不甘心艾拉


    “憑什麽.明明是我先出現在思靈先生身邊的,明明是我最先喜歡思靈先生的,明明思靈先生也是最先喜歡法琳娜的,憑什麽她剛出現,就擁有我想要的人,憑什麽她剛生下來,就注定成為你的妻子?”


    “思靈先生,法琳娜有錯,我認。”


    “可我就是不服,法琳娜就是不甘心”


    徐思靈見此,忍不住歎氣教訓起來。


    “法琳娜,人都會犯錯,但也不怕犯錯。有些人可能還有機會彌補,有些人或許永遠沒機會挽迴,可如果注定了這輩子要留下遺憾,與其詛咒命運的不公,是否檢討和反省自己更有意義些呢?”


    “不為別的,就為了死的那天,我們可以自己閉上眼睛人確實需要逞強,需要不甘心,需要鑽牛角尖,但我們一定要知道自己逞強是為了什麽,絕不是為了讓自己在痛苦中後悔到生命行至終點的那一刻還在自欺欺人。”


    “渾渾噩噩幾十年,不如明明白白過一天。有些人直到老死都不知道自己活著為了什麽,有些人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活著而死,你覺得誰的人生更充實、更精彩?你又更羨慕誰?活著想成為誰。”


    “法琳娜,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你真覺得,僅憑這個,你就能夠獲得一切嗎?”


    徐思靈舉起手裏的藥劑,默默看著法琳娜。


    法琳娜薄荷綠的眸子早已落淚,淚水劃過臉頰,在下巴緩緩滴落,看得他心疼不已,想要為她拭去。


    徐思靈不由歎氣。


    人字一撇一捺,像一條岔路,一左一右,人們總是站在這樣的路口中間,在向左還是向右的決定中徘徊不定,這就是所謂的人生。


    人生是不斷的選擇題,而法琳娜同樣在麵臨著這道選擇題,她同樣有著選擇。


    問題在於,法琳娜有選擇的權利,卻沒選擇對的可能。


    “思靈先生,法琳娜一直明白,我為什麽不甘心,為什麽不想輸給艾拉.沒錯,我和她原本應該是不相幹的兩個人,就像生活在不同環境裏的兩條魚,她不停的遊,是在尋找和追求著遊進屬於自己大海溪流,那是她活著的目標。”


    “而我卻生活在安逸的魚缸裏,習慣了山林的安逸,習慣了山林的奔跑,習慣了沒有外人的目光,也習慣了沒有任何規劃的人生,於是,也習慣了無所事事漫無目的的生活。”


    “可法琳娜明白,不代表法琳娜會接受。”


    法琳娜一把撲到徐思靈身上,甩手把徐思靈手中的藥劑打落,藥劑摔落在地麵上裂開,藥水四濺。


    她將自己的唇印在徐思靈嘴上。


    “思靈先生今晚讓法琳娜忘掉一切,好不好?”(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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