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


    黃昏的最後一抹餘暉消散在林間。


    溫度降下來,樹兩邊冒出各種烏鴉和夜鷹的嘶鳴。


    相互扶持走了一路的程京妤和春華,不由更加害怕了。


    “郡、郡主,我們要不還是上馬車吧?車夫已經將蛇的抓走了。”


    春華瑟瑟發抖地說。


    程京妤:“方才我掀開簾子,它就盤在我們的坐墊上,還直接吞了一隻蟾蜍。”


    那蟾蜍四腳掙紮,但是被那條蛇一口吞了。


    每每想起這個場景,程京妤就一身雞皮疙瘩,她死都不會再上那輛馬車了。


    而且車夫已經被她打發先迴府裏重新叫車來接了。


    偏偏這荒郊野外的一輛馬車都遇不到,皇後的鳳鸞倒是在,但是跟皇後一起迴去——


    她還是走路把。


    正想著,又一聲:“咕咕——啊——”的鳥叫聲傳來,驚得程京妤和春華緊緊貼在一起。


    “夙乙!”


    夙乙應聲而到,頎長身影不知道從哪顆樹上鑽出來的。


    程京妤此刻對輕功的羨慕到達了頂峰,她憧憬地道:“你能帶我們飛迴去嗎?”


    傅硯辭說走就走,現在根本看不到人了。


    不過他也沒有義務一定要幫程京妤,但是夙乙不一樣,夙乙她是花了錢的!


    天亮的時候還能自己走,現在黑燈瞎火,她難免害怕。


    前世被蕭蘅在暗無天日的冷宮裏關久了,現在對昏暗的環境自帶恐懼。


    然而夙乙在夜色裏打量了她和春華兩眼,緊接著一言不發,拎起程京妤就飛——


    “等等!郡主!還有我啊!”春華驚恐地大唿。


    “夙乙,春華春華落下了!”


    夙乙的聲線平平,毫無起伏:“我隻能帶一個,她太重了。”


    畢竟是跟程京妤相依為命的小侍女,春華膽子又小,將她一個人丟在這,估計嚇也嚇死了。


    程京妤心累道:“那你把我放下來,我們一起走吧。”


    落了地,春華立刻緊緊抱住程京妤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我我我我以後一定吃少一點,郡主你不要扔下我嗚嗚嗚嗚。”


    程京妤抓住又要往上飛的夙乙:“你也不準飛,帶我倆一起走,快到城門了,待會本郡主帶你們吃好吃的。”


    夙乙非常不理解自己能飛為什麽要被她們摁住一起走。


    他一邊胳膊掛著一個,顯得非常的木然:“我的那份折成銀子。”


    程京妤想不通自己買來的這個侍衛怎麽這麽缺錢,沒辦法也隻能認命:“行。”


    春華帶著怨氣:“傅殿下真是的,郡主好歹是個姑娘家,讓他帶帶我們怎麽了,您今日可是特地來找他的呢,話都沒有說上兩句。”


    說起這個程京妤也非常頭痛,她在想是不是剛才打趙越的時候下手太狠嚇著傅硯辭了。


    讓傅硯辭誤以為自己故意顯示自己的威風,所以對她更為厭惡?


    不然她想不通傅硯辭為什麽突然語氣變的很差。


    還是說他還在為自己打斷剃度儀式生氣?


    生氣也是應該的,誰被壞事了能不生氣。


    唉。


    好難啊,討好傅硯辭真難。


    才剛走了沒幾步,夙乙的腳步一頓。


    黑暗中程京妤看不見他的耳廓動了動,那是習武的人聽見細微動靜時的下意識反應。


    他站在原地:“你們在這站一會兒。”


    程京妤和春華莫名其妙,不過還沒等她說話,夙乙已經消失在原地。


    他的輕功上佳,程京妤一個不懂武的人都知道他這樣的身手少見。


    要不是愛銀子,程京妤出價又夠高,估計也招攬不到他。


    不過夙乙是自己重活一世才找來的,上一世並沒有這人的印象,所以不知道他究竟從哪兒來。


    夙乙拔出腰間的佩刀,破空而來,在百米外直擊兩道黑色身影而去——


    隻是在逼近的方寸之間,他的刀就被人擋住了。


    月光盈盈,看清麵前人的樣子——程京妤嘴裏的傅殿下。


    司玨攔在傅硯辭身前,兩人竟然是牽著馬,跟在程京妤身後。


    “這位,這條道不是程府開的吧,我們殿下要走,還得吃你一刀子不成?”


    ......


    就跟程京妤死不上那個藏過蛇的馬車一樣,夙乙覺得京都的人或許都有點毛病。


    沒毛病放著車不坐馬不騎,在這黑漆漆的樹林裏散步?


    傅硯辭眼神冰冷,扔了袋銀子給夙乙:“管好你的嘴。”


    夙乙理解了一下管好嘴是什麽意思,意思是讓他不要說話?


    他本來就懶得說話。


    於是果斷將銀子收進袖子裏,一言不發,神出鬼沒地走了。


    司玨望著這人來無影去無蹤,微微皺眉:“殿下,這人的輕功,實在太可怕了。”


    可怕到連他一個大靖武力高手榜的人都沒有發現,他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傅硯辭也有點意外,前兩次見這個人的時候,也隻是覺得他或許有些武力,但是沒想到厲害到這地步。


    但是前世程京妤身邊並沒有這個人。


    果然,自己貿然插手了一些事之後,許多事情都被改變了。


    “殿下,他真的不會在郡主麵前亂說話嗎?”司玨又問:“而且有他在,郡主應該不會遇險了,我們....還跟嗎?”


    他可太鬧不懂殿下了,明明說要走,可看見郡主果然沒上馬車後,他居然就下馬跟著郡主步行了!


    不過這地方人跡罕至,即便是有人出城也是馬車出行。


    晚了人少了,還有野獸出沒。


    “誰說我跟她?”傅硯辭涼涼一問。


    ?


    “啊對,殿下隻是今日將文妃娘娘的靈位供奉進去了,了了一樁事,因此想散心迴去而已。”


    傅硯辭冷哼一聲,翻身上馬。


    司玨:“殿下?”


    “迴去,城門就在前麵。”


    司玨實在是不懂,為什麽他家殿下變臉能這麽快的。


    “殿下,我看郡主與皇後太子當真是生了嫌隙了,她如今想與您走近,於我們而言也是機會,畢竟程侯的勢力....來日您要做什麽,不是更便利些麽?”


    傅硯辭望著天上的冷冷月光,道:“你覺得程京妤會放著太子和皇後的勢力不管,給我鋪路嗎?我有什麽值得她如此冒險?”


    這問題問倒了司玨。


    是啊,明眼人都不會選他家殿下,程京妤是為什麽呢?


    不過是因為一個女人間的賭約而已。


    “駕!”


    兩匹快馬策風而去,傅硯辭擇了另一條小路,繞過程京妤,衣訣翻飛,飛向城門。


    而程京妤,還真就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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