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國公府。


    除夕夜,府中亮如白晝,丫鬟仆人們都聚在下人房裏守歲。


    寧芷蘭在府門口下車後沒有去正屋和父母一起守歲,而是迴了自己的院子。


    寧芷蘭迴到房間,取出木箱,拿出裏麵的錦緞繡片,一個個開始鉸。


    梳妝台上擺著的是她上次花十倍銀錢買迴來的首飾,這是她曾經贏過溫陵的證明。


    靖國公府比溫國公府勢大。


    她比溫陵有錢。


    她比溫陵更愛平王。


    她比溫陵對平王更忠心。


    而溫陵不過是一個水性楊花的賤女人!


    都進宮了,還來勾引平王殿下!


    平王明明答應她會和溫陵一刀兩斷的,他們明明已經在議親了。


    為什麽十萬精兵都比不上溫陵的一張臉?


    為什麽?!


    “啊——”


    一個丫鬟聽到寧芷蘭的叫喊聲,從下人房趕過來查看。


    房間裏一片狼藉。


    桌上的首飾都掉落在地,所有的繡片碎成雪花紛紛揚揚。


    而寧芷蘭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中的臉,手指慢慢劃過臉上的疤痕。


    “小姐......”


    寧芷蘭緩緩轉過頭來,看到站在房門口的小丫鬟,一身紅衣,描眉畫眼,頭上還戴了支銀簪子。


    她站起身,朝丫鬟一步步走過來,滿麵陰沉,“誰讓你穿紅的?誰讓你穿的!”


    她掄圓了胳膊一巴掌扇在丫鬟臉上,那丫鬟沒有防備,一下子被扇倒在地。


    寧芷蘭快走到房間的另一邊,抄起雞毛撣子,又疾步迴來,狠命往丫鬟身上抽。


    “你打扮成這個騷樣兒是要勾引誰?”


    “說啊!你想勾引誰?!”


    丫鬟不敢躲,隻能哭著求饒:“小姐,這隻是過年的衣裳,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還敢戴發簪?”寧芷蘭蹲下身拔出丫鬟頭上的發簪“唰”地一下劃在丫鬟白皙的臉上,立時皮開肉綻,鮮血從白花花的肉裏淌出來,一張嬌俏的臉變得猙獰起來。


    比這臉更猙獰的是寧芷蘭的笑聲,她瘋狂地笑著,手上的銀簪一下接一下劃著,“你這賤人!讓你勾引平王殿下!看你還怎麽勾引!


    “哈哈哈......”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溫陵發現自己還在地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用這個“還”字。


    伸頭看看龍床,空的,公冶寒應該是上朝去了。


    什麽人嘛!他自己不睡就不能讓給別人睡嗎?!


    溫陵迷迷糊糊地爬起來,一步三晃地走到床邊,一頭栽在床上,身子順勢一鑽,人就進了被窩。


    還是龍床舒服......


    上廁所迴來的公冶寒看到縮在被子裏隻露出半個頭的溫陵,一邊不自覺地微笑,一邊想,到底是該進去和她一起睡,還是去睡地鋪。


    後來他想到了一句話,叫“小不忍則亂大謀”。


    溫陵終於睡飽醒來的時候,一翻身就看到公冶寒睡在殿中的地鋪上。


    她坐起來,剛睡醒的腦袋有些艱澀遲緩,想不通是怎麽迴事兒。


    他下朝迴來又接著睡了?


    察覺到床上的人動了,公冶寒也適時地醒來,假模假式地揉揉惺忪的睡眼,“床舒服嗎?”


    溫陵有些心虛,問:“你怎麽......睡在地上啊?”


    公冶寒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我上個廁所迴來你就把床占了,我不睡這兒我睡哪兒?”


    “我不知道,我以為你是上朝去了......”


    公冶寒作傷心狀道:“唉,我本來是想和你一起睡床上的,但是一想到你後退那半步,我還是別自取其辱了,還是睡地鋪吧。”


    讓你躲著我!


    讓你跟我保持距離!


    讓你後退半步!


    看老子愧疚不死你!


    果然,溫陵抱著被子,垂著頭弱弱道:“對不起啊......”


    公冶寒奸計得逞,露出一絲小人得誌的笑容。


    下一秒,笑容就消失了——睡在榻上的公冶言思動了。


    公冶寒立刻卷起地上的被褥扔到看不見的地方,然後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跳到床上,撲倒溫陵,擠在一床被子裏。


    溫陵本能反抗:“你幹什麽?!”


    公冶寒摁住她,壓低嗓音,“言思醒了,看到我們分開睡,怎麽解釋?說什麽也得等到孩子高考結束吧!”


    真的有一瞬間,溫陵信了這個狗屁理由。


    然而下一個瞬間就反應過來:這特喵的根本就不是一迴事兒!


    後來,溫陵才知道,過年休朝七日,所以公冶寒才沒有去上朝。


    溫陵:“休朝七天,那本月的沐休還照常嗎?”


    公冶寒:“照常啊。”


    溫陵趁機報複社會:“憑什麽他們不用調休?取消本月的沐休!讓他們補班!”


    公冶寒:“......”


    *


    新的一年,大家都有新的“收獲”。


    溫陵從此被公冶寒禁止給公冶言思送任何液體飲料。


    公冶言思被公冶寒禁止在弱冠之前飲酒。溫陵努力了這麽久,結果一夜迴到解放前。公冶言思經此一遭,比以前更守規矩了。


    至於公冶寒自己,他終於知道公冶言思和太後之間是什麽關係了。


    “原來太後是你的姨姥姥啊......”


    新年在此間的意義重大,哪怕是兩個國家在打仗,也得先停下來過了年再繼續。


    所以就連戍守邊疆的隴右軍也得了空閑,李功武夫婦親自入京來給太後和皇帝拜年。


    當然,不隻是拜年這麽簡單。


    李功武夫婦進宮的那天,是在長樂宮和太後以及公冶寒見麵的,溫陵沒有陪同。但據公冶寒所說,雙方洽談得很是愉快。


    從此隴右軍就徹底和平王沒有關係了,他們終於扭轉了局勢。


    美好的假期總是短暫的。


    就算是皇帝,也得按時複工。


    公冶寒敷衍地斜倚在龍椅上,支著太陽穴,眼睛半眯著,聽底下這幫老不死的嘰嘰喳喳。


    聽到重要的,感興趣的,就睜開眼給華容修一個眼神,華容修就會替他說話。


    聽到不重要的,不感興趣的,就簡單說一句“容後再議”。


    這個“容後再議”的意思就是等他迴去和溫陵還有中書省以及華容修商量出能取勝的辦法之後再提起這件事。


    比如,如果平王黨要推自己的人補個職位的空缺,公冶寒就會說“國庫沒錢,發不了俸祿,多出來的活兒你們自己內部消化一下。”


    等過兩天,找到他們舉薦的這個人的錯處了,再提起這件事。然後把這人的錯處在朝上一揭發,這職位的空缺就到了保皇黨手裏。


    但兩黨之間一直這樣互相攻訐,朝堂上難免烏煙瘴氣,每次上朝都跟檢舉會一樣。


    況且保皇黨的人也不是沒有錯處的,比如戶部尚書鄭方孔。他掌管戶部這麽多年,經手這麽多皇室大大小小的工程,要說一點沒貪,鄭方孔自己都不信。


    因此,雖然平王黨中被華容修參下台的人不少,但大家禮尚往來,保皇黨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這樣下去,負負得正,分不出勝負。


    蜀軍三十萬倒向平王,隴右軍二十萬和禁軍在皇帝手裏,靖國公寧文忠那日在朝上沒有表明態度,可雙方在議親卻是事實。


    現在,兩邊就像兩個核武器大國。雖然都有和對方殊死一戰的實力,但誰也不敢先開始。


    於是,溫陵和公冶寒最近就在琢磨著另想辦法。


    禦書房裏,石延年和華容修坐在案幾的一側,等著溫陵提出點兒什麽有建設性的意見或建議。


    結果溫陵將那些官員資料看了又看,白麻紙都要翻爛了,最後隻有一聲長長的歎息。


    兩人又將目光轉向公冶寒。


    正在托腮專注於欣賞“蘇妲己”美貌的公冶寒察覺自己被cue到,立刻嚴肅起來,迫於壓力運轉了一下大腦。


    他抽出案上的幾張紙,一一點道:“禮部尚書、吏部尚書、工部尚書、兵部尚書、刑部尚書,就這五個人最能蹦躂......”


    心道,要不一勞永逸吧,但溫陵肯定不會同意的,看,她又在瞪我。


    “樞密使韓俊送來的和談書,朕一直沒有批複,想必他離家千裏,這個年在邊關也沒過好,華容修,你帶點水果替朕去慰問一下,順便看看,為什麽這和談的條件從賠錢賠地變成了賠病秧子。”


    公冶寒之所以管越國太子叫病秧子,是有原因的。


    據說越國太子越清辭,年方二十二,多謀善斷,品貌俱佳,人稱“諸葛太子”。


    和大乾的常年交戰中,他作為總軍師,謀劃不少,讓戍邊的李功武吃了很多苦頭。


    人常言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越清辭自幼身體孱弱,長年累月臥床服藥。戰況激烈的那一兩年,他跟在前線,探子幾度傳迴他病重的消息。


    也許是他福大命大,幾度病危,又幾度挺了過來。


    隻是華容修沒想到,皇帝說的“帶點水果”真的是字麵意義上的“帶點水果”。


    有黃柑、鴨梨、橘子、冬棗、石榴、甚至還有甘蔗。每樣不多,隻有一兩斤。按照皇帝的說法,現在他手頭緊張,冬天的水果又都不便宜,送幾斤意思意思就行了。


    而華容修看著正盤腿坐在他對麵鉚足了勁啃甘蔗的溫陵,擔心這為數不多的幾斤水果,根本扛不住她一路吃到邊關。


    出發那天,當華容修看到居然是禁軍統領溫川親自負責護送時,他還有些吃驚。


    直到一掀車簾,看到打扮成小廝模樣的溫陵坐在裏麵,才知道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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