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燁鄢從小生活在極為壓抑的環境下,他的父母最討厭得意忘形,囂張跋扈的孩子。恰巧,他從來性格乖張,在學校裏仗權欺人。


    十四歲那年,被父母動用關係送到了類似於軍校的地方。但這裏不是讓他脫胎換骨的地方,是將他拽下深淵的魔窟。他是這裏年級最小的孩子,也是性格最令人討厭的孩子。


    那些教練張牙舞爪地,為所欲為地懲罰著他。


    還有那些年長的寢室裏麵的人,他們總是以他為樂。


    後來,他才知道,父母送他來的地方,壓根不是軍校,是青少年矯正思想中心機構。


    父母出了大價錢,要他們好好糾正他的性格,哪怕是動用一些殘忍的方式。


    江燁鄢曾將初戀的名字紋在胸口,教練和同學,見他不願意洗掉,便用火一點點燙得胸口血肉模糊,他拚命掙紮著,那紋身不是簡簡單單一個女生的名字,是他做為一個獨立的人最起碼的支配身體權。


    但在這裏,他喪失了做為人最基本的獨立思考能力,獨立支配能力……隻能撕心裂肺地吼叫著,眼睜睜看著那胸口被火焚燒,鑽心刺骨,燒盡了他所有的天真。


    他在那個地方呆了三年。


    他最怕的就是火光。


    所以,他們總是拿著火來欺負他,這種深入骨髓的侮辱,讓年紀輕輕尚未雕琢世界觀的他,徹底崩潰了。他的骨頭上高傲的,但身邊的所有人,包括父母都要敲碎他的高傲。


    在一個陰雨天,他被通知要畢業了,離開這個青少年矯正思想中心機構。


    按道理,他應該是無比開心的,可,看著手裏麵,教練送給每一個出機構同學的白色康乃馨。


    他從四樓一躍而下,隻想著真正結束這荒唐的一切,哪怕被人說是懦夫。


    江燁鄢零零散散湊起來了。他當時應該是撞到了腦袋,失去了最悲傷的記憶。


    “嗬,我想起來了一些事情……”


    “有沒有關於鍾嫿言的?”


    鍾嫿言倒是很期待,想要聽聽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我好像知道,為什麽我會對鍾嫿言火災的事情,記憶如此深刻。”


    “為什麽?”


    “因為,看見她躺著火災裏那一刻,成全了我對於最疼痛生活裏,最相似,也是最完美的想象。在內心深處的我,早就死了。我死亡的那一刻,宛如她死亡的那一刻。被火焚燒著,無辜而麻木地躺在那,白色康乃馨像極了白色梔子花。我的母親匆匆趕到現場,冷酷無情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我的母親默許了這一切的發生。”


    鍾嫿言聽得雲裏霧裏,她尚且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到底想起了什麽……


    隻知道,他想明白了一些東西。


    江燁鄢幾乎汗流浹背,他極力遏製住胸口的疼痛,精神的渙散。他不是堅強的人,所以才如此依賴神。


    渴求神能夠救救他……


    他不過是一個被權利扣住枷鎖,敏感,脆弱而瘋狂偏激的人。


    用最激烈不屑的方式,麵對這個眼花繚亂,充滿陷阱的世界。沒有人能隨意停止,不過是上天的戲弄,神的戲弄。


    “江哥,這是你吩咐拿上來的盒子。”


    下屬將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放到了茶台上,便撤去。


    “這個就是那把香妃紫花臘底尺方十三單扇骨,我也是那天,才知道,這把扇子的朝代。”


    鍾嫿言看著盒子裏長長的扇子,帶著黃色為底,褐色的漩渦纏繞而生。實在屬於扇子裏的上等品相。


    江燁鄢見她有些愛不釋手地看著,又冷不丁地說上一句。


    “這扇子,我媽隨意送給我的。她從來不在意,我喜不喜歡,反正,她給的,我就得接著。也不知道……這是我媽哪個姘頭送來的物件,一看就是女人用的。”


    鍾嫿言抬頭,看著江燁鄢這種雌雄莫辨的五官,還有這到肩中短頭發。


    “沒準,是你媽故意內涵你,覺得你男不男女不女的。”


    “李妍言,你覺得,我好看嗎?”


    男人的聲音到底還是玩音樂的,很好聽,很有磁性。他的眼神帶著入侵性,直逼著她就範。那手輕輕撐著臉頰的時候,慵懶而妖冶。


    胸口那抹紅,更是朱砂入思魂,醉人不自知。


    “挺好看的。比女人都好看。”


    “那為什麽不喜歡我?”


    鍾嫿言繼而半眯著眼,嘴角笑起來的時候,不再是溫柔大方,而是有種不可侵犯的威嚴。


    白月光與朱砂痣。


    “江燁鄢,你的手指會迴答這個問題,我先走了。”


    “去哪?找傅宴延,還是方文瑾?你喜歡他們這種清心寡欲的氣質?一個吃齋念佛,一個病秧子?”


    他看著自己的手指,靈與欲的共存。


    他厭惡接觸女性,但也擋不住他戲弄風月的心,玩藝術的,心思都細膩。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被他說出了哀怨和吃醋的味道。


    “和你無關。”


    江燁鄢越是進攻,她越是冷靜。


    她越是冷靜,他就越沸騰。


    鍾嫿言隻是冷笑一聲,說道。


    “你才二十歲,是不懂愛的。喜歡就像男人的欲望,發泄完就蕩然無存。”


    江燁鄢隻是隨意地依靠在椅子上,琢磨完她說的話後,有些饒有興趣地抿了一口茶。


    他的確不愛眼前的女人。但不得不說,占有欲,探索欲,好勝欲以及拉到了一定的高度,這種感覺要是做愛會很爽,僅此而已。


    他暫時是這樣想的。他也是有過青春的人,隻不過,那顆跳動的心已經被一把火燒沒了,隻留下了行屍走肉的軀殼。他輕輕說道。


    “我這個年紀,愛恨都浪漫。”


    “人生還很長,不應該隻局限於情情愛愛。”


    “我已經死了,那個充滿著朝氣的我已經死了……我根本找不到人生的意義,我隻想著虛度光陰而已。所以,我才這麽羨慕你,還能有一顆跳動的心。你是被愛著的,你這種被愛著的人,壓根就不懂我們這些缺愛的人。你壓根不知道,出生在這種家庭有多恐怖!這種被壓抑的,被無時無刻要求低調的,嚴厲管教的,無時無刻謹小慎微的……連親人都安靜死寂,隔著麵,兩顆心的……”


    鍾嫿言其實也是感同身受,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但,現在她不想和他繼續糾纏,交付完這件扇子的八十萬後,她出了這個院子。


    沒有迴答他的話語,他便不再多言,隻是依靠著二樓窗戶上,眼神不明晦暗地看著她上了車。


    鍾嫿言內心是認同他一些觀點的,因為,她想起來李妍言,許褚印,許鳶……他們雖然年輕,但他們的愛比成年人還要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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