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秋看著電腦裏的遊戲看入了神。那個位置的人關了電腦,估計是玩完遊戲,電腦也到時間了。


    常秋眼前沒有亮著的電腦屏幕了。她心底開始犯癢,踮腳看了一眼前台,步趕步地走了過去。她也想玩遊戲,體驗在電腦桌前啪啪敲鍵盤的感覺。


    她看到剛被自己撞到的那個白裙子女孩剛從前台離開,突然停下了腳步。心裏開始打起了鼓:她是不是去前台反映問題了,我沒訂位置就坐到了她那裏,前台會不會直接叫保安把我趕出去。


    常秋越想越不安。她把視線收迴,輕抿了下唇,手心已經微微出汗了,但她表麵還裝作鎮定自若的樣子,步子放慢速度,一步一步走到前台。


    常秋來到前台,她看見老板正在托著下巴盯著後麵的那個方向看,也注意到了前台那個不起眼的提示牌。她已經管不了這些多餘了,問著老板“您好,可以訂位置嗎”。


    老板皺了皺眉,不耐煩的迴頭“想坐哪兒,訂多長時間的”。他抬頭一看麵前的人,想到之前白裙子女孩跟他叮囑的話,喳喳嘴,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剛才有個白裙子女士已經給你訂了位置,時長費用她包”,說著他指向了後麵角落的位置。


    常秋還沒緩過神,就看向了老板指的方向,是被自己撞到的那個女生的對麵的空位。


    是她?!常秋心裏波濤洶湧的翻滾著,上演了一場鬧劇:世界上還有這麽熱心的人麽,被別人占了位置還撞灑了泡麵弄髒裙子,竟然能幫忙訂位置,自己這是撞上大好人了啊。不行不能這麽厚臉皮,得迴報點什麽。


    常秋拉迴自己的過山車心情,看了看前台上的菜單。指了指上麵,跟老板說道“來份豪華版泡麵給剛才那位女士”。


    老板點了點頭,好奇地問“你倆都不認識,又是訂位置又是買泡麵的”。


    常秋現在沒心思跟旁人嘮嗑。心裏正在想要怎麽跟那個女生說謝謝,邊糾結邊往那邊走。


    常秋看到那個女生戴著耳機,認真的看著電腦狂敲鍵盤。她停下了腳步,跑到嘴邊的謝謝也隨著口水咽了下去。電腦屏幕的光打在女生的臉上,白裙子襯著她。一個白淨的女孩子大半夜跑來網吧,還要吃著泡麵打遊戲,她,還這樣?


    常秋的唿吸微微一顫,大腦突然空白了,整個人也僵在了原地,目光像是被牽引般,不自覺的就想要了解她更多些。


    她走到了時苑的對麵位置,俯身想要叫停正在敲鍵盤的時苑。常秋頓了頓,還是把想要叫停她的手收了迴來。她就靜靜地坐在了位置上,靠著牆壁,又隨意地支著腦袋。


    常秋麵對眼前的這些陌生的設備,不知道先打開哪一個,她生疏地按了一下機箱上的按鈕,隨即在電腦下方摸來摸去。她沒有玩過電腦,不知道啟動電腦的步驟,更何況是網吧裏的電腦,碰壞了還要賠錢。常秋正愁怎麽電腦還是黑屏,突然機箱亮了燈,電腦屏幕也亮了起來,瞎貓碰死耗子,歪打正著地把電腦打開了。


    電腦的啟動動畫都被常秋看出了花,看得是津津有味。電腦桌麵有各式各樣的遊戲圖標,常秋的眼睛要被電腦吸進去了。她像是掉進了遊戲堆,不知道該挑哪個玩一下。


    她正托著下巴糾結遊戲的時候,聽到對麵桌傳來了說話聲。常秋濃密的眼睫顫了一下,趕緊抬起頭來。


    原來是前台老板端著熱氣騰騰的泡麵送到了時苑的桌上,老板端著泡麵叫了一聲“小姑娘”。


    時苑敲電腦入了神,沒有聽見老板的叫喊,老板顯得格外興奮,把泡麵放到桌上,要上手去碰時苑。


    坐在對麵正抬著腦袋盯著的常秋看不下去了。手撐了一下桌麵,利索地站了起來,敲了敲時苑的電腦背麵。時苑被這一下還嚇了一跳,懵懵地看著常秋,並摘下了耳機。


    老板看到這一幕,慌亂的把懸在半空的手收了迴去。


    常秋上半身微傾,突然湊上前盯著還在發懵的時苑,語氣淡淡的說道“老板在你身後”。


    時苑緩慢扭過了頭,看見正在尷尬撓頭的老板。


    “怎麽了嗎”時苑看到這個老板,一下子緩過了神。


    “啊!哦哦這是你對麵桌給你訂的泡麵”,老板伸出手往前捅了捅桌上的泡麵。


    聽完老板說的,時苑看了眼桌上冒熱氣的泡麵,皺皺眉,一臉疑惑地抬頭看向對麵的常秋。


    常秋還沉浸在剛才自己無意識地湊近時苑的畫麵,


    “你好?”時苑在常秋麵前晃了晃手。


    常秋這才被拉了迴來,“啊,給你的泡麵,剛剛碰灑了你的泡麵,還弄髒了你的裙子,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常秋一口氣說完一堆剛才咽迴去的話,雖然話說的含糊不清。她眉宇間毫無波動,手指卻縮在袖子裏微微用力。


    隻是話語幾秒鍾的時間,時苑感覺自己的臉上一陣發燙。盡管如此她還是努力保持著鎮定的樣子坐在那裏。


    “沒事沒事,都是舉手間的事,謝謝你的泡麵”,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老板一看這架勢,自己也是插不上話了,默默離開了,嘴裏還搗鼓著什麽話。


    時苑抬眸又向對麵望去,正巧和常秋目光相撞。她覺得這個短發小女生眼睛裏仿佛燃燒著兩團熾熱的火焰,心裏不禁感慨自己在那個年紀的時候也是如此吧。


    常秋看到時苑一直在盯自己,耳尖泛紅,感覺臉紅成了猴屁股。雙腿微微用力,往後頂了座椅,身下的椅子摩擦著地麵發出“滋滋”的聲音。她沒再抬頭,緊緊低著頭坐下了。


    時苑看到常秋坐下,自己歪頭看向冒熱氣的泡麵,吧唧吧唧嘴,把泡麵拿了過來。“還是豪華版的,這小孩還挺客氣,這大概就是好人有好報了吧”她自言自語著又開始了手頭沒完成的任務。


    常秋盯著屏幕裏的遊戲圖標,沒想選擇哪個遊戲,腦子裏全是剛才發生的一切。“糟糕,沒跟她說謝謝”,常秋拍了下自己的腦門,惱氣地責怪自己的爛記性。她抬手撓了撓頭發,對屏幕裏的遊戲頓然失去了興趣。


    “點到誰就是誰”,常秋自言自語道。


    她點進了一個射擊遊戲,學著旁桌的人戴耳機的方式,戴上了耳機。遊戲頁麵一點聲音都沒有,常秋腦子有點發懵。摸了摸旁邊音響,摸到一個旋鈕,她往左擰了擰,耳機裏突然轟鳴,聲音不小心調到了最大,常秋緊皺眉頭,秒把耳機摘了下來。


    常秋深唿了口氣,她強咧了咧嘴:也算是碰了電腦了,自己這樣也不適合玩電腦遊戲,迴家!


    單手撐著桌麵站了起來,不自禁就往對麵桌的時苑看去。


    時苑正在吸溜著泡麵,嘴裏哪怕搗鼓不過來,手上也不會停止工作。


    常秋看到這幕,嘴角漾起淺淺弧度,眼神悠悠地停在了時苑身上。時苑沒注意到她對麵的這個“小孩”正在看著她。


    常秋往後退了一步,眼神沒離開位置。她不是對網吧對電腦戀戀不舍,而是對這個白裙子女孩充滿好奇不願離開。


    常秋在位置停留了有一會兒,才走去前台。


    她衝著邊盤核桃邊盯電腦監控的老板說“您好”。


    老板頭都沒抬,懶洋洋問道“怎麽了”。


    “等那個白裙子女生結束了,她路過的時候您幫我帶句謝謝,就說坐在她對麵的那位謝謝她幫忙訂位置”。


    老板不耐煩的嗯了一聲。


    常秋意識到了老板的不待見,壓著性子,強揚著嘴角“訂一個位置多少錢,我來付,您把那個女生的錢退掉吧”。


    “五十五十”老板把二維碼推到了常秋麵前。


    常秋拿出手機付了錢。她沒有過多徘徊,隻是又往時苑在的方向掃了一眼。


    出了網吧,常秋抬頭看了眼天空,一個星星都沒有。她嘖了嘖“可惜了沒看到星星,不過—”她想到了還坐在網吧裏敲鍵盤的時苑,她被屏幕光照的,也像星星般耀眼。


    常秋扶起她的自行車,腦子裏還充滿著在網吧裏的畫麵。


    “變態啊常秋”常秋突然意識到自己幹嘛總迴想那個女孩的樣子,隨即罵了自己。


    在街口的那盞路燈下,常秋的發絲被冷風吹起,露出光潔的額頭。襯衫外套灌滿風亂擺,她不禁打了個冷顫。腿邁過自行車,跨坐在車子上。這天氣眼看著要刮大風,她穿裙子會冷吧。常秋的思緒拐來拐去又拐到了那個在她看來反差感很強的白裙子女孩身上。


    常秋掏出了手機,插上自己的有線耳機。放著《夜間獨白》,她哼著調子,外套被風吹的胡亂擺。心想網吧的頭戴式耳機還不如自己這普通的有線耳機。


    常秋迴到家,直接癱倒在床上,左右翻滾了幾下,計劃著躺一下就起來換睡衣,寫日記。結果重度依賴床的自己連衣服都沒換,一個橫向弓步姿勢就睡著了。


    窗外滴答滴答下起了小雨。


    不知道已經是幾點了,時苑重重敲下迴車鍵,把重新修改校正過的文件發給了催命鬼上司。她拿起一旁的手機,一看時間已經是四點多了。身子有氣無力的向後躺去,伸了個久久的懶腰。伸完懶腰像是過流程一樣,打了個哈欠。


    揉了揉眼睛,她扶著座椅把手站了起來,向自己的對麵望去。


    誒人呢?這小孩怎麽說走就走,也不打聲招唿。她直起身子,又向右邊望去,已經沒幾個人呆在這兒了,除了通宵打遊戲的懶散青年。時苑嘖了一聲,都這個時間點了,也就自己還那麽賣力幹了。


    時苑拿起座椅上的背包,拎起背包帶橫挎在了肩膀上,往門口走去。


    路過前台,老板正吃著買來的燒烤,還拿竹簽剔著牙。他看見監控裏時苑正向前台走過來,手上的油往衣服上亂蹭了幾下,笑眯眯盯著走來的時苑。


    時苑想把自己不小心看向前台的眼珠子摳下來,加快步子邁出了網吧。


    走出網吧,立馬有股涼風吹在了時苑的臉上。


    天剛蒙蒙亮。時苑跺了跺腳,抱著自己的胳膊,兩個手上下安撫著自己胳膊上被凍起來的雞皮疙瘩。看見地上濕乎乎的,“這個時間點還趕上下雨,好人的好報也持續不了多久哈”自己邊說邊往路邊走去。她想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路過的出租車能搭她迴家。


    走到路邊,路上已經安靜的能聽見風吹動樹葉的聲音。時苑跺著腳,腦子裏突然想到了在網吧裏碰到的那個短頭發小孩。這小孩送了自己一桶泡麵,別的話也不說,連走都沒打聲招唿。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滿足的自言自語道“人家這已經算是懂禮貌的了,知足者常樂”。


    遠處開過來一輛出租車。司機哼著歌準備收車迴家,看到路邊站著個小女孩,身穿白色長裙,左跺跺腳右跺跺腳。司機輕輕踩下刹車,摁了摁喇叭。


    時苑被突兀的喇叭聲嚇了一跳。出租車緩緩開過來,司機搖下了車窗,擠出了一個笑臉,但明眼就能看出來他的疲憊,“小姑娘,上車吧,你去哪兒我順路給你帶過去”。


    “謝謝師傅,我去學校對麵那條街”,時苑也來不及說客氣話了,感覺自己的語言係統都已經凍麻木了。


    上了車,司機已經開了空調暖風,時苑癱靠在了座椅上。


    “小姑娘這是剛從網吧出來啊。”


    “啊是”時苑也不想讓別人誤會自己是網癮少女,但解釋起來太麻煩了,幹脆就成為了別人眼裏的網癮少女。


    時苑撫了撫自己的胳膊,抱了起來,把雙手夾在胳膊內側,身子逐漸暖了過來。


    “姑娘,這條街都是商戶,你住哪兒啊。”


    “前麵那個小二層,您把我放一邊就行,我自己走過去”


    “好嘞”司機把車停到了路旁。


    時苑給司機多付了十元錢,“多付錢了姑娘”。


    “您看大半夜還搭您的車,錢不多就當您的早點錢了”,說著時苑就打開車門,一隻腳邁了下去。


    司機疲憊的表情消失了,出現了自然的笑容開走了車。


    時苑下了車。冷風吹著裙擺,身上卻沒感覺到冷,暖風的餘熱還停留在身上沒散開。


    街上路燈一閃一閃,估計是下雨刮風把電線吹亂了,有些接觸不良。


    時苑走上石階,白色的運動鞋踩到石階上的小水窪,差點就又濺到了裙擺上。她低著頭,背脊微彎,從包裏掏出鑰匙,臉上的表情平淡至極,卻又略顯她深藏著的無力感。


    打開大門她拿著手電筒又去摸尋燈的開關。啪嗒,燈亮了。用腳輕輕一蹬,門帶著慣性被風一吹,緊緊關上了。


    “還好來電了”,時苑像是突然腿軟,步子拐來拐去,像是走了個蛇步,無力的垂直倒在了沙發上。


    時苑盯著天花板,腦子裏又衝入了在網吧裏的畫麵,不是敲文件,也不是網吧老板的舉動,而是那個用豪華版泡麵表達謝意的短發小孩。


    那時和她不經意的對視,她的眼神是那麽熾熱,讓人看了就會心跳加快。


    時苑再次感覺到了自己的耳根有些發熱,整個臉都漲紅了,心感覺像是被什麽抓撓著一樣。


    “不想了不想了,要睡覺了”時苑把自己強行拉了迴來,合上了眼,臉上的紅暈卻沒見消褪。


    天色漸亮,樹葉吹落了一地。在秋和冬有了另一個季節,是她和她的相遇,是兩個人都不清楚的心頭悸動。


    看吧,落下的每一片樹葉都帶有一個不為人知,沒被說出口的秘密,人們因它而憋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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