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八點半,泰山寺廟外。


    田奶奶小心翼翼地將用布包好的仿古佛像遞給聽賢大師,滿臉期待。


    老和尚借著燈光仔細端詳了一番,不禁連連稱讚:


    “這佛像跟我們萬佛閣裏的那尊,簡直一模一樣。


    這個羅師傅年紀輕輕,手藝竟然如此了得。”


    說著,他手指敲了敲佛像底座,隨即傳出低沉的“咚咚”聲。


    “聽這聲音,裏麵果然是空心的。”


    他頓了頓,眼裏帶著幾分欣賞:


    “以前我敲過我們寺裏的佛像,也是這樣的聲音。


    十個仿做的,九個都不會想到這一點。”


    田奶奶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那大師,這尊佛像能用來換嗎?”


    盡管羅傑隻收了她五千定金,但田奶奶支付了聽賢大師三萬定金和五萬尾款。


    這是她一生中數額最大的一筆交易,容不得半點閃失。


    老和尚點了點頭,語氣頗為篤定:


    “放心吧,我這個人最講信譽。要是有哪個客戶給了差評,我早就關門大吉了。”


    隨後他話鋒一轉,補充道:


    “不過尾款準備好了嗎?驗完貨,給了錢才能走啊。”


    田奶奶拍了拍身旁的挎包,信心十足地說道:


    “都準備好了,按您的要求,全是現金。”


    “好,那你先找個隱蔽點的地方等著,別讓人發現了。”


    聽賢大師叮囑了一句,又看了眼手機屏幕補充道:


    “再過半小時我來找你。住持九點準時巡查,咱們得抓緊時間,別惹麻煩。”


    寺廟每晚八點便停止接待香客,九點住持會帶小沙彌巡查,確保沒有人滯留或藏匿。


    聽賢大師盤算著時間,表情逐漸嚴肅起來。


    萬佛閣此刻靜得出奇,四周黑漆漆的,正是動手的好機會。


    聽賢大師動作利落,僅用了不到兩分鍾,就成功完成了佛像調包。


    接下來,隻剩最後一步:把真品運出寺廟。


    為此,他早有準備。


    白天的時候,他悄悄將一個裝著半袋樹葉的黑色垃圾袋,放在萬佛閣的隱秘角落。


    這會兒,隻需將真品佛像裝進垃圾袋,偽裝成垃圾。


    借著扔垃圾的名義便可輕鬆帶出去,絕不會有人懷疑。


    “嘿嘿嘿,真當老衲沒看過警匪片啊?”聽賢大師心裏暗自得意。


    然而,當他提著垃圾袋準備離開時,意外發生了。


    高處台階上傳來一束刺眼的手電筒光,照得他下意識眯起了眼。


    隨即,一個略顯沙啞的男聲響起:


    “師叔?這麽晚了,您還在扔垃圾呢?”


    聽賢大師擋了擋手電筒的光,皺眉說道:


    “是啊,你先把燈挪開。”


    那聲音他很熟悉,是住持、他師兄聽禪大師新收的小徒弟,剛十四歲。


    聽賢大師不想多糾纏,提起垃圾袋就準備離開。


    “師叔,等等!”


    話音剛落,小沙彌一邊跑過來一邊說道:


    “垃圾袋給我吧,等會兒我扔。”


    他一手拿著掃帚,指了指院子裏的落葉,解釋道:


    “師父讓我掃地,說這是鍛煉心性。這袋垃圾還沒裝滿,別浪費了。”


    說著,他便伸手去接垃圾袋。


    聽賢大師靈巧地一轉身,將袋子躲開,“這麽晚了掃什麽地?明早再掃不遲。”


    小沙彌卻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


    “不行!今日事今日畢,這是您教我們的。”


    他學著聽賢大師的語氣,正色說道: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細節決定成敗,習慣鑄就人生。”


    聽賢大師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眉頭隱隱抽動。


    “我……”


    聽賢大師一時語塞,幾乎想給自己一巴掌。


    心中懊悔不已,寫演講稿時幹嘛抄讀者文摘裏的那些句子。


    “前麵觀音像那邊的落葉更多,你要不要去掃掃?”


    小沙彌搖了搖頭,迴答道:


    “那裏太多了,我明天再掃吧。師叔你剛才說的,還是明天掃比較好。”


    “你……”


    聽賢大師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冷靜,心裏暗罵自己別急。


    這時候越安靜越好,不能讓旁人起疑心。


    哪怕是住持師兄來了,也不能阻止自己丟垃圾。


    他笑著對小沙彌說:


    “那這樣吧,我幫你一起,反正我也有一段時間沒鍛煉了。”


    “好啊!”小沙彌一聽,立馬高興地點了點頭。


    但隨即,他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語道:


    “不過這樣,師傅會不會覺得我找幫手啊?


    而且這點落葉,不夠我們掃的啊。


    有了!”


    小沙彌靈機一動,把掃帚遞給了聽賢大師,然後快步走到樹下,興奮地說道:


    “師叔,咱們倆一起的話,得多掃點才能達到鍛煉效果。”


    說完,他直接抱住一棵大樹,開始用力搖動。


    夜晚八點五十分二十二秒,氣溫16°c,東南風。


    天氣:陰轉落葉。


    站在樹下的老和尚,看著四周飄落的樹葉,突然感到一陣血氣上湧。


    就在這時,一片落葉輕輕從他的光頭上滑落,老和尚的拳頭緊握,眼裏閃過一絲怒火。


    “師叔,現在差不多了,咱們開始吧。


    我們爭取在十點之前,把這些落葉掃完,把垃圾袋裝滿。”


    小沙彌的這句話讓老和尚清醒過來。


    他強忍住憤怒,鬆開拳頭和後槽牙,拿起掃帚,開始掃地。


    才剛掃了沒多久,準備巡查的住持突然出現了。


    聽賢大師原本以為,師兄要麽會來幫忙掃地,要麽會叫迴自己的徒弟。


    出乎意料,老家夥從懷裏掏出了最新款的遙遙領先,淡定地說道:


    “你們繼續啊,別停。


    這畫麵太棒了,完美展示了咱們寺廟兩代人的精神風貌。


    我得拍幾張照片放到官網上!”


    ……


    寺廟外。


    田奶奶藏身在灌木叢後,緊盯著手機上的時間。


    離預定時間隻有一分鍾了,怎麽還沒動靜?


    她焦慮地想站起身。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小田,吃晚飯了嗎?”電話那頭,陸姥爺的聲音輕柔溫和,聽得出他正在微笑。


    “吃了。”田奶奶低聲迴道,“有什麽事嗎?”


    “沒事我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陸姥爺笑著問道。


    “沒事的話,我掛了。”


    “別,別,別!有事,當然有事。”陸長老急忙改口。


    “對了,你把菩薩像放佛龕裏了嗎?該是你誦經的時候了吧?”


    “既然知道,那你還打擾我做什麽?”田奶奶有些不耐煩。


    電話那頭,老爺子已經露出了一個狡黠的微笑。


    “這樣,聽我說,閉上眼睛。我給你變個小魔術。”


    “三、二、一!”


    “起~”


    “怎麽樣?”陸姥爺滿臉喜悅地問道。


    田奶奶從灌木叢後睜開眼睛,環顧四周,發現一切如常,和之前沒什麽變化。


    她忽然感覺,自己和陸姥爺之間,一定有一個是腦殘。


    不,她可以確定,肯定,一定。


    與此同時,寺廟內。


    住持正低頭查看照片,突然背後傳來一道低沉、冰冷的女聲,緩緩吟誦: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


    住持聽到第一句經文時,迅速轉頭,心裏疑惑:“《金剛經》?怎麽會有女人的聲音?”


    隨著第二句經文傳來,他猛地意識到,聲音是從佛像那邊傳出來的。


    住持目瞪口呆,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


    難道……


    他嘴裏喃喃道:“顯……顯靈了!


    菩薩顯靈了!”


    說完,他忽然渾身一震,隨即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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