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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城中打更梆子敲過三聲,後院的大市終於散了。


    馬老大將滿滿一桌子的好東西裝進儲物袋,一個小廝躬身過來笑道:“難得今夜場子散的早,管事的又赴宴去了。小的們央著廚娘在後頭燉了一鍋狗肉,特地去洪通酒樓買了上好的一斛春,這天兒雖是不見個雪片子,卻也濕冷得緊。小的們請您到後頭吃喝一頓,祛祛寒氣。”


    馬老大右眼皮子不自然地抽了抽,咧嘴一笑,眼下的疤痕蜈蚣般猙獰可怖,笑道:“算你們有孝心!”說罷,揣上儲物袋,一群人往廚房去了。


    寒風蕭蕭,刀片般割著人的臉,烏黑的蒼穹昏沉沉壓得極低,渾然懸在頭頂的一塊巨大磐石。


    最後從屋裏出來的小廝抬起頭來看了看天,心裏不知為何生出煩悶來。走在前頭的人迴頭喊他,他忙應一聲,便跟著去了。


    帝京的人明日進城,仙奴坊也難得早早歇了場子。夜裏極靜,隻留得護院房外掛著的燈影,和廚房裏的酒氣喧囂。


    夜風掀起簷角的風鈴兒,脆生空靈。


    一彎冷月探過枝頭,樹影斑駁裏,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那黑影繞過後院亭池的一角,看準一條迴護院房的偏僻小徑,於一處山石後掩了行跡,而後屏息靜氣。


    等。


    **********


    亭池邊水汽深重,冬日下半夜裏浸得人渾身都染了冰霜。


    清冷的月色裏,那人影眨動了下眼皮子,一雙眼眸黑暗裏亮若星辰,順著亭池之上的迴廊往遠處望去。


    黑暗迷霧般裹著遠處一點星火燈燭之光,模模糊糊走來一道跌跌撞撞的人影,人影沿著小徑而上,行至一處假山旁時,忽而腳下一絆,身子一個踉蹌,撲通一聲便摔了下去。


    這一摔,月色下篤然炸開一道血花。


    馬老大酒勁兒猶自未醒,隻覺得胸前一陣麻木,他醉著眼睛撐起身子低頭看去,隻看見胸前紮著一柄短刃,已經整個兒沒入胸口,隻留一截刀把兒露在外頭,血色自他胸前漫開,寒冷的夜裏似乎還冒著熱氣。


    馬老大卻半點也不覺得熱,他隻覺得脊背一涼,頭皮驟然發緊,酒立時醒了大半。


    驚懼之意湧上心頭,他撐在地上踉踉蹌蹌便想爬起來,鑽心的痛楚自胸口傳來,痛得他眼前一黑,張口便要叫喊出來。


    夜風中,忽然送來一陣香甜氣味。


    那氣味甘甜馥鬱,喉口處婉轉入腹,留下一陣女子溫香般的旖旎迴味。


    狸狐魅香,本身便是一種催情媚藥,吸一口入腹,便可四肢癱軟,一夜欲仙欲死。這種東西在仙奴坊裏很常見,因為後院花房裏就飼養著各種各樣的靈獸異草。


    其中有一樣異草,名叫香芙。其名雖美妙,卻是毒物。這種草需與妖獸狸狐養在一處,以狸狐尾部的魅香為供養,方能存活。凡食香芙者,多被魅香所惑,可催情,卻令人致幻。服食者若心智不堅,最後多是瘋癲的下場。


    吸食魅香多為修仙者所忌。因其乃是妖族狸狐一脈極為厲害的毒香。一旦吸食入腹,丹田中靈氣便會為其所製,時辰長短全看修為高低。


    但仙奴坊裏的小廝有的本就隻是尋常武夫,即便有些修為的,也實在是太低了。有時耐不住心癢,便會買通花房那邊弄來一點,一次隻吸食一星半點,換得一夜銷魂。


    馬老大深知此香厲害,但他哪裏想得到有人會有此香害他,心中驚懼慌忙閉氣之時,卻為時已晚。


    他隻覺得渾身氣力一瞬盡失,腿腳癱軟,腹中燥熱難耐,胸口卻鑽心劇痛。他滿心驚怒,慌亂中提灌一身氣力伸手摸向腰間長鞭。


    “啪!”


    冷月銀輝下,夜風裏劃來一道寒光,直擊向他執鞭之手。


    脈門遭擊,那物滾落一旁,夜色下色澤冷潤,竟是一隻再普通不過的小瓷瓶。


    馬老大本就已是渾身無力,手腕痛麻之下,咬牙提灌的最後一口氣力也泄了,手不由一鬆。


    這時,一道黑影忽奔而來!人未至,半空中已經翻起一個跟頭,腿一揚,一腳勾在他脖頸上。


    重擊之下,馬老大身子往旁一歪,眼看著起了半截的身子便要重重摔在地上。那人卻先行滾地,雙腳往他腰間一踹,一接之間翻身將他壓坐在身下,動作之快,竟是一氣嗬成!


    這一摔,聲響不大,馬老大卻吃足了苦頭。那人顯然與他有大仇,將他壓在身下之前,手往胸口刀把兒上一按,帶著股子狠辣,那刀把兒“噗”地一聲全部沒入他胸中,穿過後背刺入泥地!


    血花再度爆開,馬老大眼一翻,嘴一張,便要鬼嚎出聲。


    說時遲那時快,他隻覺腰間被人一探,長鞭被解,麻花似繞作一團,狠狠地被塞進口中!


    那鞭子中間夾雜著細小勾刺,平日裏打人最是兇狠,一鞭子下去便能皮開肉綻,如今被人活活塞進口中,馬老大立時覺得口中五味齊齊炸開,血沫星子噴濺出來,卻被鞭子堵住,一股腦地倒灌進喉口,嗆進喉管,劇咳下扯動傷口,頓時又是一陣死去活來。


    “我的頭不是白磕的,希望這利息你還能吃得下!”


    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穆然勾著唇角,眸中卻半分笑意也無。


    冷月自雲層裏探出頭來,馬老大雙目霍然圓睜,活似見了鬼。隻見孩子一手製住他的肩膀,一腿壓住他的小腹,半就著製在他身上,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抵在他頸側。


    腹內急火躁動,馬老大卻顧不得,隻驚愕望著騎坐在他身上的孩子。


    喉頭滾動,他似乎要說什麽,聲音卻終究沒能從口中發出,隻噴出更多的血沫。


    孩子卻似乎聽懂了。


    “是我。沒想到?”她挑眉,嘴角的弧度慢慢落下,神情全然不似一個孩子,“我也沒想到,聽說你有凡階低期的修為,沒想到解決起來竟如此順利。”


    穆然確實是沒想到,盡管今夜有著諸多對她有利的因素,但馬老大平日裏那樣兇悍,她從未想到過會這樣順利。


    這時的穆然並不知道,凡階低期若隻是二三重,其實也隻比尋常武夫略強些,馬老大本就喝醉了酒,先是被她設下的匕首所傷,又吸食了魅香,靈氣被製氣力全失,這才被她得了手。


    穆然兀自不解,她知道今夜戰局已定,便稍稍探出神識看向馬老大,一看之下微微一愣,她不熟悉這世上的階別,若以她所知道的階別來看,馬老大不過是練氣期三層罷了。


    她自顧自去試探別人修為,卻不知被她這樣一看,馬老大的眼睛徒然再張,驚恐地望向她的右額,那一個古樸如畫的奴字依舊靜靜躺在孩子額頭,以一種無聲的方式,訴說著嘲諷。


    怎、怎麽會!這、這不可能!


    馬老大的驚恐落在穆然眼裏,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修為之事向來是低階之人無法探知到高階之人的修為,隻能大約感知,而高階者卻能一眼便看穿低階者的修為。方才她稍以神識一觀,便已知曉馬老大的修為。


    這是怎麽迴事?她明明剛解開丹田外的封印,尚未開始修煉啊!


    穆然心中驚疑不定,她抬頭望了望月色,估摸著下一班巡邏的護院就快從附近經過,也知不可再浪費時間,於是神色一斂,看向馬老大。


    馬老大驚恐地看著穆然,嘴裏噴出血來,似乎要說什麽。


    迴答他的卻隻有孩子突然騰空躍起的身姿,以及落下時踩在他肋骨上骨頭斷裂的聲音。


    “血債血償,這一下是那孩子的。我也算替他報仇了。”


    孩子?哪個孩子?


    他怎麽也想不起來,卻忽覺脖頸一熱,接著一涼,月色劃出一道血線,珊瑚般豔燦的血珠染紅了樹梢冷月。


    他隻覺身體漸漸冷下去,那個關於孩子的疑問終究成為他人生最終的迷疑。


    穆然迅速起身,將馬老大的屍身費力拖進假山石洞中,自小徑兩旁拔了些枯草掩在他身上,然後對著月光將地上的血漬用泥土快速地蓋過一遍。


    這時,一隊參差不齊地腳步聲隨著夜風送入她耳中。


    穆然神色一斂,身子在地上一滾,抓起落在一旁的瓷瓶,轉身便隱進假山洞的黑暗中。隻等著那隊護院從下麵的石子路上走遠後,她才摸到馬老大身邊,自他身上解下鼓鼓的儲物袋,輕手輕腳地從洞中鑽了出來。


    冷風唿嘯,寒嗖嗖卷著地上沙石剮蹭著地麵。


    穆然盯著那群護院走遠的地方,一動不動。她喘著氣,手心裏依舊殘留著匕首割破喉管那一瞬的觸覺。


    她臉色發白,胃部有些翻湧,卻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將那感覺咽了迴去。目光堅毅地望了望遠方,她轉身便要迴去。


    身子將轉,步子卻忽的頓住!


    月色將斜,清淡地透過小徑旁老樹錯密的樹梢枝葉,斑斑駁駁裏,映出一道人影!


    穆然篤然迴身,夜風裏,卻送來一陣輕笑。


    “頭一迴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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