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一片寂靜。


    顧清月黛眉輕鎖,眼底閃過一抹驚愕。


    這薛景澈可是楊太傅最看重的後妃,不僅是他親自送進宮,他在自己耳邊可沒少說薛景澈的好話。


    且就顧清月所知,楊太傅和薛家關係匪淺。


    沒想到一朝處置起薛景澈竟然是這般辣手無情。


    “太傅!”


    薛景澈跪在地上,膝行上前,眼神顫動,滿眼惶恐:“太傅,我父親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撲在地上,抓著楊太傅的袍角,高聲哀求:“你不能就這麽殺了我,太傅!”


    楊太傅看都不看薛景澈,抬腿抽出被他抓著的腳,順勢將薛景澈踹翻在地。


    他斜眼瞥著薛景澈:“我就是看在你父親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才隻殺你一人。否則,淫亂後宮那是要誅九族的!”


    薛景澈不依不饒,跪在地上,咚咚叩首,額頭上很快便滿是鮮血。


    “太傅,景澈直到錯了,求太傅饒景澈一命。”


    楊太傅置若罔聞,似乎根本聽不到薛景澈的話。


    見狀,薛景澈隻得哀求望向顧清月:“皇上,臣妾錯了,臣妾再也不敢了。求皇上看在臣妾在您身邊伺候這麽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了臣妾這一次吧。”


    他趴在地上,緊緊抱著顧清月右腿,鮮血順著麵頰滑落,滴在脖頸上,最後落在地上。


    很快,顧清月腳下便多出一片鮮紅。


    她瞧著於心不忍,俯低身子,探手想要扶起薛景澈。


    發生這等事情,其實也不能完全怨他。


    於私人而言,顧清月倒是有些同情他,也想饒過他這一次。


    於公而言,顧清月希望能放了薛景澈,如此一來也算是變相拉攏薛家,日後為自己所用。


    哪知道,還不等顧清月說話,楊太傅已沉著麵色,冷聲道:“來人!把他給我帶下去,三日後問斬。”


    很快,禦書房外衝進幾名禁衛軍,架住薛景澈,將他硬生生拖出大殿。


    楊太傅轉首便看向跪在一旁,瑟瑟發抖的慧兒。


    他幾步上前,居高臨下,盯著慧兒:“身為皇上身邊的女官,如此不知檢點,勾引妃嬪,你可知罪?”


    慧兒身子一軟,頓時跌倒在地:“太傅,奴婢知罪。”


    “既然你們情深義重,寧願冒殺頭的罪名也要在一起。那本官就成全了你們這對苦命鴛鴦,來人……”


    “太傅是想在朕眼皮子底下大開殺戒嗎?”


    顧清月驟然冷下麵色,一雙漆黑的眸子陰沉沉盯著楊太傅後背。


    她右手搭在身前,拇指和食指輕輕摩挲。


    楊太傅當著自己的麵,一不請旨,二不迴話就想接連處置了薛景澈和慧兒兩人,未免也不把自己當一迴事了!


    顧清月麵沉如水,緩步上前,在慧兒麵前站定。


    未及開口,慧兒已經哆哆嗦嗦抓住顧清月的袍角:“皇上,救救慧兒。”


    顧清月輕拍慧兒手背,示意她不用怕。


    她收迴視線,凝色看向楊太傅:“朕還在這裏站著,太傅便要處置朕身邊的。太傅眼裏還有朕這個皇上嗎?”


    楊太傅麵露不悅之色。


    今日他已經數不清這是顧清月第幾次拂逆他。


    難不成她還真得想當這個女帝嗎?


    楊太傅嘴角抽搐,太陽穴狂跳不止。


    良久,他冷聲道:“微臣不敢。既然皇上覺得微臣做事有失偏頗,還請皇上允許……”


    眼看著楊太傅又要故技重施,以辭官威脅自己。


    顧清月嘴角輕垂,雙手順勢背在身後,側過身,隻留給楊太傅一張側臉,冷聲幽幽:“朕是大堯的皇上,若是有人想要幾次三番用辭官來威脅,那朕隻能應允。”


    楊太傅陡然瞪大雙眼,周遭的怒氣逐漸被滿臉的不可思議取代。


    顧清月側眼睥睨楊太傅:“太傅要說什麽,可要想清楚了。有些話,一旦開口,便再也迴不去了。”


    楊太傅渾身輕顫,身側雙手緊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後背僵直,隻覺陣陣冷汗順勢而下。


    良久未曾等到楊太傅迴話,顧清月索性扶起慧兒。


    她掃視太傅兩眼,這才對慧兒道:“今日之事你也瞧到了,若是再犯會有什麽後果你也明白了。”


    慧兒連連發抖,不住點頭:“奴婢……奴婢明白了。”


    顧清月輕聲咳嗽:“朕願意看在你昔日伺候朕還算細心的份上饒你一命,依舊留你在禦前伺候。你可願意?”


    慧兒萬萬沒想到自己不僅留下一條性命,居然還能繼續在禦前伺候,哪裏還有不願意的:“奴婢願意,奴婢願意當牛做馬伺候皇上。”


    “皇上如此縱容這女官,就不怕朝野非議嗎?”


    顧清月漠然瞥向太傅:“朕是皇上,手握生殺大權,誰敢非議?”


    “皇上,你……”


    “太傅尚且能決定妃嬪生死,朕難道不能決定一個女官的生死嗎?”


    楊太傅頓時語塞,呆滯瞧著顧清月。


    後者挺直腰板,仰著下巴,神色之中滿是傲氣。


    恍惚之間,楊太傅似乎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昔日先帝的模樣。


    沉吟片刻,顧清月緩緩道:“太傅無事可以退下了。”


    顧清月甚至能聽到楊太傅牙關打顫,幾乎是硬生生從嘴裏擠出幾個字:“是,微臣告退。”


    他離開之前,還不忘狠狠剜了兩眼陸懷瑾。


    在楊太傅看來,今日顧清月忽然性情大變,與陸懷瑾脫不開關係。


    待到楊太傅離開,顧清月吩咐慧兒下去休息。


    終於等到殿中無人,顧清月原本板正的腰板瞬間塌陷。


    她癱坐在椅子上,任憑雙臂隨意搭著扶手,大口大口喘起粗氣。


    現在想想還有些後怕。


    若是方才楊太傅抵死不讓步,非要辭官自己還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呢。


    “皇上今日倒做了件像樣的事情。”


    乍一下聽到耳邊還有聲音,顧清月本能坐正,遽然轉首,對上陸懷瑾淡漠的雙眼,正玩味盯著自己。


    “你怎麽還在這裏?”顧清月滿臉驚訝。


    她隻顧著和楊太傅‘生死相見’,倒是忘記這裏還有一個呢!


    顧清月疲累起身,隨意揮手:“熱鬧看完了,攝政王也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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