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棟簡陋的私人醫院門口,聚集不少人圍觀。


    蘇半夏被推倒剛下過雨的泥地上,十分狼狽。


    頭發淩亂,衣服破舊,沾滿汙漬。


    四十多歲的年紀,讓她看起來白發蒼蒼,形容消瘦,猶如一個老婦。


    站在她麵前的中年男子,西裝革履,打著領帶,手提著公文包,一副成功人士風範。


    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抖了抖手裏的這份病曆單。


    驀然抬頭,布滿歲月痕跡的臉滿是猙獰,他將病曆單劈頭蓋臉的扔在瘦弱老婦身上,咒罵道。


    “賤人,沒本事掙錢,還得了這樣的病?怎麽地?想我出錢醫治你嗎,癡人說夢?


    我早想擺脫你了,若不是你不肯離婚,我跟青青也用不著過著東躲西藏,被人唾棄的日子。


    現在好了,老天有眼,讓你得了病,我這沒錢給你治病,你也活不久了,我看你怎麽死?”


    死了都不會給她收屍。


    男人憤憤的說著,似乎還不解氣,對她拳打腳踢,破口大罵。


    周圍人都在指指點點,誰都路見不平,但誰也不敢去拔刀相助。


    麵對這議論紛紛,男人掃了一眼周圍的視線,怒罵道:“看什麽看,沒見過兩夫妻吵架?”


    秉著清官難斷家務事的原則,圍觀眾人漸漸散去。


    蘇半夏感受到拳頭如雨點般的落下,身上原本都是淤青,如今又添了新傷,整個人疼得都快沒知覺了。


    “王光輝,別打了……”她淒厲的聲音從喉嚨裏溢出。


    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愛上了這個人渣,為他拋棄一切,換來悲慘人生。


    眼淚蓄滿眼眶,視線模糊的瞬間,幾十年的影像從眼前快速掠過。


    那時候的她還是個天真無邪的姑娘,愛著村裏的大學生,為了他拋棄父母,為愛私奔。


    為了供他上大學,蘇半夏起早貪黑的擺攤賣早點,誰知他畢業後在城裏混出了人樣,就將她當成一個老媽子使喚。


    再後來,他事業有成,跟別的女人有染,踩著她蘇半夏的骨血過日子。


    因為他,蘇半夏掉過幾次孩子,導致終身不孕,如今還得了宮頸癌。


    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誰讓她選了個渣男,若有下輩子,她絕不會重蹈覆轍。


    男人的手還不停的在她身上毆打,語氣囂張至極,蘇半夏被迫的承受著,感覺到靈魂漂移。


    這會一輛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露出一雙筆直修長的腿,皮鞋踩下的地麵格外有力。


    蘇半夏抹了抹眼淚,透過眼簾順著皮靴往上看。


    對上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輪廓立體分明,經曆過風雨的滄桑,變得更加的成熟有味,他身形高大的往那一站,似乎能遮擋住所有的風雨。


    竟然是他,秦立恆。


    確認是他後,蘇半夏還沒來得及喊他名字,就感覺到脖頸處一陣刺痛,原來是王光輝抬腳踩在了她的脖頸上。


    這一腳分明就是用足了力氣,有著想要送她上西天的狠辣。


    圍觀的人,都被這個男人的手段給愣住了,但這是家務事,誰也不敢管。


    嗬嗬,蘇半夏,這就是你的人生,為什麽在你最窘迫,最狼狽的那一刻,還要讓他看見。


    她閉著眼睛準備受死時,就感覺到身上一輕。


    秦立恆身形利落的踢開了男人的腿,一個利落的反手,就將他的胳膊往後擰。


    王光輝痛苦一聲,跟個跳蚤一樣的在地上蹦跳,叫罵著這個多管閑事的王八羔子。


    “我生平最見不得打女人的男人,你還真是個人渣。”秦立恆冷笑著,抬腿朝他膝蓋上一踢。


    王光輝吃痛的跪在地上,圍觀的人,看的過癮,紛紛鼓掌。


    “我打自己的老婆,要你多管閑事。”


    “你還嘴硬。”一拳頭砸落下來,王光輝頓時老實了。


    這種男人就是吃軟怕硬,不打不成器。


    蘇半夏艱難的爬過來,緩緩抬頭,盯著他看,聲音帶著欣喜:“秦立恆。”


    沒像到十多年後,他還是跟過去一樣,麵容剛毅,身姿筆挺,氣勢逼人。


    “你認識我嗎?”秦立恆納悶,盯著她的臉,正想要翻開記憶匣子時……


    後車門打開,女人靠在座位上的曼妙身姿若隱若現。


    她聲音溫柔地飄了過來:“立恆,時間不早了,再不走,一會簽合同就晚了。”


    蘇半夏眯著眼睛,努力的看過去,隻見女人穿著棗紅色的旗袍,身形保養的凹凸有致。她穿著肉色的絲襪,踩著一雙黑色綁帶高跟鞋,一張臉經過保養後,十分精致細嫩。


    若不是眼角的幾絲皺紋在宣示,會直接讓人誤認為這是個二十多歲的待嫁姑娘。


    哪怕是一個側麵,蘇半夏也認出來了。


    這是她的堂姐,蘇珍珍。


    蘇珍珍從小就很優秀,樣貌好,學習好,被蘇家人從小嗬護著長大,養成她不可一世的自私性格。


    當她瞥見不起眼的蘇半夏越發的美麗動人,掩蓋她的光芒後,便爆發了嫉妒。


    凡事她喜歡的東西,不管是物品,還是男人,統統都要搶。


    在蘇半夏沉默的時候,秦立恆最終還是上了車。


    臨走時他還沒有想出這個老婦是誰,蘇半夏的心碎成了玻璃渣子。


    傷痕累累的她,如何再配的上秦立恆的愛。


    不記得了,這樣也好,活在迴憶裏的永遠是最美好的。


    “看什麽看,你這個臭娘們,是不是想當著老子的麵,想給老子戴綠帽。”王光輝罵罵咧咧中,又是一腳。


    這一腳踢中了蘇半夏的頭部,眼前出現一片漆黑,腦部的血液似乎溢了出來。


    漸漸失去知覺後,她這朵飽受摧殘的昔日黃花,最終凋零了……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蘇半夏睜開惺忪的雙眸。


    入目所及的是布滿蜘蛛網的橫梁,一頂破舊飄有灰塵的蚊帳在眼前搖曳。


    朦朧視線逐漸清晰,陌生一切,讓蘇半夏整個人驚的坐起來。


    老式的衣櫃,因為年代久了,掉了不少漆,露出原本的斑駁痕跡。


    旁邊一張小書桌,放有一堆破舊的書籍。


    蓋在身上的是發著黴味的棉被,以及膈得身體硬邦邦的是底下的睡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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