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道嗬斥聲,門口衝進來一個螺青色的身影,三兩步閃現在公冶言思身邊,老母雞一樣張開翅膀將他護在懷裏。


    溫陵寬大的衣袖將公冶言思小小的身體包裹住,隻露了個頭在外麵。


    她道:“你教書就教書,幹嘛要打人呀,體罰是不對的!”


    “趙某”老師先是行了一禮,然後道:“貴妃娘娘,您既然讓臣做太子的老師,那學生犯了錯,老師是不是就有權力處罰?”


    “處罰學生有很多種方式,為什麽非要體罰呢?你可以罰他抄書呀。”


    “趙某”老師板著臉,道:“貴妃娘娘,您到底是讓臣來教書的,還是來哄孩子的,如果您還當我是太子的老師,就不要幹擾臣上課。”


    溫陵杵著不動,不肯讓步。


    公冶言思抬起小臉,扯了扯溫陵的袖子,小聲道:“貴妃娘娘,我不疼,是我上課走神,老師才罰我的。”


    溫陵低頭道:“你都怕得閉上眼睛了,還說不疼?”


    她一仰頭,學著對方那一本正經的樣子,嚴肅道:“趙先生,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請問這六個字裏哪一個字有說老師可以體罰學生了?”


    “趙某”老師張口欲言,溫陵又繼續道:“聖人講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忠孝廉恥勇誠悌勤雅恆,這哪一個字有說可以用暴力解決問題了?”


    “趙某”老師:“這——”


    溫陵又道:“言思上課走神是他不對,但是別人不對,不聽你的,你就用暴力讓別人服從,這種行為和暴君有什麽區別?言思將來是要做皇帝的,要是他有樣學樣,變成一個隻會使用暴力的君主,那大乾怎麽辦?天下的百姓怎麽辦?”


    她已經學到了跟士大夫理論的訣竅,那就是找到一個政治絕對正確的角度,把小事往大了說,任何事情都拿出聖人理論給它上綱上線,你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看到“趙某”老師語塞的樣子,溫陵知道自己贏了。


    可是轉念一想,從企業管理的角度來講,在學生麵前這麽殺老師的威風,好像也不太好......


    以後言思會不會就不尊重老師了?


    溫陵看看公冶言思,他正單純著一雙小鹿般的眼睛看著自己。


    她不禁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這麽單純善良,這麽溫文有禮,又這麽可愛的孩子,怎麽可能會不尊師重道呢?


    “趙某”老師第一次被人說到啞口無言,便妥協道:“貴妃娘娘說的也有道理,那就改為罰抄吧。”


    他見溫陵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又道:“貴妃娘娘,現在我們能繼續上課了嗎?”


    溫陵正抓著公冶言思被打過的小手仔細檢查,資善堂裏有爐子,但他的手還是冰涼的。


    她把自己帶來的一隻螭紋手爐塞到他手裏,然後才道:“好了,快坐迴去上課吧。”


    離開資善堂的時候,她在門口見到了華容修。


    “貴妃娘娘。”他行禮道。


    這次,溫陵沒有說“先生免禮”了。


    她知道剛才的事情華容修肯定看到了,他又是太子太傅,還是那樣端方重禮的人,肯定是要表達點意見。


    於是她就先發製人:“如果華先生是要規勸本宮的話,就免了吧,本宮沒錯。”


    華容修一愣,臉上依舊是若有似無的笑意,“微臣也認為娘娘沒有錯。”


    他這樣說倒讓溫陵有些為剛才的急躁不好意思了。


    “微臣年少讀書時很是頑皮,但家父卻從未打罵過我,每每闖禍,父親也總是悉心教導,貴妃娘娘方才說的話,和我父親當年一樣,所以微臣絕無置喙之意。”


    溫陵忽然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頑皮?先生這樣的人,小時候居然也會頑皮?有多頑皮?上樹掏鳥蛋,給先生畫胡子嗎?”


    華容修:“......那倒沒有。”


    溫陵看他一臉尷尬,湊到他麵前狐疑道:“先生所謂的‘頑皮’不會就是像言思剛才一樣,上課走個神兒吧......”


    華容修看著那雙澈如清泉的眼睛,一時晃了神,說不出話來。


    沉默就代表了默認。


    溫陵歎著氣搖搖頭,道:“你們這些學神是真的意識不到自己在凡爾賽嗎?”


    隨後,她告別了華容修,離開資善堂。


    路上,她對細辛說道:“你一會兒去跟永安殿的管事姑姑說一下,把伺候太子上學的小太監換成宮女,這小太監太粗心了,大冬天上學,湯婆子都不知道準備。”


    “是。”


    快走到宜蘭殿的時候,她又道:“算了,還是別換了,我看那小太監一直跟著他,換了怕他心裏不高興,你就跟管事姑姑說,讓她再加個宮女跟著。”


    選太子伴讀的事情,溫陵還是要和公冶寒商量的。


    伴讀肯定是要從皇親國戚和世家大族中選,兒時是伴讀,將來等太子長大了就是他在朝中的助力。


    一開始,她和公冶寒孤立無援,所以才想用太子來製衡平王。但現在,朝中局勢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那公冶寒還會不會允許太子黨坐大到這種地步,溫陵心裏沒底。


    雖然他也是現代人,但人類尤其是男性人類對於權力的渴望,往往能達到令人發指的程度,就如同公冶風。


    去紫宸殿找公冶寒,不在。


    她又去了禦書房,在禦書房看到了正在和公冶寒商量中書省候選名單的石延年。


    石延年以前作為知製誥經常出入禦書房,以前在禦書房見到的妃嬪都是來送湯,送點心的,說白了就是博寵。


    直到某一天他在禦書房看到傳聞中的新晉寵妃在和皇帝處理政務。


    一開始,他心裏也有很大意見,但當時他隻是個知製誥,說白了就是個拿筆杆子的,沒有提意見的資格。


    現在他是中書舍人了,有資格了,但是這麽長時間下來,又覺得溫貴妃參政也沒什麽不好。


    自從溫貴妃入宮以後,皇帝就開始勤於政事,做的許多決策都是出自溫貴妃的建議。


    隻要是為國為民,這決策到底是出自男人還是出自女人又有什麽要緊呢?


    而且他發現一個規律,隻要溫貴妃在場,皇帝就和善可親。溫貴妃不在,皇帝就易燃易爆炸。所以他現在也學精了,進禦書房之前先問問門口的太監,溫貴妃在,他就把所有壞消息一股腦呈給皇帝。不在,他就把奏章偷偷藏起來,下次再說。


    所以現在看到溫貴妃來了,他又把剛才藏在袖子裏的奏章悄悄拿了出來,攢三天了都,溫貴妃再不來,他就要耽誤國事了。


    看到她來,公冶寒習慣性往旁邊挪了一下,等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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