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一聲巨響。


    電光閃爍之間,一顆驚雷從空中閃過,將攝政王府的院子籠罩得如同白晝。


    在這樣的驚雷之下,顧清月清清楚楚地看到陸懷瑾眼底閃過一絲不可思議。


    他霍然睜大雙眼,錯愕地看向顧清月,腳下微微有些趔趄,向後退了幾步。


    半晌,陸懷瑾才嘴唇輕動,吐出淡淡的一句話:“在皇上眼中,臣是這樣的人?”


    顧清月哪裏還顧得上仔細端詳陸懷瑾的麵色。


    她一股腦將自己所有的想法和盤托出。


    “若朕不能與福家聯姻,無法得到福家的支持,先帝很有可能會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子侄。”


    “那些人各個都是邊境悍將,若是他們迴朝登基為帝,也就壓根不會存在什麽攝政王。”


    “到時候,王爺如何在這朝中立足?如何擁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呢?”


    陸懷瑾麵色蒼白,嘴唇發青,咬著下唇,身子還在輕微顫抖。


    顧清月還嫌不夠,繼續補充。


    “所以,為了能讓朕與福家聯姻,為了能讓先帝傳位給朕,為了能保住你攝政王的榮華富貴,你不惜出賣朕,出賣了福康!”


    “朕變成了被困在宮中的傀儡皇帝,福康變成了人人唾棄的小白臉。唯獨攝政王,你什麽都得到了,地位、權利,所有的一切都我仔你手裏。”


    “迴過頭來,攝政王倒是開始嫌棄朕後宮穢亂,嫌棄朕在皇位上無所作為。”


    “攝政王是不是忘記了?若是朕有所作為,那你這個王爺之尊,便也是廢紙一個。”


    “到時候,王爺如何保住你的榮華富貴呢?”


    顧清月一口氣將自己想說的話全部說出。


    直到最後一個字落定,她驟然眼眶腫脹,鼻尖酸澀。


    一抹淚水噙在眼眶之中。


    若不是顧清月緊緊捏著拳頭,任憑指尖沒入掌心。


    隻怕眼淚就要順勢而出。


    她倔強地揚起下巴,直勾勾看向陸懷瑾。


    便是如何控製自己,身體依舊不住顫抖。


    顧清月哪裏知道,她如此模樣,反倒是讓陸懷瑾心口揪得生疼。


    他小心上前,探出手,試探著握住顧清月的肩膀。


    掌心的溫度順著顧清月的皮膚一點點散開。


    像是最後一記重擊。


    顧清月再也無法強忍。


    淚水決堤而出。


    顧清月身子左右晃動,極力掙紮,想要擺脫陸懷瑾的手。


    她越是如此,陸懷瑾握得越緊。


    最後,他索性一把將顧清月抱入懷中。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


    陸懷瑾抱著顧清月的雙臂加重力道,仿佛要將顧清月嵌進自己的身體裏才肯罷休。


    屋外雨水狂墜。


    屋內顧清月淚水肆意橫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懷中的人還在不住顫抖,根本無法冷靜。


    陸懷瑾隻能緊緊抱著她,將她的麵頰埋在自己懷中,任憑她如何掙紮,都絕不鬆手。


    不知過了多久,顧清月緊繃的身子終於逐漸平靜了些許。


    她不再抽動,也不再掙紮,任憑陸懷瑾抱著自己,紋絲不動。


    陸懷瑾扶住顧清月的肩膀,二人緩慢分開。


    他撩起顧清月散落的碎發:“顧清月。”


    陸懷瑾再度喚了顧清月的閨名。


    這一次,顧清月沒有反駁,隻是安靜地翕動鼻尖,淡淡迴應:“嗯?”


    “我的確算計了你和福康。可我隻是想你順利登基。”


    “先帝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基業,怎麽能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拱手讓給其他人?”


    “那日之後,福康進宮為妃,你得了福家的支持,順利登基為帝。”


    “這一切的確都是我親手所做,可沒有絲毫是為了盤算我的利益。”


    “我在先帝麵前發過誓,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一直護著你。”


    言畢,陸懷瑾捧住顧清月皙白的麵頰。


    看著她抽動的鼻尖,和那雙緊緊在一起的秀眉,陸懷瑾心口窒悶。


    其實還有後半句話他未曾說出。


    --那一夜,失去自由和名聲的又何止是顧清月和福康。


    那夜,他也失去了自己生命裏最重要的人。


    顧清月眼眸閃爍,修長的睫毛上掛著一絲淚痕。


    她定定地看著陸懷瑾,唇瓣微微抽動幾下,低聲道:“你們都有自己答應的事情,都有自己需要應允的承諾。”


    “可你們可曾有一個人問過我,我是不是願意留在這宮中,犧牲一切,做什麽皇上?”


    陸懷瑾嘴唇開合,喉嚨微動,想要說什麽,最後還是硬生生地咽了迴去。


    顧清月一點點撥開陸懷瑾的手。


    她垂著腦袋,深吸一口氣,隨後緩緩揚起下巴,看向天花板。


    “我今日來是想告訴你,後宮的清理行動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


    “那些男妃大多數都願意離開後宮,有的不想迴府,我也已經答應,給他們一些銀子,讓他們出去自行安身立命。”


    “可是,福康說了,他不願意走。”


    陸懷瑾劍眉輕挑,眼底多出幾分詫異,看向顧清月:“不願意走?”


    他還以為,隻要後宮的清理行動一開始,福康是第一個離開後宮之人。


    畢竟,邊關才是他的家。


    這些年,他被困在宮中,一直鬱鬱不得誌。


    陸懷瑾還以為福康是整個後宮,最希望能離開的人。


    顧清月垂眸,微微頷首。


    福康的話還在耳邊不住迴響。


    --小時候我之所以沒能赴約,是因為我那日迴府之後就被父親勒令送迴邊關。若不是那次錯過,和你一同長大的人就是我,不是陸懷瑾。


    --皇上就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重新陪在你身邊,這次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都不會再離開你。


    既然他不願意走,顧清月也不想趕他走。


    在這落寞的深宮中,若是有一個能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哪怕隻是說說話的人也好。


    “皇上也不想讓他走?”


    陸懷瑾看出顧清月眼神中的變化,試探著輕聲詢問。


    顧清月躲開陸懷瑾的視線:“既然你千辛萬苦,做了這麽多安排,就是為了能夠通過福康安定福家,為何還要讓福康走呢?”


    顧清月堅定神色,看向陸懷瑾:“讓他留在宮中,對你對我還有對他豈不是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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