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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和二十八年夏,玉陽城鎮南將軍府。


    今日是鎮南將軍府大喜的日子,他家大公子娶親,新娘是平州巡按使家的大姑娘。


    這樁婚事萬人空巷。喜轎自北城門進,紅毯鋪地,一直到鎮南將軍府門口。


    新郎官騎著高頭大馬,白馬脖子上戴著紅綢花。新郎官一身大紅色喜服,繡著暗線喜字紋。


    他生得麵容挺括,俊俏飛逸。此時眉眼帶笑,喜氣洋洋,容光煥發。


    百姓們紛紛歡慶。


    "這就是大將軍的長子呀!"


    "可不是,這可是咱們玉陽最俊俏的公子。"


    "若是我能嫁進將軍府,做個小妾也樂意呀。"年輕的姑娘對馬上的新郎官充滿了向往。


    一旁的老婦輕嗤一聲:"你可配不上方家大公子。孫家姑娘祖父可是副相。"


    迎親的隊伍停在鎮南將軍府門口,新郎在轎前迎接新娘,臉上的笑容溫暖柔和。


    他們並肩跨入府門,一路走進正堂。


    高堂之上,鎮南將軍夫婦穿暗紅色的禮服,神態慈祥和藹,喜氣洋洋。


    鎮南將軍夫人看著兒子與兒媳行過拜禮,滿堂賓客歡喜,站在一側的二公子和三姑娘也都笑著,歡喜地看著大哥和大嫂。


    她的眼眶微微濕潤,鎮南將軍握上夫人的手,偏頭看她的目光一如年少時那樣寵溺。


    這***鬧,賓客散時,三姑娘和二公子鑽進庫房點數禮物,竊竊私語地笑。


    將軍和夫人相攜站在院子裏,高懸於頂的月光皎潔,珠華萬千。


    雲朵靠在方景良的肩頭,略帶悵然地歎息一聲:"彬兒都已經成親了,我們是真的老了。"


    "娘子不老,一如從前青春年少。"


    雲朵嬌嗔地瞪了他一眼,往他懷裏靠了靠。


    歲月並未在她的臉上留下多少痕跡。這些年她過得舒心,家中郎君寵愛,兒女貼心,家庭和睦。


    雲朵無時不感念,十二歲那個除夕前,她想也不敢想這樣的日子。


    "我想阿姐。"


    "阿姐肯定也在想你。"


    雲朵吸了吸鼻子:"若是阿姐和先生還在,他們的孩子也該有彬兒這麽大了。"


    方景良攬緊她的肩膀:"走,我陪你去看阿姐。"


    鎮南將軍府東南一間祠堂,並沒有供奉方氏祖宗,而隻有一個牌位:尊姐雲昭之神位。


    雲朵跪在蒲墊上,雙手合十,麵朝牌位。


    "阿姐,彬兒大了,成親了。娶的娘子是孫相公的孫女。是你當年親手提拔的孫士釗,如今已經是副丞相了。"


    "阿姐,我很想你。這麽多年,每天都想你。"


    "我和七郎過得很好,你安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照顧七郎和孩子們。阿姐,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方景良安靜地跪在一旁陪著她,等她累了,將她抱迴房裏。


    第二日一早新婦來請安。孫家姑娘是沉穩大氣的姑娘,圓圓的眼睛裏充滿了靈氣。方遠彬站在娘子身邊,眼神黏在她的身上移不開。


    雲朵溫柔地看著他們。


    雲朵喝了新婦的敬茶,拉著她的手親昵地說話:"媛媛,咱們家沒有那麽多規矩,你不用緊張,隻要你和彬兒好好的,就什麽都好。"


    "母親叮囑,媛兒記住了。"


    "好孩子。"雲朵拍拍她的手,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方景良也看了一眼他:"可不許你欺負我兒媳婦。"


    "知道了爹,娘子入門前,娘已經囑咐我好幾遍了。"方遠彬走過來攬著妻子的腰肢,"我怎麽會欺負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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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一見,一見傾心。


    "爹娘!"三姑娘方曉曉跑進來,燦爛的臉蛋上滿是笑容。她草草行了禮,便擠開大哥拉住嫂嫂的手:"大嫂,你終於嫁過來了。我可想死你了。"


    她親昵地把頭靠在孫媛的肩頭,被方遠彬一把扯開,他護著娘子像老母雞護食:"去去去,你一邊玩去。"


    方曉曉跺腳,湊到方景良身邊,拉著他的胳膊撒嬌:"爹,你看大哥他欺負我!"


    方景良瞪了他一眼,扭頭安撫自己的小女兒:"不理他不理他,爹一會兒揍他。"


    孫媛拍開郎君的手,走到方曉曉身邊說:"我也想曉曉,平州一別都兩年了。"


    方曉曉立刻抱住她大嫂:"還是大嫂對我好。"說著還朝方遠彬曲曲鼻子。


    孫媛溫柔地撫摸她的頭,方遠彬是拿他們毫無辦法。


    雲朵和藹地看著他們歡鬧。


    二公子方遠誌打了個哈欠走進來,朝父母兄嫂行了禮,攬著大哥的肩膀說:"大哥,昨兒我為了給你擋酒,都喝醉了,你不補償補償我?"


    方曉曉拆台:"胡說八道,明明在庫房裏還能打算盤。"


    方遠誌撲過來就要揍她。


    "啊,爹救命啊!"方曉曉抱頭鼠竄。


    雲朵看著他們笑,招了招手:"行啦,看你們兩個鬧騰的。"


    方曉曉躲在母親身後:"娘,二哥一點都不讓著我。"


    "吃早飯了,遠兒,別和你妹妹鬧。"


    方誌遠撇嘴。


    孫媛看著他們,走到郎君身邊。她喜歡這一家人,鮮少有豪門貴府能像鎮南將軍府一樣和樂溫馨。


    沒有妻妾之爭,也沒有兄弟鬩牆,他們在外撐起南境的一片天,在家裏卻是歡心快樂的普通人。


    午後方景良帶著大兒子去了軍營,二公子在書房溫習功課,他準備明年春天的科考。


    雲朵帶著女兒和兒媳去了祠堂。


    孫媛有些疑惑,方氏的祠堂應該在京城才對。進了門,偌大的房間裏長長的供桌上隻有一樽牌位。


    雲昭?


    孫媛有些驚訝。她抬眼往上看,後麵牆上掛著一幅丹青,看著畫卷已經有些年頭。


    畫中的女子身材纖長,一身螺紫衣裙,容貌明豔,微微含笑,眼中明媚如朝陽,又微帶英氣,叫人移不開眼。


    方曉曉輕車熟路地走上前上香跪拜:"昭姨母,曉曉來看你了。"


    雲朵拉著孫媛的手說:"媛媛,這是我阿姐的靈位。"


    "榮萊侯爺的威名,媛媛聽父親和祖父提起過。"孫媛猶豫了一下說,"但是侯爺葬於皇陵,受萬世香火,母親這樣私設靈位,是要被下獄的。"


    雲朵慈祥的目光變得幽深。這樣的婆母在孫媛眼裏是陌生的。她小時候就隨祖父拜訪過方氏夫婦,隻不過那時公爹還不是大將軍。


    在她的記憶裏,方夫人總是親切溫柔的,她對孩子們都很耐心,那雙眼睛裏總是充滿了愛與深情。


    此時的她有幾分脫於世俗的冷然:"不會的。"她這樣肯定,孫媛便不敢再說什麽。


    雲朵接著說:"將軍府上下,都知道阿姐。逢年過節都會在門外祭拜。你既是方氏媳婦,自今日起,也要常來祭拜。"


    "兒媳知道了。"


    "阿姐於我方家有恩,生生世世,方氏子孫不能忘。"


    孫媛看向供桌上的牌位,微微隆起眉頭。


    晚上時她偎在郎君懷裏,輕聲問:"大郎,母親供奉姨母的牌位,家裏的人都知道嗎?"


    "嗯,都知道。"


    她不安地動了動()..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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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起來擔憂地看著他:"但若有人走漏風聲,這可是要全家下獄的。"


    孫媛低下頭,蹙起眉頭:"父親說,當年陛下追封姨母為皇後,要將她葬入皇陵,邯鄲城鬧了一場風雨,死了很多人。"


    方遠彬坐起來攬著娘子的肩膀,輕輕安撫她。


    "這事父親也曾起過。"方遠彬歎息一聲,"但母親說,無論如何,陛下不會因此怪罪方家。姨母是希望母親祭奠她的。"


    孫媛有些怕。當朝陛下,勵精圖治,政治清明,自征蜀一戰後,盡管蜀降而複叛,但大楚還是因此一躍成為列國之首,這些年來政通人和,地位穩固。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有逆鱗,正是已故孝昭仁皇後。


    "母親說過,姨母於方家有恩。父親當年遠派冀州為官,興和八年蜀州領將叛變,時任玉陽軍主帥的甘青將軍奉旨出兵。是他請旨調父親入軍,也是這次機會父親有機會實現抱負,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這與姨母……?"


    "父親說,這一切是姨母去世前的安排。她不願父親太早入軍,恐朝臣參奏。"


    "姨母能如此周到,連她去世後好幾年的事都能安排得妥當?"


    孫媛感到不可置信。


    方遠彬也是將信將疑。他說:"爹娘都是這麽說的,在他們眼中姨母就好似神仙。咱們家能有今日,雖賴父親能征善戰,卻也賴姨母步步鋪墊。"


    "祖父和父親每每提起榮萊侯爺也總說是天妒英才,可惜我年少,未曾目睹她的風采。".c


    "我也隻是從爹娘口中聽說姨母的事,若是有人說起野史裏姨母是禍國妖後,魅惑君王,依靠寵愛立足軍中,娘總會不顧一切地和人家大吵一架。"


    "母親會和人吵架?"孫媛覺得這不像是夫人能做出來的事。


    方遠彬挑眉,親昵地蹭蹭她的鼻子:"總之啊,不要在爹娘麵前說姨母的不是,他們是會發脾氣的。"


    "我知道。未出嫁前,祖父也是護著侯爺的名聲,我家中從不敢亂議是非。"孫媛靠進郎君的懷裏,"當年祖父隻是六品小官,是侯爺提拔,他才能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祖父和父親叔父都是感念侯爺的。"


    "娘每天都會去祠堂,你若無事就陪陪她。"


    "好。"..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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