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無數次筆走遊龍後,終於忍不住心裏積壓的憤怒,一把推開紫檀木書案上一摞摞的公文,罵道:「這些狗屁言官,成日裏就知道彈劾這個訓斥那個,到真做實事的時候沒一個能用的!彈劾我?那黃河決堤的水你們去治,貴州的難民問題你們來解決!」


    「讀了幾十年的書就知道用來放屁!」


    容芷連忙上去撿掉落的公文,又聽清脆的「喀嚓」聲響,孫懷蔚把手裏的筆杆也折斷了,撐著頭坐在太師椅上深深地吸氣。


    他此時甚至有些懷念當初在朝堂上,成日與自己爭鋒相對的太子派係,至少他們是有真本事的人!


    門外走來錦衣衛的人,說世安王世子仍是不肯承認謀逆,指揮使大人已經親自去審訊了。


    「太子殿下呢?」


    來人聽孫大人冰冷嚴厲的聲音中略帶疲乏,迴道:「殿下還在行宮……休息。」


    孫懷蔚長長地吸了口氣,若不是有外人在這裏,他還想罵。以前有前太子在時,十六皇子迫於壓力,尚且知道努力上進,如今大局初定,他似乎鬆懈了不少,隻在宮裏專等皇帝咽氣,好龍袍加身,自己坐上皇位。


    沉眉半晌,他才開口道:「你先迴去吧,告訴你們指揮使大人,我隨後就來。」


    說完他讓容芷伺候他換衣洗漱,披上玄色鶴氅流星般地出了門,身後跟著一隊護衛。隻是離開之前,容芷問了句:「您又走了,待會兒高姑娘醒來不見您,又會鬧了。」


    聽到「高姑娘」三字,孫懷蔚緊繃的麵色才有了一絲放鬆,他看了看廂房,說道:「你就告訴她,我今日會迴來陪她用晚膳……罷了,你就說我今日會早些迴來。」


    他不敢許諾,若是到晚上迴不來,她一定會守著一桌子的冷菜等他。


    容芷很為難,又說:「可是這話已經連著說過一段日子了,昨日就不管用了,高姑娘一直哭著鬧著要出府找您,奴婢們哄也哄不住。」


    孫懷蔚歎了口氣,道:「罷了,你還是和她說,我今晚會迴來陪她用膳。」說完便疾步走出了汀蘭院。


    容芷看著自家少爺離去的背影,心裏不住犯疑。那位高姑娘到底是什麽人?少爺明明很在乎她,但是從沒動過她。容芷一直在邊上伺候著,就見兩人動作言語間很是親密,但不像是男女相悅,更像是一對兄妹。


    那高姑娘從來也隻叫少爺哥哥,而且叫得奇怪,她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把「哥哥」叫做「鴿鴿」,舉止言談像個頑劣女童一般。


    最初高姑娘進府時,她還以為少爺喜新厭舊,把表姑娘忘了,但每每她守夜時,總能聽到少爺在睡夢中喊表姑娘的名字,聲音說不出的壓抑和痛苦,似乎備受煎熬。


    孫懷蔚趕到詔獄時,陸偉裏已經成了個血人,渾身盡是鞭子落下的痕跡。他在牢獄一角的椅上坐下,冷眼看著錦衣衛的指揮使審訊,修長的手指不時在叩擊在木桌上。看著那張和陸玉武幾分相似的臉龐,心裏生出一絲痛快。


    「又暈了!」指揮使停了鞭子,遞了下屬一個眼神,馬上有人提來冷水要往陸偉裏身上潑去。這時黑暗角落裏的孫懷蔚站起身,淡淡說了一句:「讓我來。」


    指揮使立刻躬身獻上鞭子,不過孫懷蔚隻瞟了一眼,沒有接過,指揮使便收迴鞭子,恭敬地退到一旁。


    陸偉裏在一桶冷水的刺激後醒來,就見迎麵站著個冷麵如霜的男子,暗淡的牢房中,那張白皙的臉白得刺眼,越發顯得長眉烏濃,眸子黑亮。他有一瞬間以為自己已經入了地獄。


    「世子?」孫懷蔚歪了歪唇角,「咱們做個交易如何?隻要你承認你父親世安王通敵叛國,我就求皇上不再牽連你,王位保留,依舊由你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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