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假期結束,教室裏空出兩個座位。


    往日追隨在李彪身旁的男孩,一下課立馬湧到簡直桌前,“彪哥和班景為什麽沒來學校?”


    “我不知道。”


    簡直翻書,不敢正麵迴答。


    他不是當事人,沒資格替別人展示出脆弱的一麵。


    “等李彪迴來,你們自己問吧。”


    “行吧。”


    下課沒有李彪帶著,他們也沒心思閑逛,各迴原位,雙手插進桌洞,偷摸玩手機。


    漫長仲夏已近尾聲,簡直看向窗外。


    日升日降,如此反複,大樹褪去青翠的外衣,風漸漸變涼了。


    爸爸的葬禮結束,李彪返迴班級,按部就班地生活著。


    幾場秋雨過後,少年沒有任何改變。


    隻是偶爾,心髒刺疼一下。腦海重複地響起一句悲傷的話:爸爸再也不會迴來了。


    這年,十七歲的他不再貪戀天上流雲,放學早早地迴家,陪在媽媽身邊。


    …


    同年初冬,簡直收到了娛樂公司的邀請函。


    這家公司的主理人是樸哉躍。他徹底和家裏決裂,利用先前搭建的人脈迅速融資,挖掘新的賺錢渠道。


    因最大的股東是何敬,公司位置定於a市。


    樸哉躍從本土引進的男團在國內話題度不高,因此四處招攬練習生。


    仔細篩選過後,他決定將這根橄欖枝遞給簡直。


    學業,事業,簡直選擇後者。


    不管孩子做什麽決定,簡盛和白小花全都讚成。當日與娛樂公司簽署好合同,他們就著手為簡直辦理休學手續。


    練習生要住在公司。


    簡直放心不下繡球,決定帶它一起去。


    抵達李彪家樓下,他試著撥通電話,“我們到了,來接貓。”


    自從放假以後,李彪就很不活躍。


    少了他這個氣氛組,班級群顯得冷冷清清。


    不一會,他拎著貓籠走了下來。


    “給。”


    電梯門滑開的瞬間,簡直最先看到的是,拖鞋。


    大雪紛飛,李彪的腳上踩著一雙夏季拖鞋。


    他腳趾頭凍的通紅,頭發蓬亂,神態也大不如往日明朗。


    離得近了些,簡直能聞到他衣領間散發的淡淡煙味。


    “你過得真潦草。”


    之前的李彪事事都向班景看齊,十分注重穿搭。


    他笑了兩聲,沒有說話,走進小區大廳取暖。


    簡直問:“阿姨還好嗎?”


    “挺好的。”他抿了抿唇,說,“我爸走了之後,她變厲害了,不怕黑也不怕蟲了。”


    貓在籠子打哈欠。


    安慰的話已讓班景說盡了。


    簡直輕聲說:“如果覺得難受,就大聲哭出來。”


    “嗐,都過去了。”李彪聳聳肩,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支夾在指間,“你好好訓練,爭取早點當上大明星,別總讓班景操心。”


    “嗯。”


    把煙頭往嘴裏塞的時候,他猛然頓住,迴看簡直一眼,揚起的手又默默放迴兜裏。


    “班景說,你身體不好,聞不了煙味,我不抽了。”


    “沒事。”簡直說。


    四周靜的可怕。


    凍僵的腳趾蜷縮了幾下,李彪起身,走向電梯,“那我先上去了。”


    “嗯。”


    簡直說不出挽留的話。


    “李彪啀!”


    遠處傳來一聲吆喝。


    一群拿著禮物的少年衝到灰撲撲的暗區,他們簇擁在李彪身邊,撞肩調侃,“喂,給你發消息怎麽不迴呀?”


    “手機在樓上。”李彪沒什麽精氣神,電梯到了,他頓在原地不動,“找我啥事?”


    “今天你生日。”少年們大步走進電梯,“阿姨,喊我們來吃飯。”


    李彪愣住了,“我媽?”


    “那不然呢?”


    大家彎起眉眼。


    他們早在新聞上看到了李彪爸爸的事,一直想找一個恰當的方式來鼓勵李彪向前看。


    親人的離世像一場噩夢,睜開眼,就會意識到最親近的他已經不在了。


    有意識的每一秒,李彪的心痛如刀絞。


    他變的嗜睡,用渾渾噩噩的態度來麻痹痛感。


    媽媽看不下去了。


    “等等。”


    他鼻腔一酸,伸手擋住將要關閉的電梯門,轉頭看向簡直,“一起上去嗎?”


    “不了。”簡直擺擺手,“老板命令


    我晚飯去到公司集合。”


    “嗯。”


    李彪背過身。


    沈望京快聲說,“李彪,生日快樂。”


    “都會好的。”


    迴到家,簡直收拾行李,再三囑咐,“不能把繡球關在陽台。”


    “嗯。”沈望京盤膝,坐在飄窗上,靜靜地看著他。


    簡直係好圍巾,雙手輕輕握住他的大掌,“還有,不能拿刀劃自己,覺得不舒服就吃藥,或者給我打電話。”


    “大明星。”沈望京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記得以後要把你的假期時間分一半給我。”


    “一言為定。”


    簡直偏過頭,吻了吻他的下巴,隨手扯起圍巾一端。


    “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麵我就帶著這條圍巾。”


    “當然記得。”


    外公去世後,他的病情愈加嚴重,失眠焦慮,記憶錯亂。


    上一秒還在與人對話,轉身便認不出那人。


    直到迴國遇到了兩個逃命的人……


    兩人不斷碰麵,簡直的形象在他心裏一點點搭建起來,記憶終於不再混淆。


    沈望京說:“聽說nj公司招了很多練習生。”


    簡直如實說:“沒錯,樸哉躍從原公司挖來好幾個藝人。”


    “哦。”


    越是能清楚地感知到他的好,就越怕失去。


    簡直捧起男朋友的臉,“為什麽不開心了?”


    “你和那麽多好看的人待在一起,迴來後還會愛我嗎?”


    說完最後一個字,沈望京立刻裝作很忙的樣子,在房間裏轉來轉去。


    就不該問出這麽矯情的問題。


    他暴走到簡直看不到的位置,正欲揚手甩自己一巴掌。


    簡直的腦袋忽然探出,“當然。”


    “我是你的生命,我不愛你誰來愛呢?”


    這樣的形容是準確的,完整的。


    沈望京麵皮燙紅,踱步走到客廳。


    “車來了。”


    一輛紅色轎車駛進窄道。


    簡直拎起行李箱,“嗯,我走了。”


    沈望京不上前相送,拿著一塊粗布用力擦花瓶。


    工人師傅搬行李的間隙,簡直迴過頭,交代道:“你一個人在學校要認真學習,如果明年春季聯考能拿第一,我送你個大禮。”


    “哦。”


    樸哉躍為人精明,對待員工更是嚴苛。


    這次分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正失落,唇上驀然一熱。


    “好哥哥。”簡直歪頭,吻了吻他,“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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