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開始下起雨來。


    柔和的雨水靜靜地輕吻著遠處的大小山巒。一切的花草樹木都在雨中沉寂著,盡情地醉飲著天宮的甘露。


    小路兩旁楊柳親懷,兩隻黃雀在綠葉間追逐嬉戲著。


    月容和紅顏快步的向前急走,月容在前麵邊走邊喚道:“紅顏,快走啊!前麵不遠就到杭州了。”紅顏緊走幾步,趕上月容。


    二人穿過竹林,向前麵一湖靜水望去,湖麵微波淡蕩,離合的神光奪人二目。月容歡喜道:“到西湖了。”紅顏欣然道:“杭州城到了,雨也停了。”


    二人撿了個竹筏,向城裏劃去。月容躺在竹舟上,深深地吸了口新鮮的空氣,吟道:“輕舟短棹撥開西湖逶迤綠水,芳草長堤緩聽隱隱笙歌,好個人間天堂,好個西子湖畔。”紅顏劃著竹筏道:“這裏雖好,我看我們在這裏也呆不了幾天。”月容問道:“為什麽?”紅顏道:“我們的銀子快花光了。”月容又問:“現在還有多少?”紅顏道:“隻剩下五兩了。恐怕過不了幾日,連飯錢都沒有了。“月容想了想道:“既然隻剩下五兩銀子,不如我們找個酒樓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頓。”紅顏道:“吃完了這頓,下頓怎樣安排呢?”月容道:“好久沒有開開心心吃頓飯了,下頓自有下頓的安排,我自有辦法。”


    紅顏搖頭看著月容,又微微笑了一下,繼續劃著竹筏向前駛去。


    竹筏行至岸邊,細聽那歌聲更為清脆悅耳。二人來至岸上,見杭州城裏人群熙熙嚷嚷,街道兩旁店鋪林立。更有各色小攤,擺滿吃的、玩的、用的、應有盡有,琳琅滿目。二人邊走邊瞧,走不多時眼前便閃出一座酒樓,樓兩旁有專人接客,上下樓之客往來不絕。月容仰看樓前橫掛一大匾額曰:芙蓉樓。另書一副對聯是:


    萬裏河山需共飲,滿壇清冽邀君來。


    月容歎道:“好闊氣的酒家。”於是二人上樓選了一臨窗近處坐下。


    紅顏要了幾碟菜,問月容道:“喝酒嗎?”月容想:“先時幽穀中,我和紅顏未曾多飲杯杓,囹圄之中又囫圇吐飲,不解其到底何味?不如趁今日興致正高,好好品嚐。”於是點頭。紅顏便要了一壺酒,二人慢慢做吃。


    月容細品那酒依舊苦澀辛辣,入喉似火,不覺得他一臉難捱之態,搖頭苦歎。無意間抬頭望去,見樓下走上一位白衣大漢。此人身高近丈,生的寬背健體、虎目濃眉,白淨臉麵上,闊頷權腮。雖不語而知其腹有乾坤之策,未動形而曉其身蘊滄海之氣。好一副非凡體態,好一身幹雲豪情。


    白衣人提劍向樓內巡視一番,見其他座位都已坐滿,就選了一處麵牆的酒桌坐下,正斜對著紅顏月容二人。白衣人將劍放在桌上,要了一樣小菜,同樣也要了一壺酒,慢慢做吃。


    這時隻聽得噔——噔——噔——莽撞而又慌忙的腳步聲響,樓下又上來一位吃酒人。這人五短身材,肥胖異常,一臉的絡腮胡須。一上樓便用驕橫的眼光向樓上環顧了一眼,見並無他座,便大吼道:“連個座都沒給本大爺留,找死不成。”小兒忙上前解說,“滾一邊去”,那矮胖子一下把小兒推了個倒仰。


    “天這麽熱,得選個涼快地兒方可。”說著那人邊說邊四處尋看,他目光每落在一處,都嚇得眾酒客渾身發抖,像見了瘟神一般欲避開此人。


    月容此時卻把目光都集中在那白衣人身上,暗歎:“好個英雄人物。”他並未太多留意那矮胖子。月容邊欣賞那白衣人一邊慢慢把酒杯放到唇邊,欲飲上一口。忽聽旁邊有人道:“你們兩個先讓開,到別處去,這歸我了!”月容並未在意,酒入口中之時忽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驚得他險些將口中酒噴出。勉強嗆咽入腹。


    月容這會才知那絡腮胡在和自己說話,月容起身道:“這位兄台,何故讓我們離開?”絡腮胡道:“我沒地方吃飯,所以你們兩個得到一邊吃去,哪裏來這麽多廢話,快些滾開。”月容一聽莫名其妙,問道:“這是誰家道理?”那胖子聞聽罵道:“我就是道理,想找揍不成。”說著話那胖子已輪拳向月容麵門打來。


    一旁紅顏早知此乃山匪草寇之流,無理可講。見他向月容魯莽出手,便於一旁接過那一拳,隨後一掌將其打開。矮胖子見紅顏和自己動手,狂吼道:“成心和我過不去,竟敢還手,今天大爺要你們好看。”說著瘋狗一般撲向月容二人。


    “一點塵風,何以成波瀾?那座是我與他二人的,與在下說為好。”一旁白衣人對矮胖子說道。


    胖子聽了收住身形,暫不理會月容二人。轉過頭來對白一人道:“你給老子讓個座也行,我且不追究他兩個的罪。”白衣人道:“我若不給呢?”胖子聽了喝道:“竟敢耍我,不給把腦袋留下。”月容聞聽暗道:“此何人也?比天水教的趙破有過之而無不及。”見胖子這會兒欲在白衣人麵前生事,便起身欲上前解圍。


    微渺之間白衣人已注意到月容的舉動。他微笑著揚手止住月容,叫他不要動。白衣人從容道:“在下項上人頭就在此,不知你是否取得?”


    胖子也苦笑道:“想行俠仗義,今天老子成全你!”


    說著他抓起身後一把椅子,向白衣人斜肩砸去。將至身前,白衣人卻無動於衷,月容瞪眼視之,想伸手已然晚矣。


    啪啦一聲響,卻見砸在白衣人身上的椅子已然零碎,白衣仍絲毫無損。依舊穩坐吃酒。


    胖子不屑一顧,見這一招無效。掄起拳頭向白衣人麵門一拳打來,未至近前,胖子的拳頭早被按在酒桌上。胖子又出一拳,同樣被按在酒桌上。白衣人起身抓過胖子,舉過頭頂,輕易地將其扔到牆邊的柱子旁。隨後白衣人端起酒杯一飲而下。接著他二指輕輕在桌上一點,夾菜的兩隻筷子驀然跳上之間,在指尖悠然地劃了兩圈,白衣人猛然出手,兩隻筷子便如箭一般向矮胖子飛去。


    那胖子在柱子旁剛欲起身,兩隻筷子便緊貼著他的脖頸深深地紮在柱子上,一麵一支。若有意傷那矮胖子,此時他已然死於非命。


    樓上客人見狀不覺大聲道好。月容二人亦驚呆於一旁。


    胖子此時起身不忿道:“好身手,果真不同凡響,如果有膽量的話你在此守候,本大爺稍後就到。”白衣人並沒有看那胖子是何等慘狀,用腳把椅子待會身邊,坐下身道:“關滄海隨時候教!”胖子聽言匆匆跑下樓去。月容在一旁暗歎道:“關滄海,果真人如其名,天縱英豪也!”嗟歎之餘月容紅顏二人忙上前施禮拜謝關滄海。


    月容道:“適才多謝謝關大哥解圍,小弟二人感激不盡。”關滄海道:“江湖行走,行俠仗義本是情理之事,小兄弟不必言謝。”關滄海又接言道:“俄見小兄弟稚氣未消,想必未久入江湖?”月容搖頭深感慚愧


    。歎道:“小弟不肖,確實初入江湖。不過剛才看大哥伸手真是令小弟歎為觀止,大飽眼福啊!”關滄海含笑道:“滄海一粟而已,不值一提。那胖子無賴迴去搬救兵了,待會這裏會有一場惡鬥,很危險,你們還是離開吧!”


    紅顏道:“既然有危險,我二人更要在此助關大哥一臂之力。”觀滄海一聲朗笑,道:“有二位一番情義便好,兩位且安坐,待會看我輕取山賊。”這時忽見酒樓掌櫃慌忙奔上樓來,對關滄海道:“敢問壯士方才可是打了那胖子?”關滄海道:“正是。”掌櫃驚慌道:“那壯士還是快些離開為好。”“為何?”關滄海問道


    。掌櫃道:“壯士有所不知,那胖子乃是城西靜澶山莊莊主,姓雲名秋,仗著手下千餘號人馬,在杭州城裏胡作非為,無惡不作。他們到酒樓來吃酒不給錢不說,還打罵成習,亂作一氣,無人敢惹。壯士若是不走,待會雲秋帶人來,你豈不遭殃?“


    關滄海道:“既如此,關某今日就替天行道,教訓一下那無惡不作的雲莊主。”掌櫃聞言一臉無奈。關滄海道:“還煩勞掌櫃先驅散樓內客人,稍後這裏會刀劍相接。”關滄海又接言道:“一切後果我自有安排


    ,掌櫃不必為難。”掌櫃聽言正欲將芙蓉樓上客人請將出去,忽聞的樓下一陣大亂,伴隨這一著雜亂的腳步聲,眾人抬頭觀瞧,見雲秋帶了二三十名大漢,手裏都拎著雪亮鋼刀,兇神惡煞一般地闖上樓來。


    樓上客人一見皆大驚失色,不用人哄趕,各個都灰溜溜地躲下樓去。


    雲秋提刀來到關滄海近前,把刀在手裏顛量了幾下,不屑道:“果真是條好漢,有點膽量。”說完雲秋向旁邊人使了個眼色道:“給我上!”眾人聽命,一起惡狠狠向關滄海揮刀砍來。


    關滄海依舊坐在椅子上不動,也不迴頭,耳聽的背後刀鋒已到,提起桌上鐵劍,挽了朵劍花,擎臂搪住已到身後的幾把刀,轉身形抽劍而出,隻一劍,身前的五名大漢俱倒於地上。關滄海舉劍先前衝殺,所到之處未有與之迎合三招者。且聽得乒乒錚錚的兵器相磕聲,夾雜著噗噗之響。頃刻間,二十幾名大漢皆倒於血泊中,無一幸免。


    雲秋瞠目結舌,戰戰兢兢一個人獨戰關滄海。未逢二十招,其身上所受劍傷和掌傷便不下十餘處,待他撤身欲走之際,關滄海橫腰一劍,險些把雲秋割成兩半,雲秋痛不欲生,癱倒在地上。


    關滄海擦了一下臉上的血跡,鐵劍迴鞘。至桌旁又覆掌中杯,快飲一杯俠情。


    一旁月容二人見關滄海劍法快如流星,又看得出神。紅顏暗歎:“如此絕倫之劍法,恐怕是爹爹和肖大俠再生,亦能與之平分秋色。不過可惜卻從未聽爹爹生前提及此人。不知他是何派人士?”正思之際,且聽關滄海喚道:“兩位快與我同桌飲酒。”月容二人聽言滿懷欽佩之情與關滄海同坐一桌用餐,關滄海教小兒另換了一桌酒席邀二人享用。


    關滄海另付與酒樓掌櫃一錠五兩的金元,算是給酒樓今日的賠償。憑這酒樓生意這般紅火,亦足夠他轉上一段時日了,掌櫃見此欣然接受,忙躬身施禮謝過關滄海,又令夥計們打掃現場。


    關滄海問月容二人道:“你二人是何門弟子,為何要到杭州來?”月容遂將自己和紅顏之事告與關滄海。關滄海聽後歎道:“在下雖未久於江湖行走,但亦耳聞二位老英雄名號,肖某失敬。”月容歎道:“往事雲煙一片,都已過去。月容今時今地毫無是處,真有愧家父聖明。”關滄海道:“人各有誌,今時小兄弟正值青春無敵,前程無限之際,何愁來日不能萬裏鵬程呢?”關滄海又道:“昨日煙雲雖可不提,但他長留於心底,倒可化作君指點江山之氣,助汝大展宏圖矣!”


    月容聞聽心中五味雜陳,道:“蒙關大哥提語,小弟來日如遇春風,定不忘大哥開悟之情。”關滄海見月容猶如柳枝抽出的第一片綠葉,好生稚嫩無邪,還未經得來日風雨。不覺淡然一笑,問道:“未知小兄弟對將來有何希冀?”


    月容道:“我隻想找迴我失散多時的親人,尋迴自然門弟子。”


    關滄海含笑點頭。


    紅顏見關滄海雖武藝驚人,但談吐神情絕非簡單的江湖過客。便道:“關大哥武冠九州,腹藏經綸,恕舍妹直言,大哥絕非刀頭飲血的江湖人士,不知大哥身係何務,來杭州有何要事?”


    關滄海深深飲下一杯酒道:“近日聽說遼人欲往杭州運送一批官銀,不知是何用意?關某正想查明。”月容不解地問道:“遼人往杭州運官銀做什麽?”“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關滄海道。


    紅顏疑惑地問道:“不知官銀運往何處?”“天門賭局”。關滄海確定無疑地道:“聽說這家掌櫃是個神秘人物,除非有大買賣他才肯出麵。不然的話,絕不輕易見人。我想杭州城裏隻有他才能接納如此的厚禮。”月容問道:“莫非那掌櫃是契丹人不成,或許他和契丹人有過來往。”


    關滄海點了點頭道:“今日我即去天門賭局察個明白,看一看天門賭局的老板到底是何曆?拜訪一下這個善接官銀的神秘客。”紅顏道:“既然關大哥就我二人一遭,此番我們也要愛護助大哥一臂之力,同去天門賭局,探看一下遼人來此是何居心?”關滄海慷慨道好,又道:“英雄遺壯誌,肖大俠與吳園主之後果真膽識過人,今遇汝二人令關某幸覽江湖兒女風采,見識豪俠膽魄,果非常人可比。”說罷關滄海豪情滿懷,舉杯邀月容紅顏二人痛飲,二人亦不客氣,同關滄海推杯獻觴,快飲瓊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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