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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一路數千裏之遙,季醒言跑死了五匹馬,幾乎是晝夜不歇,仍走了十日之久。


    他相信,阿昭會等他。


    老天待他從未仁慈。生在這冷漠的宮牆裏,他不是父皇最喜愛的兒子,母妃早逝,全靠外祖一力支撐。


    隻有阿昭,隻有阿昭是唯一的仁慈。他已經知足了,他甘願傾盡一切換她。可為什麽老天送她到身邊,又讓她如此冷情。


    他這樣怒著、恨著、怨著。衝進阿昭的房裏時,隻剩下滿腔的悲哀痛苦。


    她安靜地躺在床上,孱弱蒼白。


    季醒言幾乎是撲倒在雲昭的床前,看到她青白虛弱的臉。她已經瘦得隻剩一副皮骨,病痛的折磨如此慘烈。


    他的阿昭得多疼啊。


    季醒言抓起她的手,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放到唇邊輕輕親吻她的手背。她的手有些涼,他急躁又溫柔地在掌心搓熱她的手。


    "阿昭,阿昭我來了。我帶了太醫,給你解毒。你醒醒,你看看我。阿昭。"


    老五伏地叩首:"陛下節哀,侯爺已經去了。"


    季醒言惱怒地偏頭,看到老五,遠處胡三海,他身後站著玉陽軍的一幹副將。


    "滾!都給朕滾!"


    甘青眼中有淚,他離開時迴頭看了一眼。


    高傲的陛下跪在她的床前不停地哀求,搓著她的手。


    在那一刹那,他忽然明白,也許曾經,自己隻是做了皇帝的箭。


    但這一切都隨著雲昭的離開而變得沒有意義。他們都是殺害她的兇手,為此終身不得脫於愧疚和悔恨。


    無論季醒言怎麽搓熱她的手,她的手都一點點涼了下去。如同他的心,那顆因為她而有了熱烈溫度的心髒,成了雪地裏湮滅的火苗。


    "阿昭,別這麽嚇我。"他的頭磕在床沿,仍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我不讓你入宮了,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我都依著你。你想怎麽樣我都依著你,別這麽懲罰我。"


    "阿昭,你醒來看看我。"


    "求你。"


    無論他如何悔恨哀求,明豔的女子都不會再睜開她清亮的雙眸。宛若芍藥的姑娘在極盛之時散盡了光芒,所有的愛恨都是生者的枷鎖。


    老五按照雲昭的囑咐,取出暗格裏的信件。他先看了自己的,一展開,高大的男子便泣不成聲。


    是一幅畫,畫裏的人是他和年幼的小主人。在侯府庭院,雲昭吊在他的手臂上蕩秋千。彼時她銀鈴一般的笑聲還迴蕩在耳邊。


    畫側寫了兩句話:贈與敬愛的五叔,願請萬千保重,歲歲平安。


    臨近傍晚,天邊雲霞如火。皇帝負手立於院中,沒人敢近身。老五走進院子,到他麵前拜下。


    "陛下。"


    "你啊。"陛下看了一眼,"起來吧。"


    他看著老五問:"阿昭走前,說了什麽?"


    "侯爺已將暗衛營重整,編為青麟衛,一應事務屬下皆已在奏報中言明。"老五奉上奏報。


    皇帝好似全然不在意,沒有接,另問:"還有別的嗎?"


    老五又掏出一封信,和手裏的奏報一起遞到他麵前:"侯爺擔憂陛下,特留書信,請陛下一覽。"


    他匆匆拿過去,朝老五揮了揮手。


    "屬下告退。"


    踏出月門,老五悄悄迴頭看了一眼,年輕的帝王捏著那張薄薄的信紙的手在顫抖,高傲如他,亦不能得償所願。


    季醒言躺在雲昭躺過的床上,擁著她的被子,她留下的信攤開放在枕側。紙上隻有八個字,字跡與雲昭的字不太像,可見執筆者腕力虛浮。


    "此生無悔,來生()..co


    .


    不見。"


    薄薄的被子讓他感受不到擁抱的重量。


    季醒言將被子團成一團放在胸前,屈起雙腿躬著身子,半包圍著這一團被子。他像抱著至寶,貪戀床榻上殘留的她的氣息。


    他沒有什麽想說的,隻是無聲地流淚。心裏空洞的一塊那麽冷那麽痛。他不知道要怎麽平息這種痛苦,夾雜著悔恨。


    為什麽要讓她出征蜀國,為什麽讓她再上戰場!明知道兇險,明知道的,為什麽讓她冒險。


    季醒言如此恨自己,此生頭一次,他有剜肉剔骨的痛。


    沒有蜀國的財富又如何,不過是多操勞幾年,不過是子孫盛世,他做墊腳石。怕什麽,求什麽?


    隻要阿昭,隻要阿昭活著。


    在這個淒涼的秋夜,他身體裏有一部分隨著雲昭的死而死去。


    老五趕到冀州府的時候,是五天後。那日大雨傾盆,午後的天色如同冬日的傍晚一般,烏壓壓的天色,灌溉大雨,雨珠在地上跳躍。


    雲朵自那日方景良收到邯鄲的急報要遍尋名醫,便整日心神不寧。她想去潞安,但方景良不許。那裏是戰亂後的屠宰場,尚未平息的戰火不知道會有什麽變數。


    若是雲昭知道,定也是不許她去的。


    喜鵲迎著雨跑進來,著急地喊:"夫人,五哥來了!"


    雲昭手裏的茶杯落在地上,茶水迸濺在她的裙角。


    她衝出屋子,衝進雨幕裏。大雨落在身上那麽疼。


    老五跟十三進院子,雲朵正衝出來。


    老五一見著她便跪了下去。


    雲朵茫然無措地看著他,瞳孔裏縮著恐懼。


    "五叔,你這是幹什麽?"雲朵想要扶起他。老五抬起頭來,雲朵看到他泛紅的眼睛和眼裏的淚光。


    不要,不要哭。


    五叔,為什麽要哭。


    不要哭。


    "姑娘,小主人於五日前病逝於潞安。"


    雲朵後退了兩步,腳下一軟,跌坐在雨裏。


    十三和喜鵲都跪了下來。


    "不會的。"雲朵喃喃自語,她的手虛抓著地上的落雨,"不會的。阿姐不會不要我的,她答應過我會迴來的。"


    雲朵爬著過去抓住老五的手臂:"五叔你騙我的,你騙我的。"


    她從地上爬起來想要往外跑:"我要去找阿姐,她不會不要我的,她答應過我一定要迴來的。"


    "姑娘!"老五從地上竄起來,扯住她的胳膊,"小主人有東西留給你。"


    雲朵的淚混進滂沱大雨裏。這喧鬧燥烈的世間,所有的一切都靜了。


    方景良急匆匆從府衙趕迴家裏,老五已經走了,他還有很多的事沒有完成。


    十三和喜鵲不在,雲朵孤零零地坐在門檻上,頭發和身上都濕著,眼神空洞地麵對大雨瓢潑,手邊散著一封信。


    "朵兒。"方景良溫暖的聲音將她喚迴。雲朵仰起頭看他,他收起傘隨著她一起坐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將散落的信收起來。


    雲朵抱住他,他身上還有歸來的寒氣,卻已經足夠溫暖她。


    "七郎,阿姐不要我了。"


    方景良溫柔地摸她的頭,輕聲安撫:"阿姐那麽愛你,怎麽會不要你。"


    "可是她走了,她不迴來了。"


    雲朵曾與方景良提起過先生,關於她向往懷念的那段溫情時光。


    "阿姐是去找先生了。"方景良這樣說。雲朵抬起頭,淚眼滂沱。


    "先生等了她很多年,阿姐不願意他等了。"他溫柔地擦去她的眼淚,低聲說,"阿姐陪了你這麽多年,她()..co


    .


    想去陪陪先生了,他們相守的日子那麽短。"


    雲朵的淚像是泄了閘的洪水。


    "阿姐給我留了信。"雲朵已經將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阿姐說,她很愛我,她很舍不得我。她還給我留了這個。"


    她從懷裏掏出老五同信一起交給她的玄鐵牌。方景良拿過去看了看,蹙眉問:"這是什麽?"


    "阿姐說,他日若有變,有此令在,五叔他們拚盡一切也會護我們一家周全。"


    方景良眉頭蹙得更緊:"朵兒,阿姐的信我能看嗎?"


    雲朵點了頭,他將信展開。


    吾妹雲朵,見字如麵。


    去日尚短,尤甚思念。冀州匆匆一別,了卻我心中諸多牽念。


    曾經我也孤苦無依,得幸先生庇佑,才能安然成長。如今見方郎,如見昨日之硯書。


    望你們恩愛不疑,白首相莊,吾於九泉之下,此心甚慰。


    雲氏產業,皆交由你們夫婦打理,需精心看顧,不可慢待。世事多變,宜慎行,戒驕躁。勿忘兼濟民生,抑勿忘獨善其身。


    其他事已盡托於五。五隨父多年,仁善忠誠之輩,可盡信之。


    信中所留玄鐵令,不必知其緣由。驚變之下,持此令牌,五必會保你一家平安。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自別後,思之念之,此心切切。然身不由己,再無退路。切勿悲傷,珍惜自身。愛而不衰,吾自長存。


    若來生,血脈相親,再結親緣。


    言至此,紙短情長。


    下麵還有幾行字。


    以下,寄方州丞。


    衡之,文治武功,皆為造福於民。生逢亂世,爾濟國之心,昭豈能不明。然朝堂亂局,宜靜不宜動。在其位者謀其政,勿忘初心,靜候佳音。.c


    雲朵自幼孤苦,報國之際,勿忘妻子,望必憐之惜之護之。此情拳拳,銘感五內。


    雲昭絕筆。


    方景良抬起頭,深深唿出一口氣。雲朵見他眼眶發紅,便更忍不住眼淚。


    "阿姐一片丹心為我。七郎,我想她。"


    方景良將信收起,攬過她的肩膀。


    "阿姐是個好姐姐,也是好臣子、好將軍。"


    雲朵心裏默默的想,阿姐是最好的,隻這天下的人對不起她,從未她對不起別人。


    "其實那日清晨在府門前見到甘將軍,我就知道阿姐不會迴來了。阿姐心性驕烈,甘青逼死先生,她是恨的。若有一日她能將這恨意暫稍放後,定是報了必死的決心。"


    她縮在方景良的懷裏,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兒。


    "我帶你去為阿姐送喪。"


    "好。"..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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