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則其實不用喝什麽,酒就醒的很快。以前他很引以為傲,叫囂著小爺無敵,從此隻有他耍別人的份。


    後來乃至如今當下……


    就有種難以形容的尷尬、不解、乃至幽怨。


    他好像知道了某些隱晦。


    不願戳破也自私地不想承認半分。背負他人期待與願景而活從來不是盧則的風格。


    盧則:時菱,你到底還是為了名利嗎。若有一日我無法給你所想所要之物,不是所謂蒼淩太子,你是否還會如此真心待我?


    還是那句老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時菱,你怎麽在這……”


    盧則猶豫糾結半天才開口。


    意識到自己是躺著的,忙不慌地牽動被褥側起身,單手掌心撐著臉,有一搭沒一搭地看向床沿邊站著的時菱。


    藍眸帶笑,露出隨意且漫不經心的姿態。語音最後都婉轉勾出懶懶笑意。


    總之利害關係下,盧則不再願意在時菱麵前露餡。


    時菱一怔,在盧則神色轉換前就驚奇地掃到了對方眉目中一晃而過的古怪。


    他這麽早就酒醒了?


    腦子後知後覺,是了。他向來如此……醉得快,醒的快。喜怒無常或不形於色,總是切換自如、自在率性、瀟瀟灑灑,從不管他人死活。


    旁人需要蠻多時間才做到沉浸在他突然興起沒由頭的情緒中,後知後覺他的需求,恍然歡喜看向他所在的位置,卻發現他早已瀟灑離去。


    飄搖不定,難以捉摸,迎光、風自由浪跡天涯。


    放肆大笑也好、純真爛漫如稚兒也好、無故抽風胡鬧大喊大叫地裏滾,樹上爬都好,隻恐怕日後陪在他身邊的不再是我。


    霎時間嘴角牽起一絲不易察覺、不知名狀的苦澀與悶然。


    “既然,殿下,酒醒。我先行告退。”


    時菱墨眸中透著溫和沉靜,極快恢複了作為太子伴讀時的恭敬端方,未敢有半分僭越。


    但在盧則看來又加之對時菱的刻板印象——高冷、不屈。


    所致盧則總是下意識覺得時菱,很高冷之花、正派之光、嫉惡如仇。


    還是覺得時菱對自己厭嫌的不行。


    “等下,我有話對你說。時菱……”


    就在時菱快走到門口時,盧則突然出聲挽留,後句聽聲音就可以了解他很糾結。


    時菱一頓,心裏五味雜陳。


    *


    屋內燭火搖曳


    盧則在床榻上盤起腿坐好,是想認真談話交流的姿勢。


    時菱眼眸微動,總覺得對方褪下了那副所謂上位者漫不經心、談笑風生的審視與隱晦警告。


    許是多心也許是心虛。


    他拉過一把椅子,心中莫名閃過慶幸它有椅背。雖然他不靠,可有的話至少他撐不住時也是可以稍微靠一下維持基本的儀態與得體。


    不知為何,他發現自己每每與盧則單獨待在一處時,會心慌意亂。唯恐難堪,折損顏麵。


    盧則不知道時菱的心思,隻猜想對方是否知道了盧勝的存在。對自己以及李祈是否會有不利。


    歸根結底還是是否信任的問題。雖然盧則心底裏從不覺得溫潤如時菱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是,人心難測,他不得不防。


    上一世的就是輕信了時菱。


    盧則端起眸來,頭次認真覽了一遍時菱。


    直順的黑色長發用一根白玉簪束起,餘下的發絲垂落在肩頭,隨窗邊吹來的風輕輕飄動。


    身姿端正修長,眉目帶著溫冷之氣。


    盧則:兩世了,我似乎從沒看透過你。你的動機到底是什麽?隻是入朝為官嗎?


    盧則的目光摻雜著不解和探究。


    時菱抬眸對上,慣性想錯開視線。但好在意識到了目前的微妙,忍住怯意。緩緩看著盧則,目光柔和,不卑不亢亦然不辨情緒。


    盧則看清時菱的整張臉,蠻古派,清冷疏離還帶點潤感的美人。


    欲要張嘴說點什麽時,屋外突然響起“轟隆”一道雷聲。


    紫白色的閃電也一道猙獰的大疤痕烙印在無邊夜幕上,異常紮眼。


    緊接著幾乎同時,滂沱大雨傾盆而下,雨聲陣陣不絕,餘音繞梁。


    風雨透過大開窗欞,不斷灌進。豆大的雨珠打在盧則那種微僵的臉上,迴過神後,他趕忙麻溜下床,撒丫子去關窗。


    但他真實想法是把門戶大開,讓風雨盡情灌入,一起澆酌、搖曳。


    要不是時菱在——他總是愛幹淨,十分之潔身自好。我若按所想做了,他雖然表麵沒什麽指不定心裏就大發雷霆了。


    何況現在他倆還得交流一下,“體己話”。


    屋裏風風雨雨的,著實不妥當。


    對了,時菱還畏寒呢!


    盧則徹底打消和風雨同樂的念頭,老老實實把窗關嚴實。


    又繼續光腳跑迴來,不過臉上顯著抑製不住的歡快,眉眼上挑,如魚遇水的美妙。


    紅衫搖曳,赤腳白潔有力……


    時菱側眸偷瞄了一眼,莫名臉色一臊,有些想入非非。在對方看過來的瞬間,猝然斷開投在盧則身上的視線。


    下雨天,盧則喜歡下雨天。我喜歡也不喜歡。


    時菱的黑眸中流轉出一絲惆悵,眉頭輕皺。


    這麽一下雨,盧則心情大好,先前陰霾仿佛已被大雨洗去。


    他跨上床,重新盤好腿,既然時菱不與他正對而坐。聊表尊重,我便主動靠右又有何妨。


    時菱察覺,不爭氣的心頭一暖。盡管表麵上仍舊雲淡風輕。


    “時菱,我倆平常倒是不用拘泥於什麽上下禮數。”


    盧則試圖拉近一下與時菱的微妙關係。


    雖說他是王後底下的人,但是加以拉攏,說不定還是可以為自己所用。


    可是吧,盧則打心裏覺得真實狀態下的時菱總是有種說不上來的冷淡,仿若不爭不搶的隱世君子。


    拉攏時菱,盧則挺沒譜的。


    “……禮數不可壞。”時菱說完,就覺得對方肯定不喜歡聽。可他好像隻會這麽想、這麽做。


    規矩什麽的,不就是理應被眾生遵守嗎?


    “你……啊哎,罷了。隨你心意。”


    這話,時菱意料之中,可全身像被林間布滿細密小刺的草葉紮過一般的麻亂。


    似中毒。相伴兩年中,看到盧則的點滴日常時總會下意識收錄於心,不知不覺中填滿了關於情愛的那一塊。


    娟娟流水最後慢慢匯聚成無邊無底的海也不過如此,隻是這裏無風無雨,一片死寂。


    這毒,想來也是如此。察覺之時已然深入骨髓。等不來解藥,隻好等死。


    他無力掙紮,隻因盧則早判自己死刑。若細算也就死緩罷,秋後問斬的那種。


    待祭祀大典一到,一切清明。


    時菱這麽一想便愈發不可收拾,心中湧起一股無法名狀的悲涼以及無邊的惆悵。


    你早就明言喜歡李祈,李祈或許也傾心於你。而我似乎從來無路可走。


    但有一點,時菱確是萬分肯定——在這個漫長至死的途中,我想盡我所能的守候你。


    一種至死方休的孤勇與純粹愛意。


    近來種種,聰敏如時菱又怎麽察覺不到盧則危機四伏。


    盧則是那樣的明媚清朗、自由不羈,如此的與眾不同。他不該被困在蒼淩。


    不該似斷翅鳥兒永困於寒鐵牢籠。


    隻道山海壯闊皆不移,清風自可隨心意。


    我不比李祈差,同樣不比你差。你追自由,我不攔你。


    時菱已然認命,清醒地下出結論以及自己的內心真實想法。


    遇到盧則,他隻覺無比幸運。方知人生有無數活法,盧則鮮活靈動,時菱擇靜謐悠然。


    情緣可遇不可求,遇見易為上上簽。時菱妥帖又小心地安慰受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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