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京都似乎變了天。


    早朝時間剛過,下了朝之後的消息走街串巷,很快就在京都掀起軒然大波。


    原本以為鬱氏的案子審理不會太快,就算最後審查清楚了,想必皇帝也會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手下留情。


    但是程京妤沒想到,聽聞大理寺突然間收到一大波鬱氏犯案的罪證。


    證據鏈層層疊疊,抽絲剝繭,甚至詳盡到連證人的去處都標注明確。


    還有這些年,鬱旎秀曾經瞞著蕭聖高用私權替鬱氏授的贓銀。


    更有甚的是,三年前京都西子橋的一樁大案。


    有一年除夕,西子橋上在舉辦煙火盛宴,但是突發爆炸,導致西子橋毀於一旦,死傷接近二百人。


    那一次天子震怒,可也隻是以為意外。


    但是大理寺卻收到一份完整的,詳盡記敘了這樁案件內幕的卷軸。


    原來煙火案根本就不是意外,藏在裏麵的,是煙火走私的極大秘密。


    那批出事的煙火產於民間私營作坊,根本不是朝廷統一管理的官貨。


    而煙火中,大量石灰都是摻雜了易燃的雜物,根本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煙花。


    出事也不是意外,是在那種情況下的必然。


    而重重證據和銀票出入庫的記載,都表明這筆走私的銀錢流入了鬱氏和東宮。


    更可怕的是,第二年西子橋翻修,其中用到的石灰和梁柱等,也是產於民間。


    原本說是工部全權負責的東西,其實所用的大部分都是鬱氏從外頭找來的材料。


    而中間節省的營利,大頭毫無意外都是鬱氏的,小頭入了工部監事的賬。


    “聽聞皇帝當眾就摘了工部監事的烏紗帽,胡子都氣飛了。”夙乙麵無表情地道。


    程京妤也感到有些驚訝:“那麽多證據,確定都是無意間到了大理寺手上的?”


    夙乙的消息向來靈通可靠,不會有假。


    整個事情最驚悚,其實也不是鬱氏和蕭蘅做事有多過分。


    而是當真有人有充分的證據,將皇後一黨壓的永無翻身之地。


    偏偏程京妤思來想去也想不到是誰。


    她腦中有一個可怕的想法,可是傅硯辭的臉出現的那一刻,她又覺得毫無道理。


    如果是傅硯辭.....他也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動手吧?


    這些證據公開出來,除了加速蕭蘅和鬱旎秀的定罪外,並不能給死人申訴冤屈。


    傅硯辭跟蕭蘅似乎也沒有這麽大深仇大恨。


    反倒是自己,恨不得鬱旎秀快點死。


    但是即便自己重活一世,她也還沒有神通廣大到這個地步。


    能將三年前的案子細枝末節都查清楚。


    她隻能迴想到從前,似乎那一年除夕,西子橋慘案發生的時候,京都到處都是哭嚎的人。


    ——傅硯辭也不可能的吧?


    至少三年前他還在大靖,尚未來西楚為質。


    若是他那個時候就已經有如此大的監視網,可想而知他會有多可怕。


    夙乙沒發現她在想什麽,隻道:“總之皇帝今天下令盡快結案,聽意思鬱旎秀和蕭蘅都逃不過一死,她手的事,你也別怕會曝光。”


    程京妤並不怕。


    她敢砍掉鬱旎秀的一隻手,自然不怕蕭聖高質問。


    有親娘的仇在,蕭聖高也不會真的敢為難她,頂多有些麻煩而已。


    不過既然暗中有人出手了,那還真是將麻煩都給她掃平了。


    程京妤上了馬車,道:“去金銀軒。”


    她有些緊張,要不要試探地問問傅硯辭,還是當成不知道這事?


    但是她不想對傅硯辭有任何的猜忌。


    飄香茶館能查到的事畢竟是少數,她也有很多查不到的事。


    馬車到了金銀軒。


    程京妤來這兒向來低調,不擺派頭,也不用程府的馬車。


    春華其實是第一次跟她來這兒。


    昨日離開長崎河岸前,她看見自家公主被傅殿下捏著一隻手擦藥的時候,猶如五雷轟頂。


    她怎麽想也想不通公主跟傅殿下怎麽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而後又想公主那一臉嬌羞是怎麽迴事?


    但是站在她身邊的夙乙竟然表情淡淡,一副看慣了的模樣。


    她又不禁怒從心起,怎麽迴事啊?!


    公主到底背著她,都跟傅殿下幹過些什麽?


    什麽時候進展到這一步的!


    夙乙又知道什麽?


    但是她纏著夙乙問了半天,對方也一個字都沒有吝嗇給她。


    反而拿看傻子似的表情看她。


    ——緊接著她又在金銀軒看到了傅硯辭。


    這個院子裏,為什麽會有傅殿下?


    他怎麽還一副主人的姿態在泡茶?


    姿態閑散,占據主位。


    見郡主進來,也隻是淡淡地抬眼,沒有意外,隻是斟了一杯茶放在桌邊。


    示意程京妤坐。


    程京妤將近一個月沒來過,恍然發現金銀軒變了模樣。


    她原本種了些花草,金銀軒是頗為雅致的,


    可是現在發現,院子兩邊排滿得了兵器,一進來就能感受到一種不近人情的冷。


    ——傅硯辭會武她是知道的,而且武功還不低。


    但是在質子府裏,他赫然隻是個文弱病態的敵國質子形象。


    原本是絲毫構不成威脅。


    而且他身上現在穿的竟然是鎧甲,似乎剛練過武,身上一股戾氣和汗氣未消。


    是程京妤從未見過的傅硯辭。


    端起茶喝了一口,程京妤接著喝茶的動作,不住地朝傅硯辭看過去。


    第三次終於被抓住視線,傅硯辭有些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意味不明地一笑:“公主看夠了?”


    “噗!”


    程京妤嗆了一口茶,咳得驚天動地。


    偷窺被抓,實在是太過丟臉的事,她恨不得原地去世算了。


    有的人根本不經逗。。


    傅硯辭這時探過身,在程京妤的背上輕撫了一下:“慢慢喝,別著急。”


    春華:“.......”


    誰能告訴她發生了什麽,傅殿下現在是在哄她家公主嗎?


    “不、不用了。”程京妤做好,手抓住腰間的玉佩,眼睛不敢看傅硯辭,沒來由地慫。


    她是來拿手帕的,怎麽鬧得好像是送上門給人調戲似的?


    “我——”


    “你看看這個。”


    還未等程京妤的話出口,傅硯辭這時遞過來一副卷軸。


    不是普通的竹箋,而是鹿皮製的,上麵還有燙金的私印,彰顯尊貴。


    程京妤看了一眼,臉色穆然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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