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寒緩緩收斂神情,沉默一會兒,才認真道:“對不起。”


    溫陵本來已經做好了站在道德製高點上譴責他的準備,現在聽到他道歉,一時又不知該說什麽了。


    馬車上放著一張小桌,兩人以商業談判的姿勢對坐。


    公冶寒抬起眼睛,眼中沒了方才的戲謔,隻有一片坦誠,“壽宴那次的確是我刻意安排的,我本意是要離間他倆,晚上你沒有迴紫宸殿,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生氣了,我去找你,本來是想跟你道歉解釋,但是你卻告訴我,公冶風要你偷的是死士令牌。”


    溫陵不解:“有什麽問題嗎?”


    “禁軍中有死士的消息是我前段時間故意泄露給他的,按照原書劇情,他要你偷的應該是死士名單才對。”


    一些之前沒有想明白的問題,溫陵此刻得到了解答。


    所以公冶寒那天晚上是懷疑她已經倒戈,才用假名單來試探她。


    她道:“這麽看來,或許你泄露消息給他的時候他就已經識破了,所以他才會跟我說那名單是假的。”


    “他知道?!”公冶寒的驚訝和疑惑不比溫陵少,他垂眸思索片刻,又道:“其實我的死士根本就沒有埋伏進禁軍裏,這隻是一出空城計,令牌也是假的,他如果真的識破,那就應該知道偷令牌是沒有用的。”


    溫陵瞳孔微微放大,怔怔地看著他。


    她知道公冶寒把這一點告訴自己意味著什麽,這是他手裏僅有的一張底牌,他手中幾乎無人可用,雖然禁軍指揮使換了人,但溫川說到底還是向著溫陵的。


    如果她此時真的要倒戈,聯合禁軍和平王逼宮簡直易如反掌。


    她為自己剛才想要利用道德製高點來譴責他的行為感到羞愧,反倒希望公冶寒不要這麽坦誠。


    哪有狐狸精主動告訴別人自己不會法術的?!


    “不管他是否真的識破,反正現在禁軍是我們的了。”她從腰帶中掏出一張紙鋪在桌子上,細細研究。


    公冶寒問:“這是什麽?”


    “這是我讓溫川查的那張假名單上的資料,本來我就懷疑名單是假的,結果一查,這些人果然都是平王黨,雖然你想利用假名單讓平王自斷其臂的計劃失敗了,不過我們還是可以看看能否從家世背景中做做文章。”


    公冶寒將紙搶了過來,不耐煩地說道:“費這個事幹嘛?迴頭讓溫川配合我的死士,直接把他們全都殺了,一勞永逸。”


    溫陵太陽穴一跳,她蘇妲己不是狐狸精,但這個商紂王是真暴戾啊。


    她劈手奪了迴來,道:“你是本色出演商紂王嗎?成天就知道一勞永逸,從現在開始,你要痛改前非,樹立一個明君的形象,這樣平王謀反的時候也是師出無名,我們還能多一分勝算。”


    說完,她繼續研究,不搭理他。


    又過了一會兒,才聽公冶寒有些底氣不足地問她:“那你現在......不生我氣了吧?”


    溫陵頭也不抬地迴答:“算了,雖然事情是你挑唆的,但是春藥你也自己喝了,算是自作自受吧,況且大家都是成年人,要真發生點兒什麽,誰占誰便宜還不一定呢。”


    名單上溫川給的資料很詳盡,他甚至沒有迴兵部,僅憑記憶就能默寫下來。這就是傳說中優秀的人幹什麽都優秀麽?


    溫陵研究得全神貫注,良久,才感到有道視線黏在頭頂上。


    她抬起頭,看到公冶寒正支著太陽穴端看著自己,那雙笑意深深的眼睛裏盛滿了曖昧不明的神色。


    她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


    “我知道。”公冶寒臉上笑意更深,換了個姿勢躺了下來,開始閉目養神,不再說話。


    溫陵:你知道什麽!你倒是起來說清楚呀!


    直到馬車在宮門口停下,公冶寒才起來。轉頭一看,溫陵也在另一邊睡著了。他屈著一隻胳膊撐在桌上,俯看她的睡顏。


    她睡覺的樣子可真像一隻小貓,比平時清醒的時候乖多了。


    睫毛真長啊,隨著唿吸微顫,嘴唇和臉頰一樣飽滿,泛著誘人的光澤,眉頭微微皺著,輕輕撅著嘴巴。


    他看得入了神,德喜來敲車門他才迴過神來。他示意德喜不要出聲,將溫陵輕輕打橫抱起才下了車。


    她太輕了,該多吃點。


    他抱著她從宮門口一路走迴紫宸殿,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整個皇宮都知道了。


    溫陵自己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膳時間了。


    一睜眼,就看到一片玄色衣領,透著隱隱的降神香的香味。眼睛再往上抬,就看到公冶寒迷人的下頜線。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醒了,他在看別的東西,那是一本奏章。奏章放在案幾上,他右手執筆,圈圈點點。


    溫陵剛醒,還不想動彈,就呆呆地看著。


    奇怪,他平時都是兩隻手拿奏章。


    另一隻手呢?


    另一隻手在......


    抱著她?!


    她躺在公冶寒的懷裏?!還摟著他的身子!


    溫陵的腦子終於跟著眼睛一起醒過來了。


    她一個激靈直坐起來,移到一邊,非常合理地撞到了公冶寒的下巴。


    “啊——”公冶寒一聲慘叫,“你幹嘛?”


    溫陵:“這話該我問你吧?我怎麽會在你懷裏?!”


    剛睡醒的聲音還有些沙啞,配上她此刻有理就在聲高的表情,竟然有幾分嬌憨。


    “你怎麽會在我懷裏,你自己不知道嗎?”公冶寒一臉委屈地說道,”我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叫醒你,一路抱著你迴來,結果你抓著我的衣袖死活不肯鬆手,我就隻好一直抱著你了。”


    見溫陵被他說得逐漸心虛,他又活動活動酸痛的胳膊,“我胳膊都酸死了,你不謝謝我就算了,居然還質問我?”


    豈料溫陵的心虛隻是一閃而過,她迴憶了一下以前她媽都是怎麽吵贏爸爸的。眼珠子一轉,道:“你少pua我!我又沒讓你抱我下來,你完全可以把我叫醒啊!”


    “我......好好好,我自作多情,我多管閑事,我多此一舉,我——”


    “行了行了,”溫陵別過臉去避開他的眼神,說道,“這次原諒你,下不為例。”


    公冶寒:“......”


    來到這裏以後溫陵才知道,古人一天隻吃兩頓飯。上午十點用早飯,下午四點左右用晚飯,並沒有午飯的概念。


    中間餓的時候她就拿零嘴頂頂,今天由於她醒得晚,晚膳時就吃得多了些。


    她總感覺紫宸殿的飯菜比宜蘭殿的好吃多了。


    晚膳後,公冶寒在案幾旁邊加班批奏章。


    溫陵就在一邊看話本,都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看著看著,就生出了一種在看男頻小說的感覺。


    不一會兒,一個眼生的小太監進來伺候。趁公冶寒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塞給溫陵一張字條,然後就退下了。


    溫陵打開看過後,將字條放在燈上燒掉。


    火光未燃盡,就聽公冶寒問道:“海王八遞進來的?”


    “嗯,約我明天在冷宮外見麵,估計是想拉攏溫川,又或者發現了令牌是假的,找我商量。”


    公冶寒放下手中的奏章,說道:“他不會這麽快發現,如果他嚐試使用令牌調動死士,我一定會知道,他肯定是想通過你綁定溫川,你別去。”


    溫陵卻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隻有兩個選擇,要麽繼續跟他虛與委蛇,要麽徹底翻臉,但現在還沒到翻臉的時候。”


    “那就讓細辛替你去,就說——”


    “說什麽?說我連日侍寢太累,下不了床?”溫陵拿話本指著他說道,“你再這樣小心我告你職場性騷擾。”


    公冶寒默默低下頭繼續批奏章:你在我懷裏一直蹭我胸肌的時候怎麽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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