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又一個。


    一個接一個。


    烏蒂婭機械般地揮動著手中的利劍,每一次揮砍都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劍身與蟲族堅硬的外殼碰撞,發出一聲又一聲絕望的哀鳴。


    她的眼神中滿是疲憊與麻木,眼底是化不開的絕望與痛苦。


    她甚至完全不敢去看那幾個熟悉的身影。


    明明昨天還在相互鬥嘴的二人,今天就隻剩了一個,


    明明昨天晚上還為自己送來藥劑的一國之君,今天就變成了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甚至對自己的親弟弟都毫不留情地下著狠手。


    她恨,她恨這該死的命運,她恨這無法改變的時空,她恨無能為力的自己。


    為什麽會這樣呢?曆史上明明不是這樣的。


    明明……他們應在莫薇恩先祖的安撫之下,成為克拉克帝國少見的壽命達到一百以上的克拉克。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一個又一個的蟲族倒在她的劍下,黑金色的皇家戰鬥服早已被鮮血浸透,那濃稠的血跡層層疊疊,甚至分不清是敵人的鮮血還是自己。


    但她不敢停下,她抱著僥幸的心態想著,萬一呢?


    她多殺一個,是不是克拉克們就可以少殺一個。


    那他們的精神力是不是就少那麽一絲失控的風險。


    那他們是不是就多一份能夠活下來的可能?


    眼前已然有些模糊。


    放眼望去皆是鮮紅一片。


    她聽到自己的心髒疲憊的跳著,每一下都沉重而緩慢,一下又一下地,似乎在嘲笑著她天真的幻想。


    都會死的。


    誰都活不下來。


    烏蒂婭的潛意識在發出哀鳴。


    但她什麽也做不了。


    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她看著精神力暴動的裏格爾雙目通紅,毫不留情地將自己的親弟弟阿奇帕德扔在地上。


    她看著澤布倫在察覺到自己的狀態之後,飛一般的跑向審判塔的頂層,企圖通過審判塔的血色晶石來抑製自己暴動的精神力。


    她看著被蟲族重重包圍的莫薇恩,滿眼都是刻入骨髓的絕望。


    看著她不顧一切地瘋狂的斬殺著麵前的蟲族,卻空不出手去保護自己的深陷險境的家人。


    戰鬥結束,蟲族傷亡慘重,被迫退軍,不出意外,今天之後,蟲族應該不敢再隨意踏入克拉克帝國的領土。


    而受到克拉克保護的克拉克帝國,是在一眾蟲族被入侵的宇宙勢力之中,唯一一個防線並未後退半步的帝國。


    而在克拉克們的保護之下,克拉克帝國無一人傷亡。


    除了……克拉克。


    帝國的子民們享受著劫後餘生的喜悅,歌頌著克拉克們的英勇與無畏。


    卻不知他們口中,所謂的戰神血脈唯一的幸存者,正獨自在那彌漫著血腥氣息的戰場之上,給自己的父兄和叔叔收斂著屍身。


    澤布倫為防止失控的自己傷害他所熱愛所守護的這片土地,毅然決然選擇了自盡。


    為了以防萬一,他甚至在臨終之前,連自己的精神力都以最無害的方式徹底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裏戈爾在最後關頭恢複了神智,毫無抵抗的地任由阿奇帕德將利劍插進了自己的心髒。


    而親眼目睹自己唯一的哥哥離去的阿奇帕德精神之海受到了嚴重的創傷。


    在鋪天蓋地的蟲族的壓迫之下,他第一時間疏散了自己方圓三公裏的軍團,然後,放任了自己精神力的時失控。


    在失控的狀態之下,他以一己之力滅掉了接近數萬的a級蟲族,


    最後,被莫薇恩一劍穿心……


    天陰沉沉的,傾盆大雨說下就下。


    無根之水洗滌著世界的罪孽,將鮮紅的世界,重新給予了一片的寧靜。


    莫薇恩輕咳一聲,鮮血止不住地從她的嘴角流出。


    但她卻渾然不覺,隻是目光空洞地望向戰場的殘骸。


    雨水如注,狠狠砸在她沾滿血汙與塵土的臉龐,混著淚水肆意流淌


    裏格爾他們的身軀橫陳在雨水之下的泥濘之中,仿佛隻是陷入了一場沉睡。


    “姐姐……”


    走到莫薇恩身後,烏蒂婭輕輕上前,雙臂環繞,給了莫薇恩一個溫暖而又帶著幾分苦澀的擁抱。


    烏蒂婭閉了閉眼。


    本次試煉,不管是從難度還是從別的各個方麵,都太不像一場試煉了。


    結合最近幾天所經曆的一切,她大概知道,這場試煉的根本所在了。


    “我們做一個交易好不好?”


    烏蒂婭將臉埋在莫薇恩的懷裏,誰也看不到她的神情。


    “我幫你,幫你把澤布倫他們帶迴來,我幫你保護你的家人,但我隻有一個條件……”


    “……別忘記我,找找我,找找我好不好?哪怕找不到,也千萬不要忘記,不要忘記我的存在。”


    隻要世間還有一個人記得她的存在,她就不會完全的消失。


    隨著話語的吐出,烏蒂婭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微弱,仿佛每一個字都在瘋狂消耗著她僅存的力氣。


    與此同時,她的身上散發出璀璨的淡金色光芒。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莫薇恩突然神情一頓,幾乎是下意識地,猛地伸出手,想要將烏蒂婭推開,並阻止即將發生的一切。


    但她的手卻如觸虛空,徑直從烏蒂婭的身體裏穿了過去。


    “你也要走了,是嗎?”


    看著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莫薇恩繁亂的心緒卻瞬間就莫名其妙地平靜了下來。


    “你們都要丟下我一個,你們都要離開,怎麽你們一個個的,都這般的無情……”


    莫薇恩聲音越來越平靜,但在那平靜之後,是濃稠的幾乎要將她淹沒的絕望。


    滴答,滴答……


    是誰的眼淚滴落的聲音。


    滴答,滴答……


    一滴又一滴。


    時間在淚水的祭祀之下悄然逆轉。


    戰場之上,數以萬計的蟲族在向全宇宙叫囂著,入侵著,張牙舞爪地發起著進攻。


    依然是克拉克們一個又一個的陷入精神力的風暴。


    而這次,一道金色的光芒從戰場的中央冉冉升起。


    手握著金色精神力的莫薇恩,以一己之力將克拉克們的精神力風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徹底壓製。


    至於在此之前陷入沉睡的阿卡茲……


    一個接近透明的人影,將自己所有的最後一抹精神力,注入到了他的體內。


    “真好,我還是救下你了,考官大人,好好地活下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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