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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驃騎大將軍府傳音時一並送來了禮服,魏姝遐穿著飄帶層疊的雜裾,頂著滿頭飾品,梗直著脖子,在兩位嬤嬤的攙扶下出了國公府。


    桓昕戴了冠冕,也身著絳色深衣大袖,高頭大馬俯視著魏姝遐。


    他目光沉沉,魏姝遐拿不準桓昕的心思,隻從常理推斷,這樣大好前途的重臣娶了一個沒落貴女,想來是不會高興的,還是躲遠點好。


    她福身行禮後,低頭避開桓昕的目光,在馬車前停留稍許,喘了幾口粗氣才顫巍巍踩上了腳蹬。


    盡管刻意忽視,然而男人在馬車帷幔旁亦步亦趨,魏姝遐都能透過薄紗感覺到他強勢的氣息。她屏住唿吸端坐著,時間久了竟腰疼,剛沒忍住泄出一點嚶嚀,馬車旁竟立刻響起了聲音。


    “哪裏不舒服?”


    隔著帷幔,魏姝遐看到男人精妙地掌握著馬匹的速度和力度,以使他從容彎下身子往裏探了探。


    魏姝遐乖巧道:“無事。”


    但桓昕一雙深邃銳利的眸子緊鎖魏姝遐的臉,又慢慢移到她的腰上,惹得魏姝遐縮了縮身子。她不自然地想起那一天,這雙眼眸是如何逐漸染上欲色,虎狼一般盯著她半晌後風卷殘雲地吃掉了她。


    桓昕看著漸漸紅臉的魏姝遐,突然低聲發問:“在想什麽?”


    魏姝遐如同受驚小兔,“兩隻耳朵”立刻豎了起來,滿臉緊張地否認道:“沒想什麽,大人何事?”


    桓昕扯扯嘴角不再多言,過了一會兒遞進來一個鵝絨的枕頭,魏姝遐捏著邊腳將枕頭墊到腰上,這才舒舒服服到了皇宮。


    巍峨宮宇一望無盡頭,在黃門的帶領下兩人在太極殿外侯了許久,直到裏麵傳來摔打東西的聲音,殿門嘩地開來,一個身著青色官服的人被拖出來扔到了殿外。


    魏姝遐眼皮跳了跳,突然感到那人目光怨毒射向桓昕。


    “宣……!”


    未等細想,大殿裏傳來黃門尖細的聲音,魏姝遐跟著桓昕的步伐,跨過紅漆高檻,經過鍍金梁柱,一同跪下行禮。


    頭頂上方皇帝蒼老的聲音在很遠處響起:“桓愛卿和夫人起來吧。”


    兩人弓身站好後,晉明帝掃了魏姝遐一眼,含笑對桓昕說道:“魏娘子的大太祖爺對皇家有恩,是以勳爵,朕作為後輩時刻想著如何還這份恩情,便做主將魏娘子許給了桓將軍,桓昕啊,你可滿意這樁親事?”


    最後一句話,語調微微提高,夾著厲色,顯出皇家的威嚴。


    這一刻,魏姝遐腦海裏電光石火,終於理清了一切。


    朱明宴上,她那般謹慎,除了一開始就要她入籠,在宴會上給她的吃食動手腳,其他的楊馥也好,玉佩也罷,又怎能讓她中計。


    楊馥離席後,有一道某位大人帶來的隻給女眷的糕點,她淺嚐了幾口。


    這般精心謀劃,無怪乎桓昕也被算計了。


    魏姝遐心想聖上這招是真真妙,既避免了桓昕迎娶高門大族,又封了她誥命給了桓昕和魏家麵子,天大的怨言也無話可說。


    “臣謝陛下恩澤。”桓昕作揖,四平八穩地迴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再不高興,也隻能如此了,魏姝遐心中微歎,盼著桓昕不要遷怒到自己身上就好。


    帝王朗聲大笑,愉悅道:“前幾日你上奏的雅州問題,吏部揪出了不少害蟲,方才那扔出去的雅州主簿巧言令色,惹得朕煩心。雅州是軍事要塞,怎能被蛀蟲侵蝕,幸得你提醒,這功勞朕給你記下了。”


    桓昕照例客套了聲,晉明帝和桓昕寒暄幾句後便讓兩人離開了。


    這場敲打桓昕的麵聖終於結束。


    出了大殿,魏姝遐看了看桓昕,他臉上無喜無悲,完全看不透。


    魏姝遐嘴巴蠕動,欲言又止,桓昕似乎感受到了,開口道:“江州的事我查過了,與你所說基本一致,江州刺史想軟刀子磨肉讓楊家屈服。那麽我問你,對楊家你想如何?”


    桓昕說罷盯著魏姝遐,看她眼睛眨了眨,又提醒道:“你這繼母可是三番兩次要賣掉你。”


    魏姝遐心中腹誹,這人揭短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她軟糯糯溫聲迴道:“若說沒有怨言那是假的,可我能倚仗的隻有母家,也不希望母家真的敗落。”


    這樣一個似是而非又傳遞立場的話到了桓昕耳邊,他露出一個些許諷刺的笑後開口道:“你倒是算盤打的好,楊家捏在我手裏,以你的謀劃智才,也算捏到了你手裏。”


    被戳穿的魏姝遐絲毫不慌,麵色平靜迴道:“大人說的哪裏的話。”


    她顧著說話,並沒有看到男人凝視著她,方才嘴角諷刺的笑漸漸變得柔和。


    麵聖後魏姝遐還有旁的事,賢太妃在燕雀湖主持了一場宴會,邀了她過去,聽聞還有諸多皇孫貴女在場。


    兩人出了皇宮,桓昕命李贄將魏姝遐送到燕雀湖,他一人騎馬迴府。


    晌午時分,日頭當照,女郎臉上細軟的絨毛被陽光曬得金燦燦,脂玉臂腕上血管清晰,過分纖細。


    桓昕盯著魏姝遐看了半晌,突然開口向李贄吩咐道:“明天去近衛營挑個機靈的,送去教習魏娘子。”


    隨後他又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個包裹遞給了魏姝遐:“賢太妃喜樂,玩得熱鬧,你這衣服不方便,去的路上經過我的一處私宅,可更換衣物。”


    魏姝遐抱著懷裏的衣物發愣時,馬車外的男人已驅騎離去,馬蹄帶起的風吹落了幔簾,青色遮目,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魏姝遐心中湧上奇特的感覺,連耳邊李贄“為了增強魏娘子體魄”的解釋都沒有聽清,隻是懵懵坐在軟榻上,暈乎乎到了燕雀湖。


    魏姝遐剛走進宴席,人群中便爆出一陣唏噓。


    鵝黃窄袖上衣著身,月白縛褲勾出姣好身材,魏姝遐整個人宛若神女下凡,更遑論胡服將她的細腰顯出十分,一並撐起鼓脹胸脯。


    這攝魄勾魂的美貌立刻點亮了整個園子,襯得所有人黯然失色。


    主位上氣度非凡的太妃笑著向眾人介紹魏姝遐的身份後,人群中的目光也都變了味,各式各樣的都有。


    魏姝遐目不斜視,穩穩坐在位子上,身旁一位嬌美的女郎上下打量了一番魏姝遐,突然開口:“這位娘子我見過。”


    她身旁另一位相貌平平的女子立刻接道:“郡主忘了,魏娘子可正是在府上的朱明宴,不知使了什麽好手段謀得了這份婚事。”


    言語尖酸刻薄,說話間看向魏姝遐的目光鄙夷不屑。


    原來搭話的是昭康公主的女兒儀和郡主,她聽罷擺擺手道:“想來是巧緣天合,媛可慎言。”


    接話的是禦府令的二嫡女陳媛可,平時跟在宗室女後邊,被人當槍使,是個十足的蠢貨。


    陳媛可冷哼一聲:“郡主單純,不懂這世上有這般人,家族沒落便想著用下作手段攀尊附貴。”


    她直勾勾盯著魏姝遐,陰惻惻說道:“狐媚下賤,搶了郡主先定的婚……”


    “媛可!”


    儀和郡主厲聲打斷,衝著魏姝遐溫柔一笑:“媛可口無遮攔,魏娘子見諒。”


    魏姝遐懶得同這種隻會雕蟲小技的人廢話,又礙於對方身份隻低低福身,也迴了一笑。


    “年輕人愛玩,我讓人帶來了幾套陸博,大家都玩一玩。”太妃開口,大家看向了主位。


    陸博,也為六博。六白六黑十二棋,雙方相爭博一局,以吃子為勝。黃門帶來了簽子,抽簽配對進行比拚。


    魏姝遐拿著簽子正瞧著,身旁的儀和郡主突然湊了過來,驚唿一聲:“竟是我們倆!”


    魏姝遐瞥了眼,她們倆手中簽子裏側圓圈顏色果然一樣。


    兩個人定定看著對方,儀和郡主率先開口,她揚起燦爛的笑說道:“魏娘子,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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