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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陽兄,有東西!”


    先進去的康顯承在東南角興奮大喊,發現了什麽東西。


    桓昕疾步走去,接過康顯承遞過來的物件,眉頭皺起。那是一塊令牌,還是梁國翼王的令牌。


    兩人同時抬起頭看向對方,心中已有千百種猜測。


    翼王在主動遞信想要合作?可那香味又是怎麽迴事?


    腦中閃過糾葛,桓昕最終決定:“此事還需勞煩叔陽兄跟進,桓某另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辦。”


    不等康顯承有所反應,桓昕已飛身而出。


    桓昕趕到魏國公府後並沒有從正門進去,他翻牆直入魏姝遐的“邇微院”,推開房門,獨特的香味縈繞四周。


    屋內陳設依舊,無人打掃,幾日便積了一層灰。他仔細查看了所有角落,都沒有人進入的痕跡,齊整的灰塵反倒證明這裏久未被打開。


    但就在桓昕關門的瞬間,他瞥見了東側窗戶上極小的一個孔,隻有從微妙的角度才能看到。


    桓昕上前俯身盯著小孔,細小孔眼的周圍過分平滑,隻有打造精妙的鐵器管狀物才能做到,絕非民間所造。孔眼周邊有一點微不可見的細末,桓昕伸手抹到之間,放在鼻底。


    “迷煙……”


    他頓時想到了什麽,飛快出了房門。在邇微院西側通往廚房的連廊處來迴踱步後,他終於發現了端倪。


    兩個幾乎要被苔蘚隱掉的腳印,上麵布滿了梧桐的碎葉,桓昕抬頭看了看,頭頂上梧桐黃葉枯落,隻剩下半樹。


    若說先前對魏姝遐和梁國的關係還有所懷疑,時至此刻便全都沒有了。


    五日前,建鄴來了一場狂風暴雨,前一日還蓊蔭翠蔥的樹木一夜之間枯黃凋落,那天亦是魏姝遐受傷被他接到將軍府的日子。


    因著她受傷,桓昕命人做出將魏姝遐送迴國公府的假象,但之後幾日國公府裏並沒有賊人刺客探訪,這個疑問現在有了答案。


    無論她的傷是怎麽來的,有人想要傷害魏姝遐卻是真真切切,而且此人就在國公府內。


    魏姝遐昏迷不醒幾日,又被帶去將軍府,如國公府內的暗線和她有關,細作便不會於當晚出現在邇微院,再不濟,也不應沒有後手,直接在此處倉皇留下證據。


    桓昕心中一時五味雜陳,魏姝遐一個久居深閨的女子,怎麽會和梁國扯上關係,還是在賜婚後才動手。


    或者說,正是在賜婚後才動的手。


    一封加急的飛鴿傳信從魏國公府飛出,去往“雀鳥”在的地方,桓昕也動身趕往陳府,應接魏姝遐。


    安陽大道上,兩輛馬車相撞,車上的人同時下來,彼此對視,全都愣住了。


    魏姝遐從未想過,會在此時,以這種方式和程予再見麵。


    清俊舒雅的少年郎君穿著朱墨襦裙,外罩藕荷色大袖衫,顏色竟有些絢麗,和從前的模樣大有不同。


    去歲中正程予被定了三級上品,現已任中書舍人。中書省為要害部門,程郎君年紀輕輕前途無量。


    這位被同行作詩稱讚“爽朗清舉,醉如玉山傾”的建鄴第一郎君終究和魏姝遐愈行愈遠了。


    “見過程大人。”


    “姝娘。”


    兩人同時開口,氣氛凝結。程予見狀迴頭對侍從吩咐道:“先退下吧。”


    “不必,有什麽話大人在此直說便好。”魏姝遐開口阻止。


    對麵的男子嘴唇張合,最終微歎一口氣,悠悠開口:“是我對不住你,你的傷如何了?”


    魏姝遐聞言扯出諷刺一笑,言語間帶了些尖酸:“感情之事本就是你情我願,程大人另有他愛,我自會成全,沒有什麽對不住,我的傷也無大礙,不勞程大人掛心。”


    程予的臉色頓時蒼白了幾分,他的目光在魏姝遐臉上流連反複,一雙眼好似盛滿了情意,魏姝遐心中頓生怒氣。


    若他們真同建鄴城傳聞的那樣,一個高攀低伏無人在意的婚約,兩個從未見麵的男女,那程家要毀婚,程予要另娶又何至於讓魏姝遐如此。


    她曾剝下所有的偽裝,將緊閉的心門為程予敞開一些,最終,全都是虛妄。


    湖畔泛舟,月下共酌,仿佛過去很久很久,其實不過一月之前,便已物是人非。


    “程大人心有他屬告知我便是,何必用下作手段誣陷我。”麵對程予,魏姝遐到底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平靜,她還是忍不住詰問出口。


    程予眼神倏然一暗,他別過眼艱難開口;“家父心切,非我所願,但無論如何都是我辜負了你。”


    魏姝遐冷笑一聲:“原來我還得謝你,若不是程大人不願,恐怕我這私信外男的誣蔑要傳遍建鄴了。”


    先前魏姝遐就猜過,建鄴從未傳出兩人退婚緣由的傳聞,恐怕是擔心她同程府魚死網破,刻意被壓了。


    “姝娘。”程予急急喚她,伸出手想要拉她的衣袖。


    魏姝遐拂袖甩開,厭惡地瞪了一眼程予後說道:“其實半月之前我就知道你和謝家女訂婚的事,可我不願相信,卻無意聽見楊馥和丞相府來人商議如何誣蔑我,我便將計就計把書信放到書房。”


    說到最後,魏姝遐心中悲痛襲來,神色黯然:“我存著你也許會因著那點情意阻止的心思做了這樣的事,但一切都發生了……”


    月光下,女郎姣好的麵容鍍了一層薄紗,恍如神女,隻有眼角晶瑩反射的一點點淚泄露了她此刻情緒。


    程予的麵色愈發蒼白,他的拳頭緊攥又鬆開,幾乎想要脫口而出,告訴魏姝遐。


    一個月前他被軟禁,直到魏姝遐和桓昕被賜婚的消息傳出,他才被放了出來。


    程懷秉日日將她的消息告訴他,卻是重兵把守,縛手綁腳。他踏不出一步,隻能眼睜睜看著她被誣蔑,她被賜婚。


    可是,要如何告訴她?


    他被囚禁在哪裏,每日在麵對什麽?


    這帶來災禍的秘密就這樣深埋吧,離她越遠越好。


    “姝娘,是我們沒有緣分。”程予好似一瞬被抽走了力氣,失魂落魄道。


    魏姝遐怔愣地看著程予,像是沒有反應過來,她想過他愛上了別人,想過他貪圖謝家勢力,卻沒有想到是這樣的迴答。


    就好像,此人還對她飽含深情,但因故不得不痛苦放棄。


    騙子!


    她不會再信他了。


    “子介,今日相遇是偶然也是天意。”魏姝遐長長舒了一口氣,從袖袋裏掏出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黃玉帶鉤,別在男子腰間,是貼身之物,也是定情之物。


    程予後退兩步,龜裂的唇瓣抖了抖,悲痛看向魏姝遐,已然想到對方要幹什麽了。


    魏姝遐將帶鉤遞到程予眼前,白玉無暇,涼薄如夜,她哀聲道:“這東西便還給你吧,從此,我和郎君相見不相識,祝郎君日後英才得展,年年今夜。”


    最後一個詞,帶著泄憤出口,程予沒有接,他忽然聽到魏姝遐莞爾一笑:“程大人,你欺我負我,令父誣我陷我,我魏姝遐絕不會就這麽算了。”


    從知道程予負心,家人背叛,從她將那幾張詩作故意留到書房,這場戲便由她安排好了。


    “姝娘,你……”


    “姝娘!”


    在程予驟變語調的驚唿聲中,空中橫飛出一支箭直直射向魏姝遐的胸口。


    “鐺“聲過後,魏姝遐在一陣疾風中被拽到一邊摔倒在地,她抬頭看去,兩個蒙麵黑衣人糾打在一起,其中一人身形像是女子。


    魏姝遐恍然記起,這恐怕就是桓昕指給自己的“雀鳥”。


    黑衣男子愈落下風,他腳尖輕點,飛身而上,在空中吹了一聲口哨,四周樹木頃刻全都簌簌作響,眨眼間落下七、八個黑衣人將他們團團包圍。


    雀鳥以一敵多已然有些吃力,其中一個黑衣人趁著空隙突然舉刀向魏姝遐的方向砍來。


    “啊!”


    魏姝遐拿起手旁打鬥中掉落的木板擋在胸前,黑影壓來,她恍惚中似乎看到程予飛身撲來。


    “子介!”


    魏姝遐驚唿一聲,眼前一道血柱噴湧而出,擋在身前的程予應聲倒下,黑衣人的大刀再次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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