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頭抽了一口旱煙,砸吧砸吧嘴,“嘖嘖,沒想到如今你變成了這個混不吝的鳥樣。”


    金衣小童雙手抱著後腦勺,嗬嗬笑道:“隨心所欲豈不妙哉?”


    馬老頭笑道:“隨心所欲不逾矩,你如今的處境便是如此吧。”


    金衣小童冷哼一聲。


    馬老頭坐下後,煙杆子朝著地輕輕上一磕,院子中泛起一陣漣漪蕩漾,以馬老頭為中心,方圓數裏之中的一切都出現了詭異的靜止不動畫麵。


    ————


    鄉塾草堂這邊,身穿青衫的儒士和一襲白衣的劍客都察覺到了異動,不過二人並沒有被這異動所影響,依舊可以行動自如。


    李七轉頭看向身旁的儒士,眼神問道這是怎麽一迴事?


    陸然一擺袖子,周遭的環境恢複如常,笑道:“無事,一個老前輩與老朋友敘敘舊而已。”


    李七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們這些讀書人就喜歡打啞謎。能不能學下我們這些江湖俠士快意恩仇。”


    陸然擺好棋盤,對李七說道:“不如來陪我下幾手?看看你棋技可有長進。”


    李七頓時頭大如鬥。


    雖說李七在下棋上頗有造詣,是位不可多得的下棋高手,但耐不住是個坐不住屁股的急性子,每每將要贏棋之際便撒手不下了。


    “我先溜了,你早些休息。”


    一個閃身,正堂內已不見李七蹤影。


    陸然一笑置之,正襟危坐於坐塌之上,看著棋盤上的風生水起,山川起伏。


    棋盤之上突然出現一粒黑點,不斷放大。陸然皺了皺眉,抬頭望向窗外,眼神中厭惡之情,毫不遮掩。


    他最後冷聲道:“速速離去!”


    小鎮外千裏外,一夥修士正禦空飛行,疾向小鎮駛來,由於速度太快,在空中掠出一串串流雲。


    幾人長的兇神惡煞,一身煞氣更是難以控製,看麵相就知道不是正道人物。


    其中一個身材精瘦麵如枯槁的瘦高個對身後幾人說道:“前麵便是龍泉鎮了,事先提醒諸位,小鎮處處透著古怪,入鎮以後一切小心行事,莫要到時連自己怎麽死了都不知道。”


    一個高大壯漢大笑道:“柳先生放心,就憑我們幾個的身手,莫說是尋常修士了,就連那山上宗門之人都不是我們的對手,到時若是有哪個不長眼的一刀給他剁了便是。”


    光頭壯漢身旁五六個人,一個個快意大笑,笑意猙獰。


    幾人雖隻有五境聚靈境修為,但他們這種在江湖之上摸爬滾打出來的修士哪個不是刀口舔血,身負人命,一身煞氣之重不是尋常修士所能比擬,同境修士自不是他們的對手,更何況幾人聯手,不說結丹境,便是匯真境也可與之一戰。


    被叫做柳先生的高瘦男子微微皺眉,也沒有開口否認。


    幾人突然如臨大敵,一股龐大的威壓自天上而來,瞬間將飛行中的幾人狠狠砸向地麵,轟然炸開,地麵被硬生生砸出了個大坑,幾人被死死釘在大坑之中。


    眾人晃悠悠起身之後,皆是噴出一口鮮血,先前那個光頭大漢抹了一把嘴,四下張望,怒目圓瞪,怒吼道:“他娘的,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快快給大爺滾出來了!給大爺磕幾個響頭,大爺我興許還會留你個全屍。”


    四下寂靜無聲,隻有一陣晚風拂過。


    柳姓高瘦男人眼神陰冷。


    一個雪白手掌徒然出現在了高空之上,遮天蔽日,氣象萬千,自上而下帶著陣陣雪白絢爛的流光驟然落下,將光頭大漢一掌砸入地麵之下,光頭大漢渾身浴血,當場昏死過去,七筋八脈已是盡數斷裂,此生怕是恢複無望。


    一尊通體瑩白儒士模樣的巍峨法相徒然出現,懸停於高空,那法相雪白衣袖無風而起,潔白浩渺,那法相驀然睜開一雙金光璀璨,移下視線望向坑中的幾人。


    眾人此時已經是嚇破了膽,幾個二八壯漢此刻抖如篩糠。


    還是那個柳先生率先站了出來,渾身顫抖,以儒家作揖行禮,一彎到底,虔誠至極,顫聲道:“晚輩柳成銘,懇請先生手下留情,若有冒犯之處,還望先生聖人不計小人過。”


    他記起了先前離開之際,有人曾提醒過他在那小鎮之中坐有一位儒家聖賢,讓他多多小心。


    但當時柳成銘隻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足銘記,因為在他的記憶中,儒家修士多循規蹈矩,輕易不會破壞規矩出手,自己隻需在規則內辦事便可,可沒想到的是這坐鎮龍泉鎮的儒家聖賢出手便是一擊致命,那光頭大漢連一個照麵都沒撐住便被打的昏死過去。


    柳成銘一直弓腰不敢抬頭,而身後幾個壯漢則是蜷縮瑟瑟發抖,早已是被嚇得屁滾尿流了。


    良久之後。


    “速速退去!”


    那尊法相緩緩開口,四字如春雷炸響。


    柳成銘如釋重負,以儒士揖禮重重行禮道:“先生放心,晚輩立刻帶著他們離開此處,先生的大恩大德,晚輩銘感五內,沒齒難忘!”


    威嚴嗓音再度響起,伴有陣陣響雷之聲。


    “百年之內不得踏足小鎮。”


    在這之後法相便憑空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過了許久,不見絲毫動靜,柳成銘才長舒一口氣,此時的他後背已被汗水打濕。


    其中一個大漢顫顫巍巍問向柳成銘,“柳先生,現在可是安全了?”


    柳成銘望了一眼依舊昏死的光頭大漢,沉聲道:“帶上田大進立刻撤出這片天地,日後莫要議論此事。”


    至於所謂的機緣福寶,小命都快沒了,還管得著這些?更何況還有一位儒家聖賢坐鎮小鎮,恐怕天王老子來了這些機緣都是他的。


    ————


    夏承逸老宅的院子中。


    此時,馬老頭坐在板凳上,掏出一把旱煙絲換上,砸吧砸吧繼續抽著旱煙,吞雲吐霧,老頭如今的煙癮也是愈來愈大,每天煙杆子不離手。


    雖是深夜,但院子中卻是光亮如白日,四周盛開著花枝綠葉,宛若暖春時分,更是有幾隻翩翩而起的蝴蝶飛於花叢之中。


    夏清風坐在板凳上嬉笑道:“怎麽,想用這種招式嚇唬我嗎?不要忘了當初誰專精這門天地神通的,你這老兒見了我都要喊我一聲祖師爺,來,喊聲祖師爺。”


    夏清風所說的天地神通乃是一種以自身靈氣構築出一座與天地隔絕的世界中,而在這世界之中,施法之人猶如懸於高天的神靈一般,一念一動皆可化為天道。而發明這道神通之人正是夏清風的前世真武仙君,遠古曾有傳言說真武仙君所演化的小天地已可容納億萬山川河流,已然成了另一個大千世界。


    馬老頭扯了扯嘴角,“你現在怎麽跟個潑皮無賴一樣。”


    夏清風朝他做了個鬼臉,“我是我,他是他,別把我倆混為一談。”


    馬老頭冷笑幾聲,“之後還不是要合二為一,莫要以為你如今成了劍靈日後就能脫離而出,我還不知道你心中的那些個算盤,你以為自己能逃脫的了?”


    夏清風一巴掌拍在老人的腦袋上,怒道:“老東西怎個說話呢!嘴裏吐不出個半句好話來,都一把骨頭的人了,一截身子隻有個腦袋還露在土外邊的人還天天死啊活啊的掛嘴邊。”


    隨後捂住雙耳,自顧自道:“晦氣晦氣!”


    若是兔子精在一旁看到這一幕定會被嚇得肝膽俱裂,一個孩童模樣的夏清風竟敢一巴掌拍在大仙的頭上,而且看樣子大仙絲毫沒有動怒的意思。


    馬老頭抽著旱煙,紋絲不動。


    夏清風突然擺擺手,“行了行了,你猜對了好了吧?”


    馬老頭吐出一口煙圈,說道:“為何要如此做?”


    夏清風歪著個腦袋,有些好奇問道:“你不知道?”


    在他看來,老頭此刻能夠出現此定然是算到了所有的來龍去脈,可此刻看上去卻隻是算到了一半,而另一半則是沒算出來?


    馬老頭吐出最後一口濃煙,把煙杆別於腰間,搖頭說道:“我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事事俱悉。”


    夏清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要不是神仙世間就沒神仙了。


    馬老頭沉默半響,沒來由蹦出一句話,“為何會選擇為那夏承逸護道?”


    此時的夏清風正蹦蹦跳跳追著一隻蝴蝶,一手將其抓入後,那蝴蝶突然化為一道絢爛光芒從飛中飛出,如流星一般劃過天際。


    聽到馬老頭的話後,夏清風搖頭晃腦道:“我樂意!你管得著嗎你!”


    “你可知當了這小子劍靈之後的後果?如他這般兜不住福運之人隻會引來殺身之禍,你這是在變相之中害了他。”


    夏清風頓時不樂意了,好狗膽!敢當著自己麵貶低老爺,自己這當劍靈的怎麽說也得為老爺守著門戶!


    於是夏清風一瞪眼,雙手叉腰怒道:“老東西我忍你很久了啊!你說我可以,說我家老爺是幾個意思?信不信我豁了性命也要跟你來個兩敗俱傷?別以為我怕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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