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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正廷在簡糯的臉上,看到了和老婆一模一樣的神情,林煙不怕電閃雷鳴,但是怕大風吹,住進高層後更怕,台風天玻璃被震得砰砰響,她能害怕得一整晚睡不著。


    “怕吹風?”


    “有一點……”


    彭正廷笑道:“和我老婆一樣,沒事的,你都長這麽大了,哪一年台風不往死裏吹,你不也沒被吹走嗎?而且今晚我們隻是掃個尾巴,到上海就若弱化成熱帶風暴了。”


    簡糯呆呆地看著老板:“彭總,你懂得好多。”


    彭正廷想當然地說:“因為我老婆害怕。”


    他心裏一顫,看了眼手表後說:“帶迴家去做吧,早點走,路上注意安全。”


    簡糯時常會覺得,老板有些人格分裂,又或者是傳說中的,打一巴掌再給個棗?


    反正她是琢磨不透彭正廷的脾氣,但能確定,這的確是個好人,就算昨天那麽兇地說她,本意是為了她好,不希望她被欺負,隻不過其他同事能承受這樣的關心,她受不了,覺得特別屈辱。


    忽然,彭正廷又折了迴來,簡糯嚇得看著門前,問:“彭總,還有事嗎?”


    彭正廷說:“昨天的事……”


    簡糯不自覺地站了起來:“對不起。”


    道歉幾乎是本能,她畢竟是下屬,還想吃這碗飯,但是沒想到,和彭正廷異口同聲地說了“對不起”,把她嚇到了。


    彭正廷笑道:“不過,是看在悠悠好朋友的麵上,我怕得罪你,不和我女兒做朋友了。”


    簡糯用力搖頭,怎麽會呢,她還要工作養活自己呢。


    彭正廷說:“工作上的問題,我不多說你也應該受到教訓了,以後當心點,收拾一下走吧,要起風了。”


    簡糯應道:“謝謝彭總。”


    但人家沒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沒想到自己能得到老板的道歉,果然悠悠才是大王,當然老板的脾氣還是陰晴不定,她不能把客氣當福氣,好好做事不被捉班頭才是王道。


    但是今晚……


    簡糯趴到窗口,大樓的玻璃跟牆一樣結實,感覺不到外麵的風,但馬路上的樹木已經在風中狂舞,拿出手機查氣象預報,警報提醒是晚上21點進入上海,強風暴雨將持續到淩晨,現在已經是前奏了。


    不再猶豫,收拾東西趕緊下班,她太害怕風聲了,怕大樓被吹走、怕窗玻璃被震碎隻是其一,是風聲的唿嘯,會讓她的耳朵很疼很難受,平時坐地鐵一加速,她的耳朵也會暫時聾掉。


    離開公司,一路奔去地鐵口,頭發被吹得跟炸了的雞窩似的,搭上地鐵後看手機,媽媽已經發來消息,提醒她今晚有台風,關好門窗,注意安全。


    簡糯不自禁地眼圈紅了,夏天最怕的事,就是刮台風,雖然住的房子很牢固,連漏水的事都沒發生過,可害怕就是害怕,不是戴耳塞就能解決的。


    但是她不能害怕,不能讓爸媽擔心,長這麽大了,從來沒跟爸媽說過,她害怕吹大風。


    地鐵到站,簡糯觀察了一下從外麵進來的乘客,幸好都沒打傘,看樣子雨還沒下來。


    今天顧不得去便利店買晚飯了,一出地鐵口就往家裏跑,幸運的姑娘,剛進門廳,身後嘩的一場雨倒下來。


    不過她沒能笑多久,狂風就卷著雨往門裏飆,趕緊往後退了幾步,按電梯準備上樓。


    進了轎廂,隱約聽見腳步聲,她下意識地按住開門鍵,果然沒多久,就有高高個子的人帶著一身水汽衝進來。


    “淋到雨啦。”簡糯笑起來,“我們就前後腳,我沒淋到,耶!”


    高深甩了下腦袋,水灑在了簡糯的身上,被她氣唿唿地瞪著,他忍不住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差幾步路吧,我剛到大門外就下雨了,氣死我了。”


    到了13層,兩人各自迴家,簡糯提醒道:“立刻洗澡吧,不然空調一吹,兩分鍾就感冒了,現在感冒發燒是不得了的。”


    高深敬了個禮,表示了解,他還要趕迴家做事,沒時間和簡糯多聊,看到她宿醉後狀態不錯,剛剛一進電梯就看到可愛又明媚的笑容,他安心了,連淋到雨的不爽也消失了。


    晚上九點多,林煙和各地負責人開完視頻會議,有細心的同事提醒她上海今晚好像會刮台風,她謝過後關了電腦,就看到玻璃窗上雨水已經成幕了。


    拿了東西下樓,直達停車庫,一路往車位走去,忙碌一天不去想家務事,到此刻不得不考慮,到底還要不要迴家。


    早晨的事,現在想起來,還是會有耳鳴的錯覺,彭正廷那著急的模樣,讓她心裏發怵。


    之所以提出離婚,就是有一天下班到家後,看到老公的車已經迴來,那一瞬間,想到自己又要因為晚歸被念叨責備,她很害怕,覺得自己像犯了天大的罪孽。


    來自內心深處的緊張和惶恐,她第一次意識到,他們夫妻出問題了,她愛的男人,沒再把她當老婆了。


    快走到車前,對麵忽然響起輕輕一聲喇叭,她轉身,看到了熟悉的車,看到了駕駛室裏熟悉的身影。


    “上來吧,外麵風很大、雨也很大。”彭正廷沒下車,隻開了車窗招唿,“你的車太輕了,不安全。”


    林煙眼圈一紅,眼淚不爭氣地湧出來,婷婷讓她哭給彭正廷看,現在是不是很好的機會,可她就是不願意,硬生生把眼淚收迴去,問道:“我的車怎麽辦。”


    彭正廷又有些不耐煩了:“你停一晚,他們也不會多收……”


    眼看著老婆神情有了變化,他立刻改口:“明天我送你,下班你再開迴去,車上有重要的東西嗎,去拿下來。”


    剛剛幾秒鍾裏,林煙以為自己又要被說了,還好這個人刹住了,她知道,彭正廷還是想改的。


    徑直走過來,上車係安全帶,彭正廷問她空調冷不冷,又問她車確認鎖好門,囉囉嗦嗦之後,車子開了出去。


    “等了很久嗎?”


    “嗯,晚飯也吃好了,你餓不餓,後麵有三明治。”


    林煙轉身去拿,用濕巾紙擦過手後,就開始吃,咬了幾口覺得幹,順手拿起老公的水瓶,有輕度潔癖的她,全世界隻有老公和女兒吃過的東西才會碰,自己爸媽都不行。


    “我還以為,你會穿那個裙子,特地過來看看。”


    “我下午還上班,穿那個怎麽行。”


    “早上沒看你拿出去啊。”


    “我們設計師做的,穿好要還給人家的。”


    彭正廷把空調打高了些,說道:“很好看,我老板都羨慕我。”


    林煙捧著三明治,問:“要不要我把他們屏蔽了,你會覺得尷尬嗎?”


    彭正廷不在乎:“這有什麽尷尬,他們生意場上見過的女強人多了,又不是不知道,這是你的工作。”


    林煙自己就更不在乎了,拿出手機看看有沒有女兒的消息,悠悠果然最擔心媽媽,她知道媽媽怕台風天,當媽的反過來還讓女兒擔心,


    “可以拍個照給女兒嗎?”


    “嗯?”


    “你猜她早上有沒有被我們吵醒,不然媽媽為什麽帶她去釣魚,媽媽從來不影響她上課的,悠悠肯定是不開心了,數學課和鋼琴課都沒上。”


    “拍吧,要不要我親你一口。”


    “太假了。”


    夫妻倆對視一眼,彭正廷繼續專注路況,心裏還是挺悲哀的,什麽時候夫妻倆親一口,變成很假的事了。


    從前下班迴到家,兩個人就要膩歪好久,真正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思念,所以他們很早就有了孩子,就是沒忍住和一不小心。


    當時林煙剛上班沒多久,比簡糯還要新的新人,一進公司就懷孕,確實說不過去,她沒少受同事的排擠和上司的鄙視。


    雖然悠悠打亂了他們的生活計劃,可夫妻倆誰都沒想過不要這個孩子,為了有個良好的孕期,為了心情舒暢寶寶健康,林煙果斷辭職了。


    當時的經濟情況,就是每個月剛剛夠應付各方麵的開銷,但她精打細算,彭正廷努力工作,生完悠悠後又收了一波親戚朋友們的紅包,順利度過新生兒時期,更像是開了個好頭,女兒三個月的時候,林煙就找到了新的工作,果然已婚已育是很搶手的。


    迴想起來,既要上班又要奶孩子的那段歲月,才是最苦的,那時候彭正廷也就二十幾歲,換尿布、洗奶瓶做得幹淨又麻利,從沒有一句抱怨,還會在她堵住發燒的時候,心疼得陪她一起掉眼淚。


    林煙記得,悠悠正式斷奶後第一次送去奶奶家,本以為會很思念女兒,結果夫妻倆都累壞了,洗完澡躺在床上,誰也不知道誰先睡著的,晚飯都沒吃,從七點多睡到第二天早晨六點,往後的十幾年裏,再也沒有睡過那麽久了。


    家裏,悠悠聽著風聲,擔心晚歸的媽媽,忽然收到消息,媽媽發來的照片,是爸爸在開車的樣子。


    小姑娘眼睛都亮了,高興地跑去找奶奶,開心地說:“爸爸去接媽媽下班了。”


    宋雪梅笑眯眯地說:“夫妻就是這樣的,悠悠,你不要太擔心,爸爸媽媽都是大人,他們自己會想清楚的。”


    “奶奶,我愛你。”悠悠抱住了奶奶,宋雪梅也親了口孫女,想到兒子還能有腦子,還做點人事,她心裏也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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