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的構造體閉著雙眼,將身體完全貼附在牆壁的文字上,連同穿在身上的純白護衛甲。


    遠處昏黃的燈光勉強照亮著這裏,少女深褐色的皮膚與光暈融為一體。她的手輕輕撫摸著那些文字的刻痕。


    就像在祭奠已故的親人。


    “蘇菲亞。”女人穿過長長的走廊,向著少女唿喚著,“我就知道你在這裏。”


    從落地窗透進來的月光碎了一地,映照在那些鋪在地上有著鳳紋、曲水、花枝纏繞的各色地毯上。


    蜿蜒流轉,暗藏其韻。


    那個同樣有著深褐色皮膚的女人踏碎這些月光,向著被她稱唿為‘蘇菲亞’的少女走來。


    純白的長袍為地麵增添一份移動的陰影,白色頭巾兩邊是金色的綴飾,連同手腕脖頸與衣服,無一不透露著貴族的雍容華貴。


    然而卻並不顯得俗,銅臭的金銀在她的身上倒是成了平淡的裝飾。


    “首領。”


    蘇菲亞貼服的姿態立刻變得端正,像是士兵在迴應著他的長官,她就這樣站在對方的身前。


    “沒什麽,隻是想和你走走。”女人說著,步調變得尤為緩慢,“列車上最近的事情很多,都沒有空去看你,還好嗎?這段時間。”


    她語氣極為放鬆,猶如老朋友一般的與蘇菲亞說著,像是在享受這難得的時光。


    蘇菲亞快速跟上,但並沒有離得很近,反而始終距離著她有著一兩步的距離。


    “托首領的福,我過得很好。”


    “都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麽拘謹啊!”


    賈米拉突然迴頭,俯下身體平視著蘇菲亞。


    在兩人交接的目光中蘇菲亞率先垂下眼簾,眼中的光芒淡去,卻在之後又再度升起。


    “可首領就是首領。”她盯著女人的眼睛說道。


    賈米拉暗金色的瞳孔一顫,隨即變得無比溫和,“算了。”她伸出的手附上蘇菲亞的頭,不輕不重的往下揉了兩下。


    “這樣也很好。”


    被強行點頭的蘇菲亞,在感受到腦袋上重量離去的時候便看到了賈米拉那凝重的神色。


    還沒等她開口,對方的聲音就接著傳來。


    “多年的僵局終要結束,‘轉機’的到來將會讓這一切全盤瓦解。”


    賈米拉伸出手金色的指甲,差點戳進蘇菲亞的眼睛,或許這個距離閃瞎也可以做到。


    沒有理會這個小插曲,賈米拉帶著威嚴與肅穆,宛若女皇般對著眼前的人說道:“蘇菲亞,要到了賭上一切的時候了。”


    “空中花園已然對著空間站出手,遺忘者也參與其中,就連一向隻關心黃金時代遺存的藝術協會也派出了自己的力量。”


    “此刻的天空一片混亂。但這恰恰正是我們出場的絕妙機會。”


    賈米拉透過落窗外,仰視著空中懸掛的殘月,“靜等...星辰的隕落吧……”


    “甘願奉上一切。”


    蘇菲亞單手放在胸前,毫不猶豫的迴應著。


    走廊裏走出一名白色衣物的男人,他單手放在背後,左手扣住右肩並微微垂著頭。


    “稟報首領,歐石蘭大人來訪,說有要事相商。”


    蘇菲亞聽到這個名字後,身體不自然的顫抖著。賈米拉的眼神頓時冷了下來,完全附上一層陰霾。


    她輕輕握住蘇菲亞的手,對著男人說道:“讓他進來吧。”


    黑夜中,那個一身黑衣的男人顯露出來,頭巾與黑色的麵罩完全遮擋了他的特征,隻顯露出一雙透著狡詐與陰險的眼睛來。


    他單手背於身後,俯下身體向著賈米拉行了一個吻手禮,但從不摘下的麵罩揭示著他的態度。


    此刻的車廂內,除了蘇菲亞外,三個人無一例外都是貴族。無論何種樣式的衣物,上麵都雕刻著耀眼的金光。


    “那些客套話就免了,所謂何事?”


    賈米拉垂眸瞥視著麵前低著頭的人,冷淡的問著。


    “關於臨時改變列車路線一事,能請埃米爾大發慈悲的告訴我,其中的緣由嗎?”


    歐石蘭看起來相當聽勸,直接的問道。


    一旁的男人卻出聲提醒著,“請歐石蘭大人不要對埃米爾的決定過度解讀。”


    “閉嘴!”歐石蘭扭頭看向那個名為‘阿斯頓’的男人,毫不掩蓋眼神中的兇戾,“臣下豈敢僭越埃米爾的發言!”


    這該死的保皇派!


    “作為商人,自當依據商業情報的更新而做出更好的判斷,而且往東走也是你們半年前所進獻的建言書中所寫。”


    賈米拉強行打斷那兩個人的對話,冷冷的盯著歐石蘭,“怎麽?你要質疑半年前的自己?”


    歐石蘭臉色閃過驚愕,他大抵未曾想過會被自己扔出去的石頭砸到腳。


    “自然是不能。”他說著,“隻是作為臣下,當然要時刻提醒埃米爾保持理性。畢竟列車變道,要調整的可是未來三個月的通商計劃。”


    “這就不勞歐石蘭卿費力了,我還沒有那麽不識數。”賈米拉合上眼睛,暗自的諷刺著。


    歐石蘭的眼裏閃過一抹狠毒,他目光平靜的接過這個話題,“那是當然了,畢竟我們都不希望老埃米爾的悲劇...再次發生。”


    “注意你的言辭!”


    阿斯頓嗬斥著,語氣不由自主的拔高並加重幾分。


    “我速來口直,難免冒犯,還請埃米爾明察我的忠心,莫要犯下曾經相同的錯誤。”


    歐石蘭迅速解釋,完全沒有理會阿斯頓,這既是再次警告,又將自己撇的幹淨。


    “哦?是嗎?”賈米拉托著下巴發問。


    歐石蘭迴答道:“自是當然。”


    “哼—”賈米拉不由得冷哼一聲,平靜的再次問道,“為了避免老埃米爾悲劇的重演,歐石蘭卿是否該撤下車廂通道徘徊的武裝人員呢?”


    “哎呀,埃米爾連這個都知道嗎?”


    歐石蘭說著,眼中似乎閃過一絲得意。


    車廂通道外。


    角落裏的幾個人端著槍械,屈身於這處狹小的地方。耳機時不時閃著黃光,似乎在和其他地方埋伏的人溝通。


    一道黑色的身影閃過,掉落物發出的聲音格外響亮。


    歐石蘭那寬大的頭巾下,傳來手下低唔著的沉語。


    “我們...被控製住了……”


    ……


    歐石蘭弓著腰,身體俯在賈米拉身下。他搓著手,不停的辯解著,“哎呀,那些隻是我新雇傭的護衛,來帶他們見見世麵而已,也許讓埃米爾緊張了。”


    略微抖動的手部看得出來,他有些緊張。


    “誤會解除了就好嘛,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歐石蘭親就退下吧。”


    賈米拉輕笑著打發他,毫不掩蓋該有的得意。


    “那,我就帶著我那幫不成器的廢物,先行告退了。”


    歐石蘭說著,再度行禮,緩緩退了出去。轉頭時看向賈米拉身後的蘇菲亞,兩人視線交匯的那一刻,他的輕蔑與怨毒噴湧而出。


    “呸。”他小聲的咋舌道。


    蘇菲亞的神色在這一刻猙獰起來,伸出的腳預示著她下一刻就要像銀光一樣奔襲而出。


    然而,賈米拉卻攔住了她。


    並沒有說任何話,隻是伸出手擋住了她。


    蘇菲亞在這一刻得到冷靜,這並不是最合適的機會,她很可能這次也殺不掉他。


    風將頭巾吹起,歐石蘭的身影就在幽靜的走廊裏消失,那黑的讓人心裏發慌的車廂通道,掩藏的是蘇菲亞一生的心結。


    “那個機會就要到了。”


    賈米拉·埃米爾盯著漆黑的車廂通道一字不頓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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