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愈深。


    泱泱皇城之上的天穹,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蓬萊居。


    國師跪在佛像麵前,手中的佛珠在疾速地轉動著,足以說明他心中的不平靜。


    當年血腥一幕已經過去了太久,他似乎已然忘卻,今夜又是無端浮現在他的眼前。


    漫漫十餘載前,他的悟性極高,卻是極為“叛逆”,他的師傅對他這個“逆徒”又愛又恨。


    猶記得那一日,崔如煙抱著奄奄一息的四皇子求到師傅麵前,媚眼含淚請師傅救救她可憐的孩子。匆忙之間,她的衣衫有些許不整,露出了一片白皙的肌膚。


    她生得嫵媚動人,骨肉豐腴華美,透露出一股成熟而誘惑的味道。


    那時的他在佛法上天賦異稟,淫性卻是未除,心亦是狂妄自大,僅此一眼,她便盯上了天子的女人。趁著崔如煙對皇上失望之際,尋求師傅醫治四皇子間隙,撩撥她,誘惑她。


    最終,崔如煙禁受不住深閨寂寞,身為當今天子的女人,竟敢紅杏出牆,被他徹徹底底引誘。


    他們的情事極為酣暢淋漓,甚至稱得上是荒誕,他們以天為被,以地為席,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


    他們在佛祖的注視之下,交疊在一起,說著淫言穢語,視佛祖於無物。


    交好一段時日,崔如煙珠胎暗結,她慌張地找到他,問他如何是好?


    他望著她戰戰兢兢的媚眼,心裏大動,他給當今天子戴了一頂綠帽子,還讓當今天子撫育他的子嗣,那是何等地刺激。


    是以,他哄著騙著,與崔貴妃信誓旦旦道,他定會待她與他們的孩兒好。


    十月懷胎,崔如煙為他生下一個女兒,取名為蕭明鳶,其中有他的姓氏。


    他們也算是做了一段時日的恩愛“夫妻”。可好景不長,終究是紙包不住火。


    師傅發現了他與崔如煙的奸情,勃然大怒,卻是怕事情暴露後,蓬萊居不僅名聲敗壞,還會招來皇上責罪。


    故此,師傅想要將事情悄悄辦了。


    師傅雖是欣賞他這個愛徒,但終究抵擋不住他對佛祖的敬畏之心。師傅扔下一把匕首,勒令他在佛珠麵前自刎謝罪。


    他雙手發顫地撿起匕首,望著高高在上的師傅,師傅是世人敬仰的國師大人,風光無限。


    而他是師傅最得意的弟子,離國師不過一步之遙,他不能死,也不想死。


    惡向膽邊生,他痛哭流涕,跪著走向師傅,趁師傅一時不備,他猝然站起,匕首刺入師傅的胸口。


    濃稠的鮮血自師傅的胸口噴湧而出,師傅痛得臉色慘白,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怒道:“孽徒!”


    他一邊殺紅了眼,再刺師傅幾刀,一邊哀求著道:“師傅,徒兒已知錯,求師傅給徒兒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師傅身中幾刀,倒地身亡,臨終前,對著他斥道:“明風祁,你身為佛門子弟,絲毫沒有敬畏佛祖之心,破了色戒。今日你欺師滅祖,破了殺戒,絲毫沒有悔改之心,實在罪孽深重!”


    “天道好輪迴,你必定會有報應!”


    而後,師傅驟然“病逝”,他身為前國師的大弟子,如願登上國師大人之位,受著世人的頂禮膜拜。


    然,每日午夜夢迴之時,皆會夢到師傅倒在血泊中,疾言厲色地斥罵他為孽徒。


    日複一日,性本涼薄的他竟對師傅一絲愧意,他狠下心腸與崔如煙斷了糾葛,苦心孤詣修佛法,博濟天下,以此贖罪,慰藉師傅的


    是,他承認他對崔如煙有幾分鍾情,但這幾分鍾情,不足以讓他承受噩夢纏繞之苦,舍棄國師之位。


    自與崔如煙斷了孽緣後,他每日夜半,不再噩夢纏身。他便心安理得做他的國師大人。


    然,十數年太長,師傅之死在他的記憶慢慢淡忘,同時,他對崔如煙與永寧的憐惜在逐漸加深。


    是以,他放鬆了警惕,才會在看完崔貴妃的一封書信後一時心軟,對困在慎刑司的永寧施以援手。


    崔如煙再次走入蓬萊居,多年未見,她依舊是那般豐韻華美,風情萬種,她脫落外衣,隻著朱色肚兜,柔軟無骨的手在他的胸口一勾一劃。


    心中的淫惡之念登時衝上頭頂,他當即憶起往昔揮灑得淋漓盡致的情事,差一點破功。


    可到底他不似年輕時心火氣盛,麵上不為所動,隻應允她對付沈漪。


    沈漪本就是命格淺薄之妖異,不過是為有帝王之相的紫微星逆天改命。


    他佛法高深,知天命,通未來,不過是小小妖異,他並未放在眼裏。


    萬萬沒想到,此妖異性難馴,非但生起反抗之心,還心思如此狠毒,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誣陷永寧為妖異,害他狼狽至極。


    崔如煙愛女心切,勢必會親自登上蓬萊居,或哀求,或威脅,好叫他救出永寧。她手中有他的“把柄”,他別無他法。


    不可謂不是一步錯,步步錯。


    當年他在佛祖麵前與崔如煙縱欲,殺害了師傅,而今他用了佛門禁止的厭勝之術,走出蓬萊居用計鏟除沈漪,已是犯了彌天大錯,無從補救,那他便可一錯到底。


    國師睜開了眼睛,眼底泛起一絲冰冷的殺意。


    沈漪出手太過狠絕,縱使他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救下永寧。不過……他可以利用永寧的死來對付沈漪。


    他轉過身,目光幽幽地望著禁閉的門,今夜,他姑且將心碎欲絕的崔如煙穩住,再從長計議,將沈漪那妖異置於死地,為永寧報仇。


    果不其然。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吱呀。


    佛堂的大門被推開,透了稀薄的微光進來。


    崔貴妃媚眼含著淒絕與怨恨,死死地望著青袍飄然的國師。


    她流著悔恨的淚水,字字句句是帶血的控訴:“明風祁,你沒有心!你如此薄情寡義,為了自保,竟然推永寧出去送死!”


    國師的眼中不再是無喜無悲,而是蒙著一層哀傷。


    他語氣難忍情深:“如煙。”


    聽到國師喊如煙二字,崔貴妃身體狠狠一顫,一顆心疼得死去活來。


    這個薄幸之人,主動勾引了她,俘獲了她的心之後,又狠心地拋棄她與永寧。


    如今又再次棄永寧於不顧,卻來擺出如此情深款款的模樣!


    她冷笑連連,道:“明風祁,你休在本宮麵前惺惺作態。”


    “本宮今夜前來,命令你不惜一切代價,救出永寧!”


    撲通一聲。


    國師跪在地上,他的修目含著熱淚:“如煙,我何嚐不想救出永寧,可事已成了定局,再無轉機。”


    “若是再深究,隻怕會牽扯我與你的情,我一人身死無所謂,可我擔心你啊。”


    他之跪,仿似跪在了崔貴妃的心上,她身體搖搖欲墜。


    她雙手緊攥,紅唇嘲諷道:“你會擔心本宮?你拋棄本宮與永寧,多年來不聞不問,冷情似鐵。”


    “你可知這麽多年來,三千餘夜,本宮是如何過來的?”


    聞言,國師的神色愈發悲哀,他聲音染上了支離破碎的意味:“如煙,事已至此,我不再欺瞞於你。”


    “當年,我為我與你之情,與永寧之緣占了一卦,卻是不祥之卦。我若是再與你糾纏不清,隻怕會招來殺身之禍,喪女,喪妻,喪命。”


    他深深地望著崔貴妃:“如煙,我不得不忍住莫大的悲傷,與你恩斷義絕。”


    “如煙,我一直情係於你,至死不渝。”


    如煙,我一直情係於你,至死不渝。


    崔貴妃的心裏在一瞬彌漫著喜意,卻還是不可置信:“明風祁你在撒謊!”


    國師從地上站起,上前將崔貴妃緊緊抱住,如同狂風暴雨的吻落下。


    他聲音盡是瘋狂:“如煙,我已是情難自禁,此時我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管,隻想與你再享溫存。”


    “你信也罷,不信也罷。生也好,死也罷。”


    崔貴妃想抗拒,卻是無法抗拒。


    她的身體,她的心,早在十數年年被他征服。


    驟然,崔貴妃身上的衣衫,被國師粗暴地撕裂,露出了勻稱的肌膚。


    他在撕咬著,在親吻著。


    他還像當年一般那樣張狂,那樣急色,就在佛像之下,肆無忌憚地挑撥她,逗弄她。


    兩人倒落在地,後背是冰涼的,心卻是炙燙的。


    情到濃時,崔貴妃的發絲已被汗水打濕,她的媚眼如絲,雙手勾住國師的脖子,一聲又一聲道。


    “祁郎。”


    “祁郎。”


    “祁郎……”


    國師附在崔貴妃的耳邊沉痛道:“如煙,是我無用,實在救不了永寧。”


    “我們隻能利用永寧之死,來對付沈漪,為永寧報仇雪恨。”


    崔貴妃心如刀割,卻已是被國師的甜言蜜語,勢不可擋的攻勢衝昏了頭腦。


    她閉眼,淚水流下:“好。”


    倏忽,國師雙眼的迷離情欲消散了不少,閃爍著冰冷的殺意。


    沈漪,一個無惡不作,罪行滔天的妖異,妄想逆天改命,簡直是癡人說夢。


    本國師為蒼生,為永寧,勢必要將你鏟除!


    ……


    永寧公主被押入地牢已有數日,皇宮陷入了一片不同尋常的平靜。


    當日永寧公主證實為禍國殃民的妖異後,皇上下令將其打入地牢,擇日問斬,崔貴妃向皇上哀求無果,心痛得當場吐血。


    四皇子蕭楚恆跪在養心殿數個時辰為永寧公主求情,卻未能見到皇上一麵。


    皇宮人人皆是以為,愛女如命的崔貴妃與疼愛皇妹的四皇子皆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打救永寧公主,他們大可作壁上觀,看一出好戲。


    卻是沒想到,直至永寧公主問斬前夕,崔貴妃與四皇子皆是沒有動靜。


    是夜深,風聲唳鳴。


    地牢陰森幽然,彌漫著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混雜著令人作嘔的腐敗氣息。


    蕭明鳶汙頭垢麵,落魄不堪地蹲在牆壁上,目光充斥著深深的絕望。


    那一日,待她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已是身處牢獄之中。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她竟然在眾目睽睽行狀瘋魔,“做賊心虛”地否認自己並非妖異,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將她徹徹底底定罪為妖異的是,一隻烏鴉孽畜朝她襲來,她拚命撲打,烏鴉吃疼,從它爪子掉落了奄奄一息的金黃色鱗龍。


    她怒不可遏地斥罵看守的獄卒:她可是身份高貴的皇女,怎麽可能會是妖異?她的母妃定會將她救出地牢,屆時,她勢必將他們淩遲處死。


    她心中恨意滔天,她好恨,恨父皇的冷血無情,絲毫不顧及多年來的父女之情,尚未調查清楚,卻定了她的罪,將她打入天牢,擇日問斬!


    她恨沈漪那個賤人,恨不得將抽其筋肉,拔其美人皮,叫沈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無論如何她斥罵,哀求,獄卒仍是不為所動。


    接連幾日,蕭明鳶一直等,等她母妃的好消息。


    等到她問斬前夜,平日裏視她為掌上明珠的母妃仍是沒有出現。


    她希望徹底落空,腳底冒起一股寒意,這才後知後覺。


    關乎北襄國的江山社稷,父皇執意要將她處斬,母妃也無能為力。


    蕭明鳶不由悲恨交加,厲著聲音道:“母妃,你竟如此狠心,不救下永寧!”


    前來的崔貴妃聽罷,她的心宛若被尖刀刺入,疼得她險些暈倒在地。


    她兮步急急,聲音悲涼:“永寧!”


    蕭明鳶仿佛是聽到了天籟之音,她大喜過望,淚水從眼眶掉落。


    母妃終於來救她了!


    她立馬從牆角站了起來,衝過鐵門前,聲音急切:“母妃,您是不是來救永寧了?”


    崔貴妃聽罷,媚眼淚水洶湧。


    永寧啊永寧,她可憐的永寧,母妃今夜並非來救你,而是來取你的性命。


    她真的是一個可恨的母親,她實在於心不忍哪!


    腦海中浮現起國師的話:“如煙,永寧並不會死,我與你再生下一個孩兒。永寧轉世投胎,還會是我們的永寧。”


    崔貴妃眼中閃過了一絲決絕,她對著蕭明鳶強顏歡笑:“是,永寧,母妃來救你了。”


    她轉過身,命背後的兩個“獄卒”打開鐵門。


    “獄卒”領命,掏出鑰匙將鐵門打開。


    蕭明鳶迫不及待地從門內跑了出來,劫後餘生,她喜不自勝。


    她有些慚愧對著崔貴妃道:“母妃,是永寧錯怪了您,母妃誤以為您不會來救永寧了。”


    崔貴妃唇角的笑意狠狠地扭曲了一下,她倒吸一口涼氣。


    她從衣袖口取出一包精致的糕點,含著淚道:“永寧,你這幾日受苦了,母妃帶來了您最喜歡的糕點。”


    濃鬱的香味當即在空氣中蔓延。


    蕭明鳶鼻子一酸,當即墜下淚來。


    這幾日她在地牢裏茶飯不思,突然得知她被“解救”了,她終於有胃口大快朵頤。


    她接過崔貴妃手中的糕點,頗有些狼吞虎咽起來。


    一邊吃,一邊恨著聲音道:“母妃,沈漪那個賤人害兒臣如此淒慘,您一定要為兒臣報仇!”


    崔貴妃見蕭明鳶毫無防備地吃下糕點,她死死地咬住紅唇,很快便磨出血來。


    蕭明鳶恍然覺得頭暈,手中的糕點掉落在地。


    她絲毫不知情,她的母妃要取她的性命,納悶道:“母妃,兒臣吃完這糕點,突覺頭暈,這是怎麽迴事?”


    崔貴妃淚如雨下,再也忍受不住,她崩潰地抱住蕭明鳶,道:“永寧,是母妃對不起你!”


    “沈漪出手太過狠辣,沒有轉彎的餘地,母妃救不了你……”


    蕭明鳶還殘留著意識,大抵是人之將死,醍醐灌頂。


    她身體狠狠一僵,用力地推開崔貴妃,仿佛像是不認識崔貴妃似的,目光盡是滔天的怨恨:“母妃您為了討好父皇,這是要親手殺了兒臣?!”


    “母妃,您的心好歹毒!”


    崔貴妃搖頭,否認道:“永寧,你聽母妃解釋,母妃不是為了討好你父皇,隻是無能為力……”


    “母妃,兒臣恨您,對您恨之入骨!”蕭明鳶在失去意識之前,對著崔貴妃咬牙切齒道。


    她身體搖搖欲墜,昏倒在地上。


    崔貴妃隨之跪地,她哭得肝腸寸斷,有很多話想說她最疼愛的永寧說,可是永寧聽不見了,以後再也聽不見了。


    她救不了永寧,隻能保全永寧的全屍,讓永寧體麵地死去,再以此洗刷永寧的妖異惡名。


    她萬箭穿心,痛不欲生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崔貴妃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站了起來,雙眼紅得瘮人,木然地對著兩個“獄卒”道:“下手利索一點,莫讓公主痛苦地去死。”


    “是,娘娘。”兩個“獄卒”恭敬地領下了命令。


    崔貴妃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離去。


    眼前皆是蕭明鳶從孩提之時長成少女的一張張容顏,永寧生得肖似她,又是她與祁郎所生的愛女。


    她對永寧如珠如寶,將永寧寵得嬌蠻可人,天真爛漫。她會替永寧挑選一個人品貴重,相貌英俊的駙馬,寵著永寧,愛著永寧。


    再過個數年,永寧生下一雙兒女,便是郡主與世子。她這個外祖母,定是好好疼惜他們。


    到頭來,卻是她這個母妃命人親手結束永寧的性命。


    多麽可悲,多麽可笑!


    漸漸地,崔貴妃心中極致的錐心悲痛化為滅頂的恨意。


    她目光怨毒。


    永寧你放心,母妃不會讓你白白送死。


    他日沈漪那個賤人落在母妃手中,母妃定會叫此賤人淪為千人枕萬人騎的軍妓,被無數個男人糟蹋,淩辱至死!


    翌日清晨。


    永寧公主在地牢中撞牆自盡,留下數行血書自證清白。


    “本宮絕非妖異,是有人陷害於本宮。若要本宮伏罪斬立決,本宮寧可自我了斷!


    陷害本宮之人,多智近妖,心思毒辣,恐怕才是為真正的妖異。此妖異不除,北襄國勢必地動山搖。”


    這一消息在皇宮中疾速傳遍,皇宮上下震驚不已。


    永寧公主竟是以死明誌,自證不是妖異。


    不少篤定永寧公主為妖異之人已然開始動搖,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永寧公主是有多囂張跋扈,他們向來是清楚的,她毅然尋死,想必是被陷害至絕境,走投無路,撞牆自盡。


    倘若永寧公主不是妖異,那日烏鴉盤旋不絕,“真龍”頻臨死亡的不祥之兆,那便是妖異出手陷害。


    他們背脊骨發涼,腦海中不由浮現起素靨如花的矜貴女子。


    沈侯府嫡長女手段高明,長安城士族門閥稱之為女中諸葛,而暢音閣一案,華樂宮的宴席,永寧公主皆是意指沈小姐。


    莫非,沈小姐才是真正禍國殃民的妖異,她出手狠辣無情,竟找永寧公主頂罪。


    而本是下令將永寧公主處決的賀元帝也就此作罷,仍是準許永寧公主留下全屍。


    今日恰是沈漪進宮侍奉太後娘娘的日子。


    沈漪在宋嬤嬤的帶領下,踏著宮中的石徑,朝著慈寧宮走去。


    少女不過是豆蔻年華,姝色天成,她著了玉色繡折枝堆花襦裙,纖腰嫋嫋娜娜,恰似二月柳。


    她長眉連娟,明眸剪水,行走間發髻上的流蘇紋絲不動,風風韻韻,掩映生姿。


    以往宮人見到沈漪,皆是驚歎於沈小姐的美貌。


    他們此時卻有一種驚悚之感,永寧公主的絕筆血書太過震撼人心,他們不得不懷疑沈小姐。


    是以,宮人遠遠見到沈漪便紛紛轉頭離去,實在避之不及,匆匆行禮便落荒而逃。


    宋嬤嬤臉色難看,沈小姐可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女郎,知書達禮,溫柔如水,怎麽會是妖異?


    沈漪玉靨平靜至極,眸間沁著涼薄的素雪。


    她唇角浮起一絲淺淡的笑意。


    倒是她想岔了。


    原本以為,崔貴妃把永寧公主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為救永寧公主,勢急心慌,會留下許多破綻與把柄。


    沒想到,崔貴妃竟是按兵不動,叫永寧公主“自盡”。


    永寧公主以死明誌,妖異之名似乎已經洗刷幹淨,而她卻成了眾人懷疑的對象,陷入漩渦當中。


    清風徐來,吹動起沈漪兩頰的青絲。


    她蔥白指尖點了點。


    國師大人能說服崔貴妃自折愛女,看來他們二人的交情確實不淺。


    太後喜靜,通往慈寧宮之路宮人稀少。


    沈漪亭亭走至遊廊轉角一隅。


    一個神色陰鷙的華服男子走了出來,他手中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朝著沈漪逼近。


    恨意在他的雙眼翻湧,眼尾紅得瘮人。


    他的聲音近乎從牙縫中擠出來:“沈小姐,本殿在此等候你許久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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