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煙花亮了又滅。


    花壇裏立著一棵老樹,它的枝椏有張牙舞爪之勢,向下延伸出許多暗影,斜斜地落在少年肩頭。


    他們坐在長椅上靜默已久。


    隨著一層薄雪濡濕發根,沈望京動了一下腳踝,“他怎麽還不下來?”


    “不知道。”


    班景正在思考別的事情,視線停在遠處。


    沈望京拂去頭上的雪花,不安地問,“你覺得,要是簡叔叔和小白阿姨知道我有精神病,還會讓簡直和我在一起嗎?”


    “會的。”


    班景轉頭,直視著他,用很篤定的語氣,說:“他們知道你的過去,隻會心疼你,不會嫌棄你。”


    “就像對我一樣。”


    “不一樣的。”沈望京仰頭輕笑,“你隻是慘了點,而我是一個情緒不穩定的病人。”


    “生病不是一件丟人的事。”班景說,“拿這件事來取笑你的人本身就是賤種。”


    他不擅長開導別人。


    說完一句後,立即起身,玩滾雪球轉移注意力。


    他不知道簡直是怎麽做到的——竟然敢和抑鬱症患者建立親密關係。


    患者每一次情緒崩潰,所溢出來的負能量都會影響著身邊的所有人。


    情緒的影響力是巨大的。


    站在朋友的位置上來講,他不希望沈望京深陷悲傷之中,可又無能為力。


    人們常對抑鬱症患者說想開了就好。


    可到底還是無法理解他們正在感受的情緒。


    而,班景恰好就屬於不能理解這一類。


    “別人無法看到我壞掉的情緒。”


    “沒有人能理解我的感受。”


    “操!”聽著他越來越消極的話語,班景騰地站起身,抬腳踢碎剛滾出形的雪球,“你在這等著,我這就去把你的特效藥帶過來。”


    一刹那,沈望京止住悲傷,“真的?”


    “誰騙你誰是狗。”


    班景大步往迴走。


    沈望京垂下眼皮,活動雙腳。


    運動鞋鞋底與地麵雪花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他貪婪地吸著圍巾上的味道。


    “咕咕咕。”


    有節奏的喚聲在花叢另一側響起。


    簡直鬼鬼祟祟,彎著腰。一手攀著花枝,另一隻手朝他晃動,“哥哥,快過來呀。”


    “你怎麽在這裏?”沈望京快步走上前。


    “我洗完澡就過來了。”簡直抱著手臂,打了個冷顫,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我們迴出租屋去。”


    “班景,他……”沈望京說。


    “我給他發消息說今晚和你睡。”簡直縮著脖子,雙唇泛白。


    見他冷成這樣,沈望京不願再拖延,連忙去開車。


    對這間房子的續租從沒有中斷過。


    這幾個月裏,沈望京經常去簡直家中住,記憶力還如往常一樣薄弱,總是忘記鎖門。


    今天又忘了。


    進屋後,他先站在原地環顧一圈。


    確認沒有丟東西,他抬臂脫去大衣掛到架上,低聲問:“你爸媽怎麽說?”


    “你不都聽到了嗎?”簡直專心調試暖氣,唇角咬著一根巧克力棒,“他們說不反對。”


    “你哥沒告訴他們,我有神經病……” 沈望京拎起毛毯,裹住簡直瑟瑟發抖的身軀。


    緊接著一把抱住他。


    他今日穿的比往常還厚,卻格外怕冷。


    像剛淋過雨的小貓崽子。


    特別反常。


    “說了。”


    在毯子和人體的雙重暖護下,簡直的身子漸漸發暖,“但我媽聽了之後,什麽話沒說,隻是囑咐我把餃子給你帶到了。”


    “給。”他邊說邊從手提袋裏掏出保溫飯盒,“不加香菜的。”


    沈望京接過飯盒,默不作聲地坐到桌邊。


    他猜想白阿姨和簡叔叔對自己不過是同情罷了……


    “沈望京,你快點吃,吃完去洗澡。”


    簡直拿出筷子塞進沈望京手中。


    隨後,抬起眼睫,望著空中的枝狀吊燈,臉上浮現出可疑的紅色,“等會我把禮物給你!”


    “不想洗。”沈望京悶悶不樂地吃下一個餃子,沒品出半分味道。


    往日最愛吃的食物失去了它原來的味道。


    一個想法在他的腦海裏打轉:簡直的爸媽到底能不能接受如此殘缺的他。


    “你怎麽了?”


    合格的戀人總是能第一時間察覺對方的情緒。


    沈望京擱下筷子,轉眸望向簡直,心裏冒出些微的委屈。


    他不想生病的。


    他可以舍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特權,換一個幸福且普通的家庭。


    “你怎麽不說話呀?”


    簡直笑著望向他空洞的雙眸,雙手貼上他的臉頰輕輕摩挲,“我的好哥哥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先出去放煙花吧。”沈望京避開視線觸碰,扭頭看向窗外。


    “不想去。”簡直順勢窩進他懷中,“外麵好冷好冷……”


    “怕冷戴上護耳帽。”


    玄關區域的鞋架上全是黑色的東西。


    架子上清一色黑色服裝,一隻軟綿綿的兔耳白帽掛在其中,格外突兀。


    “你想去就自己去。”簡直直起身子,坐到沙發上。


    屁股剛挨上軟墊,一雙大手蠻橫地滑進他的腋下,那人如提溜物件一般,將他抱起。


    “我說不去就不去!”


    簡直胡亂伸展手腳,藏在袖筒裏的東西似流水滑出。


    他毫無察覺,仍像孩子一樣,閉眼喊叫。


    “你再這樣對我,我就迴家去了。”


    看清掉落在地上的東西,沈望京眼神一暗,他輕輕鬆開炸毛的戀人,半蹲下身,“簡直。”


    “哼。”


    簡直正在氣頭上,轉身麵朝牆壁。


    “你真生氣了?”沈望京失笑,抓住他的後頸肉,音色漸冷,“轉過來,看著我。”


    “我問你,你身上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簡直一愣,斜眼看向地麵。手指順著袖口往裏摸,準備好的東西不見了!


    他的眼睛飛快地眨動一下,“反正…不和是你用的。”


    “那肯定不是。”沈望京並指夾住包裝一角,客觀地說,“畢竟這種尺寸和我不太適配。”


    “你不要臉。”簡直飛快地瞥了一眼他的尺寸。


    臉頰紅透透的。


    他的額頭抵著牆壁,久久不語。


    “你隨身攜帶這種東西想幹什麽?”沈望京從後摟著他的腰,故意壓低聲線。


    簡直還是不說話,一張紅透的小臉快要嵌進牆中。


    沈望京伸手去解他褲側的排扣,“我幫你看看合適不合適?”


    “你混蛋!”簡直扭身躲閃,反握住他的手腕。


    沈望京接著問:“你們訓練營還賣這種東西嗎?”


    簡直垂下眼皮,看著來迴打轉的掃地機器人,“我暫時不想和你說話。”


    “你買這種東西是出於什麽目的?”


    沈望京像個無良媒體,咄咄逼問。


    “滾。”


    簡直推開他,轉身跑去臥室。


    還沒來得及關上門。


    沈望京便閃身擠入。


    一眼望見…


    “這些是什麽?”


    “繩子,美妝蛋……”他逐個拿起檢查,忽然明白了什麽,眼神愈發暗沉。


    “不知道,不是我買的。”簡直低聲狡辯,“可能是快遞員送錯了。”


    “哦。”


    沈望京拿起其中一件,緩步朝他走近,“那你要送我的禮物是什麽?”


    “這事,改天再說吧。”簡直伏身,慌裏慌張地收拾床上的東西。


    手指不住地哆嗦著,好像那些東西上附帶灼人溫度。


    “你不要多想。”他想和沈望京更進一步。


    好讓沈望京安心。


    公司計劃每年用盡一切手段營銷他和他的隊友們,其中自然包括炒cp。


    他擔心沈望京看到後發瘋,於是便出此下策。


    可惜,並不順利。


    天時地利人不和。


    他正紅著臉,收拾著亂七八糟的東西,胸口忽然一涼,一隻大手順著衣領直直地伸了進來,“寶寶,你、裏、麵、怎麽沒穿衣服?”


    “請……你離開我的房間!”


    被他手掌撫過的皮膚,像是被馬蜂蟄過。


    簡直顫抖不止。


    沈望京揚起唇角,眼中溫度灼人,“所以,你給我準備的獎勵是你自己嗎。”


    “滾開。”


    簡直心虛地說,抗拒的動作明顯小了很多。


    他不想玩弄別人的感情。


    沈望京惜他如命。


    他自然甘願與他共白首。


    “中獎還有兌換期限呢,我晚幾分鍾領取不算違規。”沈望京在合適的場合總能把不要臉展現的淋漓盡致,他拉開簡直的棉服外套,目光有著前所未有的火熱。


    “可是我現在沒心情和你做下去。”


    簡直扶床坐下。


    “沒關係。”沈望京搖頭,慢聲說,“不要求你樂在其中,第一次記住一下我的尺寸就好,下次別買錯了。”


    “可以拆開你了嗎?我的禮物。”


    簡直側頭默許。


    拉開拉鏈,沈望京看到………


    瞬間唿吸一滯。


    他渾身氣血沸騰,俯身親吻禮物的眼角,“謝謝你,再次把我帶進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裏。”


    接下來的|吻\/是充滿侵\/占性的。


    不經意間,看到他貪婪的目光,簡直側頭躲避他的觸摸,“我有點……怕了。”


    然而,下一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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