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燦。」他把手伸進她的錦被裏,沒有感受到溫暖,而是觸碰到她涼涼的手。


    孫懷蔚那雙寬大火熱的手掌反扣住她的手,輕輕地摩挲著,想讓她暖和些。錦被裏的玲瓏小人兒似乎感受到了,纖細的手指微微用力,抓住他的手指。


    「燦燦。」他笑得欣慰,以為承鈺要醒了,俯下身灼灼地注視著那張小臉。


    卻見她櫻唇輕啟,喃喃地在說:「玉武哥哥!玉武哥哥,你別死啊。」


    「你別死,別死……」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但抓著他的手指仍舊沒有放鬆。嘴角的梨渦消失,孫懷蔚的眸光沉了又沉,最後在黯淡的燭光下再沒有半點光芒,像浸了墨汁的硯台,黑暗得渾濁他放開拉著自己的手,摔了簾幔走出去,守在外麵的蔣馭隻感覺一陣冷風襲來,迴頭一看,原來是錦衣黑裘的大人迎麵走來,他連忙退到一邊,給他讓路。


    還以為大人要迴去了,結果又見他往堂屋處走,大人這是要做什麽?


    「祖母,祖母?」孫懷蔚走到老太太的床前,冷然喚了幾聲。


    老太太半朦朧著眼醒來,就看到一個高大陰鬱的少年站在床頭,麵容冷峻,眼裏沒有絲毫感情。


    是孫懷蔚。她不想看到他,又把眼睛閉上。


    「老太太,別裝睡了。」他在床沿坐下,聞到一股濃重的苦藥味兒,夾雜著垂垂將死之人的氣息,胃裏開始犯惡心。


    不過詔獄裏的血腥味兒,屍首味兒聞慣了,倒也沒什麽,他依然神色清冷。「有一件事,隻要你答應我,我就放過國公府餘下的人。」


    「想要我把鈺兒嫁給你,不可能。」老太太不想見他,仍閉著眼,說話頗為費力,但語氣堅定。


    「那我就先從孫立言開始,國公府的人一個一個,挨著來。詔獄的牢房從來沒有空過。」孫懷蔚微笑著望向她,老太太驀然睜開眼,和他對峙著。


    「孫懷蔚!孫立言可是你的父親,他若死了,你要守製三年,難道你舍得接下來的三年,不能在朝廷裏唿風喚雨?」老太太知道和庶孫已經沒什麽親情道義可講,他醉心權術,心裏隻有利益。


    「您隻知道喪父要守製,難道忘了皇上有‘奪情’的權力?宮裏那兩位,哪一個離得了我?必定不會讓我因為要守孝而賦閑在家。」


    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氣,瘦骨嶙峋的胸膛起伏,想一巴掌唿到他臉上,但怎麽也動不了,枯葉般的老手空自顫抖。


    「老太太,別掙紮了,隻要您一句話,就可以免了府上的人受罪。」孫懷蔚笑得真誠,「不僅如此,我也不會把您和世安王的秘密公諸於眾。」


    「你怎麽會知道!」老人一雙眼睛「霍」地睜開,直勾勾盯住他。


    他嘴角銜著笑意,終於抓著這老太婆的痛處了,也不是油鹽不進的。「這天底的事,隻有我願不願意知道,沒有我能不能知道的。老太太,你若是再不告訴我遺囑交給誰,明日你和世安王的風流事可就會傳遍京城了。」


    「你敢!你這樣做了又能得到什麽好處,除了讓我們晚節不保,別人也會知道鈺兒的身份,你有心讓人議論她母親是私生女嗎?」


    「我要的就是你晚節不保。至於承鈺,她嫁給我,我自然會護著她,誰還敢派她一句不是?所以我說老太太,你還是快告訴我的好。」


    老太太嘴唇蠕動,氣若遊絲,他聽不清楚,側耳湊近了聽,卻感覺耳廓濕乎乎的,是她吐了唾沫。


    他笑著用絹子擦幹,發現白色絹絲上有抹青綠色,明白她剛才吐的是口痰,麵色陡然一凜。老太太「哈哈哈」笑起來,昏慘慘的,門邊的蔣馭聽著也覺得有些滲人。幾個貼身丫鬟一直站在門外,此時也聽到老太太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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