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些快要忘了的事?“


    三娘借助桌麵托著累贅,讓自己的肩膀放鬆放鬆。


    “茴字的四種寫法!”


    李平安指尖沾了沾水,在桌麵寫了四個茴字,除了第一個是大乾文字,後麵三個是前世“茴”的異體字。


    三娘身子前傾,有意無意的露出雪白,輕撫嘴角發出清脆笑聲。


    “這念茴?平安莫要欺負姐姐沒讀過書!”


    李平安順勢向前湊,正要信口胡謅幾句,講個書生與小姐的內涵笑話,忽然酒肆的門嘭的一聲讓人踹開了。


    進來三個漢子,穿著製式皂衣,為首的腰間別著鐵尺。


    白役!


    衙門正式差役有定額,為了能更好的治理百姓,會雇傭編外人員,輔助催稅巡邏、查案緝捕等等。


    白役屬於臨時工,朝廷不發俸祿,收入全憑自己本事。


    好在有了朝廷發的皂衣,算是披上了虎皮,隻要會撈油水,總不會缺錢花。


    為首漢子人高馬大,滿臉橫肉,眯著眼在酒鋪掃了一圈,原本熱鬧喧嘩的聲音頓時低了下去。


    “老板呢,死哪去了?”


    夥計連忙過去,點頭哈腰道:“這位爺,您吃點什麽?”


    漢子嗬斥道:“吃什麽吃,咱來收稅錢。”


    夥計苦著臉說道:“這個月的稅錢不是才收了?”


    漢子蠻橫的推開夥計,罵咧咧的喊道:“你知道個屁,老板呢,快叫他出來。”


    三娘看了眼淡然喝酒的李平安,眉頭微蹙,眼眶微紅,嫋嫋起身來到漢子跟前,福了福身子。


    “這位爺尊姓大名?要收什麽稅?”


    “咱姓龐,行二,叫龐爺、二爺都行。”


    龐二色眯眯上下打量三娘,嘿嘿笑道:“酒肆外搭了棚子,放了酒壇子,占了官家街道,要交占道稅。”


    三娘問道:“多少錢?”


    龐二搓了搓手:“一月二十文。”


    夥計聞言想要爭辯,三娘微微搖頭,從袖口摸出疊銅錢交給龐二,又摸出粒碎銀子,聲音中帶著哀求。


    “以後龐爺多多照顧。”


    “好說好說,老板娘這般可人兒,咱天天來照顧!”


    龐二趁著收錢的機會,摸了把三娘的手,得意的哈哈大笑,帶著兩個狗腿子去下家收稅。


    占道稅隻是個由頭,下家即使沒占道,也能尋出其他收錢的理由。


    聽話的少收幾個稅,不聽話的多收幾個稅,敢不交就上報衙門,說不得就傾家蕩產。


    店中客人到這一幕,無人敢站出來說話。


    等龐二走遠了,才議論紛紛。


    “這又是什麽新規矩?”


    “府尹老爺一拍腦袋,下邊就變著法的禍害……”


    “慎言慎言!”


    “這龐二我聽過,似是南城什麽黑狼幫的頭目,前些日抓進了牢裏,怎麽搖身一變還成了官兒了?”


    “有了衙門撐腰,誰還能治得了!”


    “……”


    窗邊。


    李平安聽著客人議論,對新上任的盧府尹,有了幾分認知、推測,琢磨著該怎麽應對新政策。


    前任劉府尹沒甚大背景,崇尚坊間自治,唯恐抓人惹了某個大人物。


    結果小心再小心,與東宮走的近了,沒逃過流放的結局。


    盧府尹不一樣,屬於江南盧家嫡係,千年世家的背景,想要將京中一切都抓在手中。


    抓捕幫派,任用白役,隻是手段之一。


    三娘款款走來,又坐迴對麵:“平安,姐姐孤單了這麽多年,想找個肩膀靠一靠。”


    新任府尹大刀闊斧的改革,先不談好或壞,隨意刮起點風波就能將三娘淹沒,必須尋個靠山才能安穩。


    秋風未動蟬先覺,平麵百姓的嗅覺,比當官兒的還要靈敏。


    李平安抬了抬眼皮:“誰告訴你的?”


    “丁大頭。”


    三娘不敢隱瞞,解釋道:“前些日丁大頭來喝酒,喝多了與人說,平安功夫厲害的很,京城數得上的高手!”


    丁大頭是兵馬司兵卒,先前在李三麾下夜巡。


    李平安搖搖頭:“他隻是胡亂吹噓,我就會些莊稼把式。”


    武道修行靡費甚巨,過程艱難,修行者隻占大乾人口萬一。


    涼州雙煞達到淬骨境,已經能縱橫一州,李平安將鐵腿功、鐵布衫練到了鍛體大成,又有脛骨寶物,勉強步入了高手行列。


    然而與燕赤霄、智剛比起來,還差十萬八千裏。


    三娘聽出婉拒之意,以為李平安看不上自己,又說道:“那能不能讓小榮拜師,以後給平安端茶倒水。”


    小榮是三娘的兒子,她丈夫姓葉,已經病逝小十年了。


    李平安沉吟片刻,拒絕道:“我沒資格收徒,去兵馬司尋三哥,將此事告訴他,自會幫你解決麻煩。”


    三娘麵露喜色,有了兵馬司庇佑,也就不用怕龐二之流。


    “多謝平安。”


    “無妨。”


    李平安將酒飲盡,吃了最後一顆茴香豆,正打算離開。


    “平安,有件事和你說。”


    三娘指著桌麵:“你寫的這個茴字,妾身似乎見過!”


    “哪裏見過?”


    李平安眉頭微皺,袖口裏的左手,已經摸住了毒粉。


    三娘仔細迴憶許久,瞥了眼左右,壓低了聲音說道:“四年前,一夥人來吃酒,有個人脫了外衫,內襯胸口就繡著這個字。”


    “確定?”


    “也不確定,隻是長得像。”


    “幾月?”


    “臘月,就是那……”


    三娘說話時注意到李平安眼神,冷漠中有幾絲殺意,嚇得坐立難安,閉嘴不敢繼續說。


    “有些事還是忘了最好!”


    李平安將桌上字跡拂去,起身走出酒肆。


    寒風一吹。


    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靈,心中殺意頓消,握住毒粉包的手緩緩鬆開,抬頭看了眼烏沉沉的天空。


    緊了緊衣襟,揣手迴到殮屍房。


    先檢查了埋院子、屋裏的炸藥,又檢查了床底下的炸藥包、雷管,再檢查了兩柄手炮。


    縱使武道宗師來了,也能將他轟上天!


    李平安撫摸黝黑冰冷的玄鐵槍管,唯有掌握在手的力量,才是人安心的根本。


    衙門政策變得比預計的還要快。


    數日後。


    年許不見的柱子叔,背著具屍骸上門。


    李平安開門迎進來,等他將屍骸放下,問道:“德爺那邊不收屍了?”


    柱子叔搖搖頭,無奈道:“衙門下了命令,各坊市的屍骸,隻能送到相應殮屍房,膽敢隨意挪動就打板子。”


    “這規矩……”


    李平安不知怎麽評判,對於永興坊等上流坊市來說,意外死亡的人少,收屍人不一定能賺夠吃食。


    好處也有,便於管理、統計等等。


    從袖口摸出疊銅錢,塞到柱子叔手裏:“一具屍骸十文,總得讓柱子叔夠吃喝。”


    “多謝多謝。”


    柱子叔麵色微紅,連連躬身感謝,近兩年眼饞德叔給錢多,再沒來給李平安背過屍,現在不禁有些羞愧。


    翌日。


    李平安接到了衙門命令,要求記錄每天收到的屍骸,記錄來曆、姓名、傷口、死因等等,月底統一上報。


    按照衙門所說,便於捕快查案。


    衙門會發放二錢銀子,補貼紙筆消耗,也有俸祿的意思。


    可惜,傳話的書吏暗示李平安,這銀子名義上會發下來,實際暫且由胡主簿保管。


    至於保管多久,那就要看你想在殮屍房當值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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