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菲兒隻是想拯救自己的拉雅鎮,對於其他遭殃的城市,或者說因為黑死病不得不四處逃亡的人,菲兒並不在意。


    黑死病這麽可怕,死亡率高達十成,能保護住自己的城鎮跟人民就不錯了,哪有心思去管別人死活。


    所以當時對徐思靈提出拉雅鎮要接受逃難人民時,是抱著抗拒的態度。


    菲兒更傾向於保護屬於自己的人民,更別說大量逃難的外來人會破壞拉雅鎮的人文環境,本來人手不夠的情況,還增加守衛的工作難度。


    但在徐思靈的勸說下,菲兒才接受他的安排。


    黑死病在法蘭西王國肆虐的大環境下,你關閉城門不給任何人進來都是正常的,沒人會責怪你。


    但徐思靈想法與大家都不同,他考慮的是拉雅鎮把黑死病控製住後,拉雅鎮往後的發展走向。


    如果沒選擇幫菲兒,他可以窩在山坡的屋子安心睡覺,拉雅鎮是死是活無所謂,頂多換個地方找人頭砍。


    但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至少要盡力把拉雅鎮發展好。


    拉雅鎮給逃難的人提供避難場所,並收留他們。


    這些人對拉雅鎮肯定是抱有感恩,也會產生在拉雅鎮定居的想法。


    很多時候,城鎮的人口數量,就能夠代表一切。


    徐思靈想的是,在拉雅鎮還能撐得住的情況下,盡可能提高拉雅鎮的人口。


    城鎮人口數量涉及的問題太多,反正好處肯定大於壞處。


    但徐思靈可不是什麽逃難的人都會收留。


    像守衛說的,身上因黑死病而身體潰爛,或者身體不長腫塊卻麵目赤青,胸口極其疼痛瘋狂咳血,咳出來的血還帶著粉紅色泡沫的。


    這兩類人是一個都不許放進來。


    甚至也不允許守衛和他們有直接接觸。


    黑死病病人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得救,肺鼠疫和敗血症鼠疫是徐思靈目前解決不了的難題。


    一方麵這兩個病情的死亡率在當下的醫療條件下是百分百,另一方麵就是死亡率高就算了,病人死得還極其快。


    安莉已經讓他很頭疼了,沒必要再給自己增加麻煩。


    必死的人,留在拉雅鎮確實沒必要。


    拉雅鎮的墓地不埋必死之魂。


    而現在,那被守衛驅趕的病人精神有些崩潰,明明被守衛的雙手劍抵著都要向前。


    “收留我好不好,我已經走不動了,行行好!”


    “給我滾出去!”


    “放我進去,放我進去!”


    排隊的人見到守衛拔出武器,都開始躁動,本來在守衛的維護下,大家都還拉開兩米的間隔,現在都快擠一起,局麵開始混亂起來。


    城外大部分人都已經感染黑死病,他們看到守衛拔武器,腦子忍不住顫抖,迴想起逃難一路上,那些因為感染黑死病的病人,他們被活埋甚至燒死的慘狀。


    部分人以為守衛要殺死感染黑死病的人,他們害怕後退想離開。


    但也有部分的人不想再逃了,死也想死在拉雅鎮裏,至少人家還會埋自己。


    聖教徒的他們都不願意死在野外。


    兩種不同想法的人導致排隊的陣型越來越亂。


    其他守衛見情勢不對,下意識都拔出武器以防意外。


    徐思靈在一旁看到暗罵,這些守衛處理突發事件的經驗都太少,就這種情況直接把城門關了,讓他們自己在外麵亂完再說。


    現在都拔出武器,還不關城門,不是在易燃的幹柴裏丟把火?


    “都愣著幹嘛,快關城門!”


    徐思靈朝守衛喊,但守衛互視了眼,竟然都在猶豫。


    他們很想聽徐思靈的話,但徐思靈隻是個劊子手,雖說是拉雅小姐的隨從,但也不是他們直轄管理上司,被個劊子手指揮來指揮去,內心就算對徐思靈已經有好感,也很難辦到。


    徐思靈內心暗罵,將稀釋酒精壺放好,同樣拔出腰間的單手劍。


    城門的守衛太少,如果逃難的人真的衝進來,那可就破壞了他在拉雅鎮安排好的防疫規劃。


    就算在城門砍死這幫人,都不能讓一切付之東流!


    看著人群愈發混亂,你推我攘,甚至有人被推倒在地上,眾人踩了上去。


    被踩的人痛喊幾聲,逐漸沒了聲音,大家的腳夾帶踩水聲。


    並不是每個守衛都有實戰經驗,他們保持的更多是脫產後的日常訓練,少見的大混亂場麵,部分守衛真沒什麽機會見到。


    幾個守衛懵逼在原地,竟然讓最前麵跟守衛起衝突的人闖了進來。


    “快攔住他!”


    “哈哈哈哈,我進來啦!我進來啦!”


    那人閃躲避讓,朝他過去的守衛都被避讓開了。


    眼見自己衝進拉雅鎮,他腦子的精神早已經崩潰,他哈哈大笑。


    正跑著,卻見眼前站著個與守衛完全不同‘全副武裝’的家夥。


    整個身體就露出那雙棕色眼眸。


    對方手上拿著單手劍,下意識覺得不好惹,他連忙朝另外一邊跑去。


    然徐思靈見他還想躲,踏步而上,毫不猶豫舉劍。


    手起劍落,帶著鮮血灑落在地上。


    那人咽喉咕嚕嚕朝外麵冒血,他不可置信捂著自己的咽喉...而後緩緩倒下。


    “別猶豫,想闖進來的都殺了!快關城門!”


    守衛日常工作,就是巡邏維持城鎮日常治安,手上的武器很多時候都沒機會拔出來,更多都是提著木棒。


    現在麵對的都是四處逃難而來的人,對方不是名義上的敵人。


    他們確實沒辦法像徐思靈一樣,這麽快起殺心。


    守衛看見徐思靈殺人了,反而個個瞪著,身形依舊沒怎麽動彈。


    徐思靈內心想幹這幫守衛的心都有了!


    就在徐思靈幹著急的時候,傳來一個男聲。


    “關城門,別再讓這幫人進來了!”


    順聲一看,原來是喬納斯過來了。


    喬納斯是他們的長官,守衛們這才肯動彈去關城門。


    伴隨鐵鏈轉動的聲音,城門緩緩落下,城門外的混亂人群,想進拉雅鎮的,想逃離拉雅鎮的,竟然都開始往城門湧了過來。


    喬納斯命令:“不準任何人進來,都給我舉起劍!”


    看著守衛們開始聽話,事實證明,有時候屁股決定一切。


    守衛們明顯不想傷害這些逃難的人,但在長官的命令下,不舉劍是不行了。


    然而人群依舊擠了進來,守衛們咬牙下狠心,都開始舉起劍朝前麵的人劈了過去。


    最前麵的人受傷流血害怕,但依舊被後麵的人推著沒法閃躲。


    就這麽一會,城門仿佛陷入地獄。


    前麵的人被砍倒,後麵的人補了上來。


    還有零零散散的人從守衛們攻勢下跑了進來,也被喬納斯和徐思靈兩個人砍倒在地。


    在城門落地的瞬間,守衛們終於鬆了口氣。


    城門的兩邊落差極大,外邊還擠在城門口,祈求守衛開城門放自己進去。


    而城門裏邊已經遍地屍體。


    徐思靈看著地麵上的屍體,他可懶得打掃爛攤子,本來這種事早早可以避免,卻非要這般。


    他拿起稀釋酒精給染血的單手劍消毒,擦拭幹淨合鞘,而後轉身就準備離開。


    城門守護工作本就和他沒關係,至於殺的那幾個人?更沒啥好說的,死了就死了。


    就在徐思靈剛走沒幾步,就被喬納斯喊住。


    喬納斯身穿鎖子甲長袍,外麵披著拉雅家族紋章罩袍,看得很威武,但也令徐思靈感到可笑。


    披著拉雅家族紋章的罩袍,昨天卻這麽給菲兒挖坑。


    他不喜歡喬納斯,這和喬納斯長得醜沒關係。


    “有什麽事,喬納斯長官。”


    “沒事,想跟你聊會天。”喬納斯強扯嘴角露出笑容,本來五官就長得有些擰巴,笑起來就更醜了。


    徐思靈腦子冒出一句話,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自己是劊子手,走在拉雅鎮街道上談不上老鼠過街人人喊打,但肯定沒人願意搭理自己。


    現在喬納斯竟然笑著湊了過來,要跟自己聊天?


    他到底想幹嘛。


    “您說。”


    “徐,你別太謙卑,你是拉雅小姐的隨從,我們都服務於同個大人。”喬納斯看起來豪爽笑著,“剛剛多虧了你,不然真讓人跑進拉雅鎮,麻煩可就大了。”


    “舉手之勞。”徐思靈也不著急走了,他倒是想瞧瞧這家夥能放出什麽屁來。


    “我看你出劍的速度可不慢,還很準,你劍技肯定不弱,甚至不會比城門那幫子守衛弱。”


    喬納斯眼光狠辣,前麵看到徐思靈動手殺人,那出手動作的精準,就瞧出徐思靈的劍技很強,尤其出手毫不猶豫,明顯沒少殺過人...當然,手無縛雞之力的犯人除外。


    “過譽了,我劍技馬馬虎虎。”


    喬納斯眼珠一轉:“徐,你劍技這麽高超,有沒有考慮過來城鎮任職個士官,畢竟你是拉雅家族隨從,當守衛就太委屈了。”


    “喬納斯,你在開什麽玩笑。劊子手任職後,就不能放棄更改直至終身。就算兼職,我也沒空參加拉雅鎮的訓練和工作。所以任職士官這事,還是別說了。”


    喬納斯笑著搖頭:“徐你就是太呆板了,要學會變通。我知道你擔任劊子手的身份信息在聖教裏登記著,你放棄不了劊子手這個工作,但我們可以換個處理方式啊。”


    說著喬納斯湊近徐思靈,一副我是你好朋友為你著想的表情,悄聲道。


    “約翰士大人和教堂的老神父關係特別好!”


    徐思靈挑眉:“怎麽說。”


    “隻要你願意,去求下約翰士大人如何?你劍技這麽厲害,在拉雅鎮隻是任職個低賤的劊子手,太浪費了,也沒必要不是?”


    “當劊子手有什麽好的,不如進拉雅鎮來,當個士官,我們兩人一起管理拉雅鎮的武裝隊伍,也不浪費你一身的武藝。”


    “隻要去求約翰士大人,再加上我給你做擔保人,約翰士大人肯定不會拒絕的。”


    “你也別擔心自己的劊子手身份取消不掉,約翰士大人會有辦法的!”


    “例如約翰士大人去找老神父私下交流下,把你在聖教登記的劊子手身份修改個名字,然後過段時間再讓老神父把拉雅鎮劊子手登記死亡,這樣你不就可以任職拉雅鎮的士官了?順便還能拋棄劊子手這令人抵觸的身份。”


    “約翰士大人的辦法可多了,他知道你劍技這麽厲害,肯定願意幫你這個忙,約翰士大人也不願意把一個人才棄之不用的。”


    喬納斯嘰裏呱啦一大堆,徐思靈倒是一副認真傾聽的表情。


    從喬納斯提到約翰士,徐思靈就明白了,如菲兒昨天所說,他是來拉攏自己的。


    不得不說,這拉攏的技巧很高超啊,這喬納斯看起來不像第一次做這種事。


    怕是安莉都被喬納斯用類似的辦法挖過牆角吧?


    他徐思靈真要隻是個普通的劊子手,聽到喬納斯這些話也就心動了。


    沒有劊子手願意當劊子手,盡管福利待遇好。


    可惜他不普通。


    對徐思靈來說,當劊子手有啥不好,嘎嘎砍人頭多香,技能熟練度蹭蹭往上漲。


    尤其不知道的還覺得,喬納斯多麽為自己考慮,約翰士對自己有多好。


    都是放屁。


    明明他們是在拉攏自己,被喬納斯這麽一說,自己成為約翰士的人不說,還得欠約翰士的人情,還得是我求著他?


    嘖嘖嘖,越想越覺得喬納斯拉攏手段可以。


    把老子賣了,我還得給約翰士數錢是吧。


    喬納斯見徐思靈聽得特別認真,感覺十拿九穩。


    約翰士昨天叮囑他,說徐思靈不是傻子,是個聰明人。


    這確實,隻要不是安莉這種傻子就好。


    喬納斯都覺得,如果自己是劊子手的話,都要被自己說心動了。


    “徐,如何?”喬納斯親密地,手搭在徐思靈的肩膀上:“隻要你願意,我待會就去找約翰士大人,我給你做擔保,我幫你說情!要知道約翰士大人這兩天喝了你的湯藥後,身體開始好轉,也因為這件事,他其實心底還是很感激你的,不然真被刑台那個波克亂弄,後果嚴重啊...”


    徐思靈將喬納斯的手從肩膀挪開,那雙棕色眼眸很是感激,鄭重道。


    “謝謝喬納斯長官這麽為我著想。”


    喬納斯細小的眼睛發亮:“意思你願意?”


    “不。”


    徐思靈搖頭,表情很虔誠,雙手在胸口握住。


    “我不能欺騙上帝。”


    “上帝若是知道我這麽欺騙他,肯定會懲罰於我。”


    “或許今天喬納斯長官跟我說的話,是上帝對我的考驗,我要保持初心不變。”


    “讚美吾主。”


    說完徐思靈瀟灑轉身離開。


    看著徐思靈離開的背影,喬納斯目愣了好久,最後忍不住罵道。


    “臥槽,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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