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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彩依然穿著那件淡粉色的侍女服,隻不過外麵襯了一條兔毛邊的厚披風,瘦瘦小小的那麽一隻,通紅的雙手上捧著一套嶄新的衣物。


    “你怎麽進來的?”


    阿彩一躬身,將衣物托得與眼眉齊平,


    “是張公公領奴婢進來的,說您要麵聖,需要更換衣物。”


    李傑歪著頭看了看她,心底湧出一絲憐愛。


    再低頭打量一下自己的衣物,的確該換了。


    這一天一夜他單單是錘殺有名有姓的就五六個,再加上染布坊一頓瞎輪,死者不知凡幾。


    紫色蟒袍早已血跡斑斑,頭上的束發簪子都沒影了,臨時用一根布條係著,頭發上都結出了血溜子。


    就這形象進太極宮,確實有礙觀瞻。


    而且,他知道,目前正在太極宮中的各路朝中大佬可比剛剛那些無權勳貴們難對付多了。


    當他從長樂門的耳房中再次走出來時,人已經穿戴一新。


    這應該是他平時與李儇打馬球時的衣服,同樣是絳紫色,但胸口那條銀線織就的四爪蟒龍顯得更加的兇猛威武,頭上的黃金束冠則為他平添了幾分尊貴。


    太極宮門前喧嘩之聲不斷,到處都是朝中六品以上的官員,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當以李傑為首,韓猛、張直臣等五名南衙的大將軍低眉順眼地出現在殿前時,眾人的表情精彩絕倫。


    “他居然隻用了半天就將亂軍平定?”


    “奇怪啊,別人好說,但像韓大傻這種夯貨也甘心跟在他身後...”


    “嗬,居然殺了田令孜,也不知道還能威風到幾時!”


    忌憚,驚訝,恐懼,謙卑...


    但也有不少人則麵露和善,對他不住點頭,甚至對他挑了挑大拇指,


    “壽王,真他娘殺得痛快!”


    李傑大部分都不認識,也暫時沒心情認識。


    而是皺著眼眉,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太極宮正門。


    “壽王殿下應詔進宮!”


    張丙臣捏著嗓子喊了一句,對他一笑,


    “殿下,請!”


    相對於宮外亂哄哄如同菜場不同,此時的太極殿中靜悄悄的。


    一共隻有十幾個人。


    李傑在記憶中尋找了一下,發現除了韋昭度之外,就認識戶部侍郎,同平章事的崔沆,其他大部分都不認識。


    崔沆,就是成語“沆瀣一氣”那位,記憶中算是個忠臣...


    剩下的都是武將,羽林軍大將軍和另外南衙十一衛的頭子們。


    李傑很奇怪,


    不是什麽文官在左,武官在右的站法嗎?


    怎麽唐朝不按規矩來?


    後來一想,


    哦,這規矩是北宋才開始流行的!


    李儇坐在正中的金龍軟塌上麵沉似水,白橫一手握著千牛刀站在軟塌之下,一股子冷冽的殺氣撲麵而來。


    李傑一進來就和白橫對了下眼神,後者呲牙一笑,感覺牙花子上都帶著宦官們的血絲兒...


    看來事情已經辦得差不多了!


    這些文武大臣一看壽王到了,大部分把腰又低了幾分。


    沒辦法。


    太極殿一側的院子中,此時可是堆滿了與田令孜關係密切的宦官屍體,內侍省的牆頭上掛滿了血淋淋的人頭!


    白橫在李儇和李傑的授意下,一夜間幾乎將整個大明宮、太極宮和東大內有品階的宦官和女官一起抓進了內侍省!


    僅僅與田令孜有直線利害關係的太監宮女就殺了一百多人,另有關係不明的也疑罪從有,照砍不誤。


    淒慘喊冤的叫聲在整個三大內上空飄了許久都沒停下,無數宮中之人嚇得一夜未眠,惶惶不可終日。


    大唐可以說在今天進行了一次遠超曆代,最為血腥的洗宮行動!


    李傑不知道這樣是否可以根除唐末宦官把持朝政的傳統,但還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


    至於之後,雖然不喜歡清朝,但借鑒一下清朝對宦官的管理和扼製手段還是不錯的。


    他心中稍安,對白橫點了點頭,這才幾步走到李儇麵前躬身施禮,


    “陛下,作亂一日的博野亂軍實為投降黃賊的叛軍,其目的乃是已作其內應亂我長安,現已盡數剿滅,叛軍之首果毅校尉費朗已然伏誅,屍體就在長樂門外!”


    李儇一聽,舒了口氣,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說實話,當晚他和李傑在車中商議如何鏟除田令孜餘黨時,對這次洗宮還是很擔心的。


    因為不止是宦官,朝中大臣也有很多與之交往密切,若是一股腦的全殺了,隻怕整個長安都得陷入無政府狀態。


    沒人管理可不行,何況黃巢即將兵臨城下,正是用人之際。


    他咳嗽了一聲,


    “壽王辛苦了...”


    話還沒說完,就看一人馬上躬身道:“陛下,臣聞叛軍劫掠東坊之時,壽王隻命五衛兵馬作壁上觀,圍而不殲,徒令坊中無辜百姓被殺!臣請治壽王貽誤戰機之罪!”


    李儇的臉立刻又沉下去了,看著這個突然蹦出來的家夥十分不滿。


    “陳愛卿,叛軍有三千之眾,坊市間又道路縱橫,極難圍堵。壽王又是首次帶兵,倉促之下難免有失誤之處,此罪可免!”


    “陛下,恕臣直言,壽王殿下年幼,如今卻將關內一應軍權悉數交由他手,這恐難服眾...”


    他還沒說完,韓猛的大嗓門就喊開了。


    “陳侍郎,壽王殿下手刃奸宦田令孜,又獨自擒殺叛將費朗,別人咱不知道,但我們南衙可是服他的!”


    他身邊的張直方聽著好笑,心道:“你怕是有一半是服人家的力氣,另一半是惦記那寶車賊贓吧?”


    不過,他還是與其他幾人一同對李儇躬身,


    “臣等謹遵陛下旨意,壽王英勇無敵,千軍辟易,實乃大唐之虎!”


    李傑憑著記憶認出了這位陳侍郎,名叫陳卓,乃是吏部的頭子,應該說也剛剛上任不久。


    大概一個月前,前任因為用人不當,已經被撤職發到河中當縣令去了。


    陳卓本來是禦史大夫,平時就喜歡和人抬杠,到處懟人。


    如今連升六級,卻依然沒改了見人就咬的毛病,完全忘了自己已經是紫衣重臣了...


    此時他見其他幾位大將軍一起抱團,居然敢反駁自己,不由得心跳加快,手都哆嗦了起來。


    不是氣的,而是興奮的。


    丫的,老夫不把你們這些腦子裏全是肌肉的大老粗駁倒,咱鐵嘴陳就永遠閉嘴!


    他馬上又是一躬身,


    “臣...”


    話還沒說完,一個聲音從殿外就傳了進來。


    “報~黃賊使人送來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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