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寒假,這座位於長江邊上的大學現在空蕩蕩的,像寂靜的監獄一般沉寂。學校大門偶爾有人進出。


    晚上八點,一個人急匆匆的向這所學校的大門走來。還沒貼近側門,保安室的保安就從房間裏貓出來。問他找誰,有什麽證件沒有。外人一律不準進入。


    “我就住在這裏麵,還要什麽證件?你沒看見我天天從這裏經過?”


    “對不起!我才來幾天,不認識。”


    門口這一幕被站在不遠處的王子明看得正著。原本他打算在生命的最後看看自己的大學。可看到這一幕,他知道已經不可能了。門口的保安已換。之前的那個他一眼就能瞧出來,和他很熟。他讀書期間無論迴來多晚都不會擔心開不了門。讀書期間一直是一個保安,從沒有更換過。保安對他說要在這裏幹到退休。他算過,離退休還早呢!


    “我真是作孽,連自己成長的大學都進不去。”


    王子明轉過身,在重慶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今夜,他將在這裏結束自己,在自己讀四年書的城市結束自己。他在等時間,他必須靜悄悄地走,走得悄無聲息,不讓任何人察覺。


    現在是臘月,雖然氣溫低,又下著小雨,街上的行人依然沒有減少的跡象。行色匆匆,完全沒有把冷夜放在眼裏。


    急匆匆的小雨終於把路旁的榕樹淋透了。細雨在樹葉上凝聚,大滴大滴打在地麵。打在從樹下走過的行人的雨傘上,打在子明身上。雨珠從他頭頂掉落下來,落在他單薄的衣服上,鞋上、地上。即使隻穿一件單衣,他也不感覺寒冷。他的心比這深冬的夜晚不知要冷多少倍。


    他已經離開這兒多年。再次迴來時,是那麽陌生,又是那麽熟悉。


    除了一些長夜店,街上的店門都開始關門。深夜的寒冷終於驅走了這些趕夜街的人。子明要走好長一段路才會碰到一個人,他們身上裹得嚴嚴實實,頭也被那些大羽絨帽子包得隻剩小半邊臉。即使有路燈照射,還是很難分辨行人的模樣。子明的衣服已濕透。


    終於,他來到一棵大榕樹下。


    這棵重慶街頭最大的榕樹位於朝天門碼頭,是外人來到這座城市的打卡地。現在,它孤零零立在那裏,完全失去它曾經的神氣。周圍沒有一個人,甚至沒有一艘船經過。在昏暗的燈光下,在碼頭橋上掛著的那些彩燈的襯托下,一切都陷入死寂。


    子明走上橋頭,來到橋中央,看著嘉陵江和長江形成的交匯口。這一切,是最好的送別。最好的歸宿。他翻過欄杆,雙手合十,像蹦極人的姿勢,落入冰冷的江水。


    平靜的江麵蕩起幾圈漣漪,不一會兒又恢複了平靜。


    在重慶街頭的一家酒店,一個女人坐在酒店大床旁邊的沙發上,嘴裏叼著一支煙。桌上的煙灰缸已有好幾個煙頭。她前邊的床上,躺著一個男人。她在等他醒來。她的思緒迴到讀初中時受到傷害的情景。


    在一個還算溫和的傍晚,在一條偏僻的小路旁,路旁是塊不大的林地。兩個女生拽著一個女生。三個人都穿著大山中學的校服。一個拽著頭發,一個拽著衣領,從小路上往林地裏拖。拽頭發的女生用另一隻手不停扇眼前女子的耳光,另一個雙腳交換著往女孩身上踢。邊打邊對女子嚷: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多神氣,多牛b,怎樣勾引男人?”


    打人的兩個女生,一個叫韓秋香,一個叫周春梅。


    女孩被她們打得鼻青臉腫,耳鼻出血。地上灑落許多她烏黑的長發。她不敢還手,論力量她連她們其中一個也敵不過;她不敢大聲叫喊,這兒離街上要有好長一段距離。最主要的,在她倆旁邊,還站著兩個青年:她們叫刀疤(脖子上有道長長的刀口)和光仔。那模樣,一看便知是社會耍橫青年,都是十六七歲。他倆是韓秋香請來穩膽子的幫手。周春梅和她是一路人,幹什麽都是一起。此時,他們站在一旁,用他們那兇殘的眼睛,看著兩個女孩暴打一個女孩,對他們來說就是精彩、刺激。


    女孩終於招架不住,被打倒在地。兩個女孩雙腳輪番往女孩身上踢,完全不用考慮她們的腳尖會落在她身上的哪個位置。終於,她們踢累了,全身冒著熱汗。女孩躺在地上,用校服捂住頭。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和他走一起了,你們饒過我吧!”


    “饒過你?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你考慮過我沒有。沒跟你說過,他是我韓秋香的。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碰。”說著又往女孩身上踢。兩個男人在一旁叫好。


    “春梅,今天非得讓這婊子嚐嚐厲害,來,把她媽b的衣服脫了。我倒要看看這婊子是怎麽勾引男人的。”


    躺在地上的女孩聽到這恐怖的聲音,拚命地叫起來,雙手將校服的拉鏈捏得死死的。


    “你叫,有本事你再叫。”刀疤快步走過去,用力在女孩身上踢了兩腳。“脫。”他對韓秋香和周春梅說。


    兩個女生像是得令似的,用力往女孩身上扯衣服。卻扯不下來,女孩抓得太緊。她已經不考慮她的頭。


    “不會脫褲子。”光仔在一旁叫道。


    兩個女生一個抓住女孩的頭發,一個去脫她的褲子。她的兩隻手被兩個男人用腳踩在地上。她隻能扭曲身子。很快,她的褲子連同她的內褲被扯下來,被隨手扔在不遠的灌木叢上。潔白的皮膚很快沾滿泥土。


    “肏你媽的看你以後還勾不勾。”韓秋香一隻手拽住頭發,一隻手伸進女孩的胸口把胸罩扯出來。


    女孩全身全部暴露出來,皮膚滲出鮮血。鮮血拌著泥土粘在她的皮膚上。她已經不再動彈,任憑她們怎麽的踢打。


    “你們兩個還不上等菜?現成的。”韓秋香對著刀疤和光仔使眼神,“就算對你們的慰勞。”


    兩個人方知是該他們玩的時候。光仔先走向前,刀疤在後咳嗽一聲,光仔懂禮讓開。


    “哥,你先來。”


    刀疤解開皮帶,拉下拉鏈,放出家夥,就這樣在青天白日下,在韓秋香和周春梅的親眼見證下,全身遍是傷痕的女孩被強暴了。


    在他劇烈的衝擊下,女孩暈死過去。旁邊的兩個女孩發出爽朗的笑聲。


    “這迴你該知道什麽叫厲害了吧!”韓秋香說。


    刀疤發泄結束,女孩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此時天上突然打起雨點來。


    “你看你要上不上?”韓秋香對著光仔說。


    “上,怎麽不上,不上來幹啥!”


    光仔學著刀疤的樣子,對著地上死屍般的女孩又是一陣猛插。結束後,似乎覺得不滿足,就把裹在女孩脖子上沾滿泥土和鮮血的校服和t恤順勢拔下來,向外扔去。女孩平躺的身子被扯斜歪過去。刀疤拿出匕首,在女孩兩邊的臉頰上各劃一刀。鮮血很快從臉上流出來。這倒是出乎韓秋香和周春梅的意外。


    雨終於下大,四個人落荒而逃。


    街上的學生都走差不多了。一個用板車推著各種小商品售賣的女人準備迴家。她今天心情不大好,因為沒有賣去幾件商品。和她在一起的還有她的小兒子劉威,讀五年級。兒子每天放學都要和母親賣會兒東西,然後和母親一起迴家。他雖年小,卻很懂事。現在正和母親打包車上的小商品。商品被女人分裝成三袋,又放迴板車上。母子推著車往家走。家離街上還有三公裏,途中要經過一段陰森小路。這是他們迴家的必經之路。


    他們剛走出街一公裏,天就打起雨點來,眼看不能在雨大來前趕到家,母子倆就在路旁的屋簷下躲雨。


    半個鍾頭,雨小了,隻是時不時淅淅颯颯落幾滴。母子倆又推起板車往家趕。女人總是一臉怨氣。


    他們來到一塊小樹林旁,兒子指著路旁灌木叢上的校服對母親說:“媽你看,校服,我知道這是大山中學的校服。”


    “你管它呢!好好看路走。”女人一臉不悅。


    不過他們很快發現,在他們不遠處,在兩叢灌木和一棵小杉樹的旁邊,躺著一個赤身裸體的女孩。因為在兩叢灌木的空隙處,能清楚看到女孩沾滿泥土的胸口。出於好奇,兒子和女人都走過去。不過女人又很快拽著兒子出來。


    “走,趕緊迴家,遇到這種事就很倒黴。——我就覺得今天是哪兒不對,生意這麽差,原來是要碰著這不幹淨的東西。走,趕緊走。”


    兒子在女人的催趕下慢騰騰跟在女人後屁股,眼睛時不時往女孩躺著的方向看。


    “叫你不要看,走前麵。”女人拍了兒子肩膀一巴掌,一拽把兒子擰在前邊。


    到家的時候,兒子對母親說:“媽,我先去上廁所。”


    沒等母親反應,兒子就往外跑。


    這個遭受淩辱的女孩名叫夏雪,當時在大山中學讀初二,14歲。


    在夏雪還沒讀完小學的時候,她的父母就相繼去世,夏雪成了孤兒。為了不被周圍人嘲笑,他的伯父收養了她。伯父三個孩子,一個姐姐、一個哥哥、一個弟弟。他家的經濟條件還不如夏雪父母在世時自家寬裕。伯父愛喝酒,稍有不順心就對幾個孩子歇斯底裏地吼,夏雪總是被罵得最慘的一個,伯母是外人,更不會管她的死活。伯父家的三個孩子還可以向母親申冤,小雪隻能默默忍受。


    她從小學會隱忍,性格倔強。無論好事壞事都藏在心裏。夏雪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趕快長大。這樣自己就可以自食其力,不再依靠伯父伯母。她發誓出去再也不迴來。


    夏雪上到初中,標致的身材和清純漂亮的麵容被周圍人津津樂道。大家都說夏啟明撿了一個好女兒,將來說不定還要享夏雪的福。因為長得漂亮,在學校常有男生來騷擾。因為長得漂亮,夏雪很受姐姐排擠,在夏家的日子過得更是艱難。


    夏雪醒來的時候,周圍已經麻黑,小樹林裏差不多黑盡。恍惚中他看到周圍有個黑影在走動。


    不一會兒黑影走到她的身旁,將她那沾滿泥土濕透的衣服蓋在她身上。她看出是一個比自己小的小孩,但還是看不清人臉。男孩做完這一切就走了。


    夏雪在地上躺一會,忍著劇痛起來。雙臉還在流血。她穿上髒衣服,就著黑夜迴家。她沒有對伯父伯母說自己受到傷害的事。關於臉上的傷口,她隻是說不小心摔倒在刺林裏被刺劃傷。


    從那時起,夏雪心中種下仇恨的種子。


    她在心裏發誓,總有一天,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夏夢圓將還未燃完的煙頭摁熄在煙灰缸裏。為了報仇雪恨,她不得不改名整容。為了快速賺錢,她不得不犧牲自己的身體,給那些不管大自己多少歲的老板做情婦。她唯一的資本就是她的身體。整容不光使她換了麵,甚至變得比以前更漂亮。


    包養她的這些老板個個對她視如珍寶,對她愛不釋手。他們出手闊綽。這使她很快積累了一定的資本。


    她必須要一個幫手,在幾年的窺探中。他選擇了王子明,他年輕、體壯,還是武術專業。還有,她覺得,憑自己多年的摸爬滾打,憑著對王子明的調查了解,她有辦法讓他順從。


    周春梅是夏夢圓第一個要報複的目標。她知道她在正齊。很快,夏夢圓在正齊開了自己的服裝店。當劉為民提出要包養她的時候,她答應了,盡管她不喜歡這個邋遢的人,甚至討厭。周春梅喜歡店裏的衣服,這讓她對她有更好的了解機會。她後來知道她是秦民的情人,秦明又是王子明的上司。這一切都是天作之合。


    王子明醒來,看著眼前的天花板,看著發光的吊燈,他驚訝這個世界和自己之前的世界一樣。這與他在自殺之前的想象完全不一樣。在自殺前,他覺得陰間是陰森的,是恐怖的。黑白無常完全不講人情,經常把犯人押送油鍋。


    他微微側頭,看到前麵坐著的女人。


    “小雅,是你,真是你!太高興了!”


    他用力往前撲,感覺全身不太聽使喚,整個身子摔在地上。


    “是我,不認識?你的謝小雅死了!這是酒店。”夏夢圓站起來,冷峻地看著跌倒在地上的王子明。


    王子明搖晃著腦袋,知道自己是在人世。滿頭狐疑的看著夏夢圓。


    “為什麽?我為什麽會在這兒?”


    “有人不想你死,有人需要你。”


    “哈哈,我現在這樣子,還有誰需要我?真是笑話。”


    “你爸,你媽!他們需要你。你應該知道,如果你走了,你爸媽會過什麽樣的生活?如果沒有你,他們就會被人瞧不起。他們本來以你為榮,可現在不得不以你為恥,還要背負你的罵名,他們將會被人笑掉大牙。你就是個懦夫,你把你的責任都全部推給你爹媽,你就是個不孝子,不孝子!”


    “你給我住口!”王子明猛地站起來,臉頰僵硬、目光猙獰,用雙手卡住夏夢圓的脖子,夏夢圓差點窒息。但是她沒有反抗。看著夏夢圓沒有反抗,他立馬鬆手,夏夢圓雙手把他推迴大床上。


    躺在床上的王子明大喊一聲,接著就啜泣起來。夏夢圓並沒有理睬,坐迴沙發,從煙盒裏掏出一支煙,點上。


    王子明心裏清楚,他父母為人老實,在他還沒有參加工作的時候,父母不管和誰家拌個嘴,都會被人家找上門來數落,完了父母還得給人家賠不是。自從他參加工作,加之後來調到招商局,雖然沒有給家裏帶來大的經濟幫助,但是周圍看父母的眼光就是不一樣。和父母講話都客氣不少,這是他的切身感受。如果這就走了,那父母一定會被戳脊梁骨,被周圍的人口水淹死。


    “你為什麽救我?”子明穩定情緒後問。


    “我想你應該知道你事情來龍去脈。”


    “我還有什麽事情不清楚?”


    “你當然不清楚。比如,你的獎金。”


    “獎金?我有什麽獎金?”


    “你真以為你沒有獎金嗎?你的獎金被你的領導吞了!真是個白癡。”夏夢圓不想把齊縣長拖進來。她知道負責招商局的財務是焦化。她買通焦化,從他那兒獲得獎金的信息,她深信他們不會讓這筆錢溜走。她本來就是一個在黑夜裏跑的人,對這些人她是看得一清二楚。焦化經常冒著風險為領導辦事,卻隻得到很少的報酬,他經常在心裏詛咒他們。


    “我就知道沒那麽簡單,這個王八蛋。是他讓我不能買房,是他害死小雅,王八蛋,我一定不讓你好過。”


    “這麽大人辦事要學會謹慎,不能貿然行事,我們既要讓他受到懲罰,又要把自己置身事外,如果你出了什麽事?那把你救迴來又有什麽用?”


    於是夏夢圓對王子明說出自己的想法,王子明舉雙手讚成。


    “你還沒有迴答你為什麽救我,還要幫我?而且,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對我的事情這麽了解?”王子明心裏始終覺得還有一塊大石頭放不下。


    “我是什麽人你以後會明白,不過一個年紀輕輕的人用自殺的方式逃避責任,簡直不是大丈夫所為。我救你,我幫你,當然,我需要你為我做事。你放心,你可以安安心心體體麵麵迴去上班,至於你麵臨的經濟問題,我以後會幫你解決。”


    “我王子明到這種境地,還有用?我自己都不相信。不過小姐你放心,我王子明不喜歡欠別人,我的命是你撿來的,你願怎樣用就怎樣用,我願聽小姐差遣。”


    “說得好!不愧我夏夢圓看上你。”夏夢圓說著拿出一千塊錢丟在床上,“明天及時迴去上班,一切事情聽我安排。”


    夏夢圓從酒店出來,心裏長籲了一口氣。所有的事情都應該有個了結。她緊了緊披風,趁著黎明的曙光,向著城市深處走去。她知道,抱月公司已經和劉為民交涉了好幾次,劉為民死活不願轉讓自己的茶廠,這是她踏上商業旅途的最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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