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模樣很標致,標準的鵝蛋臉,是個美人兒,年齡不大,估計也就三十左右,樣子和茜茜有那麽幾分相似,隻是看上去就沒她那麽有勁。


    說是茜茜的母親,還真有可能。


    周舟抿了抿唇,這下沒再猶豫的把高級恢複劑塞進她嘴裏給她灌下。


    林泊還是第一次見到高級恢複劑,這玩意兒貴,等級越高的人,價格越貴,他甚至都沒有,隻能喝中級的勉強一下。


    周舟今天倒也是下了血本。


    隻是這裏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女人,那原本的楊婷婷呢?


    林泊蹙了蹙眉心,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有些猶豫不決。


    “媽媽……”茜茜呢喃著,緊緊的貼著這個陌生的女人,“不要離開我,拜托你,不要走……”


    女人被灌下高級恢複劑後,麵色肉眼可見的恢複變好,不多時,她輕咳兩聲,就這麽睜開了眼。


    “媽媽!”茜茜激動的抱住她,“你醒了!太好了!”


    “唔……”女人嚶嚀一聲,一雙美眸聚焦片刻,終於落在了身邊的女孩兒身上。


    她渾身一震,眼淚頃刻間就從眼眶裏湧出,“小寶!”


    女人捧住茜茜的小臉,眼裏隻剩下這個姑娘,似乎要把她的臉牢牢的記在心中,若是仔細去看,就能發現她的手在細微的顫抖。


    “小寶,茜茜,媽媽的寶貝!”


    母女之間充滿著重逢後的喜悅與悲歡。


    周舟自覺的站到一邊,和林泊湊在了一起。


    “這不對勁。”林泊壓低了聲線,用隻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道:“茜茜的母親是個npc?”


    “不是。”周舟捏緊了拳頭,抵住唇瓣,低聲道:“她母親是個普通人,在茜茜六歲就死了。”


    林泊微微一怔,“死了?”


    “嗯。”他拉住林泊的手腕,帶著他往後退去,靠在窗戶邊上,確認和那兩人之間保持了一定距離,“她母親去世了很多年,她親眼看著火化下葬的,這個不可能是她母親。”


    但是茜茜看起來很開心。


    所以即使需要耗費一瓶高級的恢複劑,周舟也心甘情願的給出去。縱然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假的,都是不存在的。


    林泊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茜茜進入遊戲時,遊戲係統允諾了她什麽?”


    就像林泊的願望是活下去,那麽他在遊戲裏就會為了讓自己活下去而努力奮鬥。


    那茜茜呢?她的願望是什麽?


    周舟沉默了片刻,還是啞著嗓子開口道:“她的願望,一直是她母親。”


    ……


    茜茜從小就跟著媽媽一起生活,她應該是沒有爸爸的,從她有記憶起就沒有爸爸,一直跟著媽媽,身邊還有外婆和外公。


    她的母親長得很好看,是小鎮十裏八鄉都出名的美人,即使有了個孩子,對她的追求者還是絡繹不絕。


    但是那些追求者往往都敗在了最後一步——他們不接受茜茜的存在。


    “把孩子送走,我們就能結婚。”


    “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的,所以她……”


    “她爸爸呢?她爸爸都不管她嗎!”


    “你能不能想想我們的未來!為什麽你要把一個孩子放在我們中間!”


    那些追求者“啪”的一下摔門而去,隻留下皺著眉的母親和歎聲歎氣的外公外婆。


    這些男人不是突然知道茜茜的存在的。


    在她母親初次接觸那些人的時候,第一句就是“我有個很可愛的女兒”。


    他們隻是最終還是不想為別人的孩子買單。


    不過茜茜母親能理解這些,所以她也不去抱怨那些男人,反而老是抱著茜茜和她玩兒。


    她壓根不在乎有沒有男人在身邊,和那些追求者試試也是為了讓茜茜有個完整的家庭,並且安撫父母焦急擔心的情緒。


    在茜茜三歲的時候,疼她的外公外婆去世了,他們最終還是沒能看著茜茜母親成家,沒能看到有個男人站出來保護這對柔弱的母子,含著滿心遺憾,駕鶴西去。


    此後他們家隻剩下母女二人。


    她的母親很堅強,有個很不錯的工作,一直獨自撫養著茜茜。


    外公外婆去世時留下來一筆錢,加上她母親這幾年攢下來的。她們買了自己的房子,她們的生活越來越好。


    雖然外公外婆看不到了,但是母女倆都很滿足。


    那一定是茜茜最幸福的時光。


    母親雖然忙,但是從不忘接她放學,每次都親力親為。日常照顧不了茜茜,也不願意讓她住宿,她擔心其他的小孩兒會欺負茜茜。


    她們家特地請了個看起來很老實敦厚的保姆阿姨,隻負責每天打掃打掃房子,做做飯。


    可是這樣美好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


    那天茜茜沒等到母親來接她放學,就聽老師的安排坐著校車迴家,老師看她年紀小人又可愛,怕她亂跑不迴家,還特地把她送到樓上。


    打開家門的瞬間,一切的美好都煙消雲散。


    屋子裏很淩亂,每個抽屜都被打開,有被翻動的痕跡。她和母親的合照被人摔在地上。


    客廳,廚房,沙發,陽台,每個空間都有數不清的血腳印。


    天堂成了地獄,地獄裏的怪物伸出手,把六歲的茜茜帶了迴去。


    老師被嚇傻了,驚聲尖叫。


    而茜茜隻看見自己的母親倒在眼前的血泊之中,身上的衣服被撕的稀爛,頭發也亂糟糟的。


    那個平常看起來和藹老實,會給她做紅糖小丸子的保姆阿姨,也不見了。


    ……


    老師反應過來後,很快就撥打了110,數不清的警察把茜茜的家圍了起來。


    老師拉著茜茜的手,發著抖站在旁邊跟著警察做筆錄。


    她的手捏的很緊,似乎在害怕。


    但是茜茜看見那些穿白大褂的警察叔叔們,把她的母親放在了擔架上,蓋上白布,就這麽抬出了她的家。


    此後,她再也沒有見過母親。


    ……


    六歲的孩子記不了多少事,但已經有了自己的思維。


    她暫住在了老師家裏,跟著老師去警察局二次複核筆錄時,聽對麵那個警察叔叔跟老師交代著細節。


    入室搶劫,先殺後奸。


    開門的是那個保姆阿姨,她看茜茜母女獨自住在這個屋子裏,日子過得很不錯,心生歹念,趁著女主人上班,小主人上學,就把自己遊手好閑的丈夫和兒子叫來搜刮財物。


    可她沒料到那天,女主人特地請了假迴家收拾東西,打算第二天休假就帶著茜茜出去旅遊。


    ……


    後來,茜茜又在警察局看見了保姆阿姨,還有她的丈夫。


    他們二人還沒逃出市區就被抓住,可他們的兒子不知所蹤。


    保姆阿姨看見她後,就開始哭天喊地,想撲上來抱住茜茜,嘴裏一直說著什麽“對不起我錯了”“茜茜啊,阿姨真的不是故意的”……


    惡心。


    真是惡心。


    ……


    再後來,她的去處成了問題。


    房子放在了她名下,可她一個人,到底無法正常生活。


    看出了老師的為難,久久沒說過話的茜茜,在母親去世後頭一次開口。


    “老師,把我送到福利院吧。”


    她低著頭,讓老師和她的家人都看不見她臉上的神色,聲音也平淡無奇,“我聽說福利院也有很多小朋友,我想和他們一起玩。”


    老師正是要結婚的時候,她有心照顧孤身一人的茜茜,可她的父母,以及男方都不同意。


    把她送到福利院的前一個晚上,老師抱著茜茜嚎啕大哭,嘴裏一直說著“抱歉”,“對不起”。


    茜茜踮起腳,輕輕的摟住老師。


    沒關係老師。


    你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有自己的路。


    ……


    老師結婚的時候還邀請了她來當花童,那個時候正是她進入福利院的第一個月。


    看著老師開心,茜茜心裏有塊石頭落下了。


    第五個月的時候,她們又一起去了趟警察局。


    警察告訴她們,那個保姆的兒子還是沒被抓著,有可能已經跑出了市區,他們正在努力抓捕。


    老師難過的跟著警察道謝。


    桌子上放著保姆兒子的畫像和照片,警察把他們送出去迴來時,就發現那張照片不見了。


    這個時候的老師已經懷孕了,剛好三個月,她剪了短發,穿著孕婦裙,已經辭去了在幼兒園的工作,渾身上下散發著母性的光輝。


    她過得很幸福。


    把茜茜送走後,老師的愛人和雙方的父母再也沒有和她吵過架,家裏人都很重視她,也不阻止她和茜茜的往來。


    實際上,她在結婚後就已經辭職,安心在家備孕,準備和愛人孕育一個可愛乖巧的小生命。


    隻是那個時候,茜茜因受激嚴重,辦理了休學。


    老師一手牽著茜茜,一隻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茜茜看著她沒說話。


    幸福就好。


    ……


    於是在來到福利院第五個月零三天的時候,茜茜在一個夜裏,跑出了福利院。


    福利院的大家對她很好,知道她不說話,其他小孩兒也不會主動來騷擾她。


    要是在這裏一直待著,似乎也不錯。


    隻是茜茜忘不掉。


    母親去世的時候,連眼睛都沒閉上。


    那兩個白大褂把母親的屍體抬走的時候,茜茜恰好就看見了母親臉上凝固著的,害怕的表情。


    她忘不掉。


    這一輩子都忘不掉。


    ……


    茜茜開始了自己的流浪生活。


    她睡過橋洞,睡過公園,車站,垃圾堆,隻要能休息的地方她就能休息。


    她也悄悄在福利院門口和老師家樓下看過他們。


    福利院引進了一筆投資,規模越來越大,那些園丁老師臉上都有了笑。


    老師生了一個小男孩兒,很可愛,男方父母直接送了兩套房子給老師。


    ……


    乞丐堆裏多了個小孩兒,年齡很小,但眼睛很亮。每天都沉默不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過丐幫的人接受良好,不問來路,不問出處。


    他們會帶著小孩兒到處乞討,到處跑。


    當然,他們負責乞討,小孩負責跑。


    小孩會把自己乞討得來的錢全部給他們,但是她有個仇人。


    好吧,看在小孩兒那麽乖巧的份上,她的敵人,就是他們整個市區所有乞丐的仇人!


    ……


    九歲的最後一天,保姆和她丈夫被最終宣判死刑。


    那天,茜茜穿上了以前媽媽給她買的衣服,去了法庭聽審判。


    以前穿的偏大,現在穿著有點小。


    但是她還是把自己收拾的幹幹淨淨。


    保姆和他丈夫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蒼老了幾十歲,在聽見最終位死刑時,渾濁的眼睛還是狠狠顫動著,當場哭了起來。


    不知道是在後悔,還是在難過自己的命不該絕。


    ……


    從法院出來時,她又看見了老師。


    老師和她的丈夫在一起,他們都來聽了庭審。他們現在有了第二個孩子,他們都希望是個女孩兒。


    老師貼在丈夫懷中哭泣著,丈夫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慰。


    很幸福。


    ……


    十歲那天,乞丐幫裏的乞丐們給她買了一碗長生麵。丐幫老大也突然跟她說了個好消息,他們的人找到了那些年一直在找的那個人。


    保姆的兒子,唯一沒被抓住的劊子手。


    或許是想知道保姆和保姆丈夫的最終審判結果,也或許是想知道過了那麽多年,是否還有人在追捕他。


    總之,它被發現的時候,是在一個偏遠的旅館。


    當初若不是他生了邪念,她母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哪怕錢全都被搶走了也沒關係,至少她母親還活著。


    可是,他對著她母親下了手。


    菜刀一下又一下的砍在她母親柔弱的身上。


    她的母親,死於非命。


    ……


    十歲的孩子想要殺人,幾率不大,但並不是不可能。


    隻需要利用自己柔軟的外表,在他的水裏或者飯裏悄悄地扔下幾顆耗子藥,倒點百草枯就能讓他失去所有行動能力。


    然後,就輕而易舉。


    ……


    茜茜覺得可笑。


    那個男人徹底死之前,居然還在哀求她不要動手,他說他成了家,有個很可愛的女兒和漂亮的愛人在等他迴家。


    她冷笑一聲,毫不猶豫的拿著菜刀朝著他的脖頸砍去。


    這種人渣,怎麽配有人愛?


    ……


    男人死後,茜茜將菜刀隨手扔在旁邊,也沒想著要逃跑,就坐在屍體身邊,感受著他體內流出來的血染紅自己的手。


    就是這時,熟悉的機械聲出現在她耳邊。


    【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


    “我沒有願望。”茜茜埋下頭,“我要死了,你找別人吧。”


    【我可以幫你,讓你母親複活,你們還是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女生耳尖一動,“真的嗎?”


    【嗯,你想要,我就能給。】係統機械的聲音中帶著些許魔力,【隻是,你的願望要靠你自己完成。】


    “……好。”


    她啞聲答應,抬起頭看著房間天花板的白熾燈,“我的願望。”


    “我要時間後退,我要所有好人一生平安,要所有人渣不得善終。”


    母親,要活下來。


    老師,要幸福下去。


    乞丐,要永遠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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