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步玥揣著藥瓶出了院門,迴扶搖院的路上發現丫鬟還在原地等她。把丫鬟召到僻靜處,她吩咐道:「你去廚房,找婆子要一碗我父親每晚會喝的湯,把這個倒進去。」她捏了捏藥瓶,「再把湯送到老太太那兒的西廂房,就和世孫說是薑姑娘讓人送來的,他一定會喝。你看著他喝下,就立刻出來叫我,明白了?」


    丫鬟看著自家大小姐泛紅的鳳眼灼灼地望著自己,透著幾分詭異,心裏猶疑,但也隻能點頭,接過藥瓶後就跑迴扶搖院。


    孫步玥把事情交待完,長籲了口氣,冷風拂麵,額頭上冰涼涼的,才發現自己出了不少汗。一想到待會要做的事,雙頰又滾燙起來,一張鵝蛋臉在翻湧的心緒下變成冰火兩重天。


    等她走遠了,暗處的太子就閃了出來,雖然隻言片語,但他已經明白了大概。這些把戲他在宮裏見得還少?下藥也隻能算最拙劣的一種,沒想到這位孫大小姐是繡花枕頭一草包,空有美貌。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就喜歡蠢人,隻有蠢人才好任他拿捏在手裏。


    陸玉武在熱氣彌漫的木桶中閉目沉思,最後一頭沒入水中,直到胸中憋著的那口氣快要炸裂開,想把孫懷蔚吊起來打的衝動沒那麽強烈了,才猛地從水中出來。


    穿好衣服出來時,丫鬟說有人要見自己,門開處走進一個高大的身影,身披玄色繡金龍紋,眉目挺拔中罩著一股陰騭之氣。


    「十六皇叔。」他拱手行禮,隨即想起承鈺說的那些事,又改口道:「太子殿下。」


    太子抬抬手,直言來意:「孤應孫大人的邀,在國公府住一晚,不想聽說世侄在此,特來請世侄一敘。」


    陸玉武輕輕蹙了蹙眉,平日與這位皇叔並不相投,也隻宮中家宴時打個照麵,邀自己敘舊,他們有舊可敘嗎?心中犯疑,麵上先應承下來,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兩人便往梨仙院去,走到一半他忽聽太子說有一物落在路上了,要親自迴去尋找,讓他先到梨仙院等。他心裏更是狐疑,沉眉應了,一麵開始警惕起來,處處留意。


    沒想到並沒發現什麽蹊蹺,他到梨仙院後就有丫鬟倒了茶水過來,是釅釅的濃茶,本來他打算好好睡一覺的,喝完睡意全無,腦子比白日還清醒。他坐在紅木圓桌旁枯等了半個時辰,還不見太子迴來,決定起身去尋。


    這衛國公府他大抵還是熟悉的,從梨仙院一路走去,經過一個寶瓶門,門內燭火輝煌,照著深牆璃瓦,陸玉武下意識地停了腳步,問領路的丫鬟這是哪個院子。


    丫鬟迴說是扶搖院,他沉吟了會兒,讓丫鬟在院外等他,便徑直走入院中。


    一刻鍾後丫鬟見他出來,似乎手很疼的樣子,連甩了兩甩,那雙白皙如玉的手有些發紅,成了枚血玉。


    「走吧。」他開懷一笑,似乎做了什麽大快人心的事。


    直到迴了凝輝院也沒再見到太子,陸玉武心裏越發起疑,總覺得哪裏不對。廡廊下靜悄悄一片,西廂房門扉緊閉,他推門進去,剛好見一個婀娜女子拿著火折點亮了盞鬆油燈。


    燭光登時把堂屋照亮,女子聽到開門聲驚慌轉身,芙蓉麵粉霞爛漫,慌張神色也掩不住雨露滋潤後的嫵媚明動。


    陸玉武這才看清人是孫步玥,她鬢發散亂,隻穿了身胭脂紅薄緞裏衣,勾勒出曼妙的身形。


    「步玥表妹?你怎麽在這兒?」他皺眉問道,見她用手掩住了嘴,神情五味雜陳,又是震驚又是驚駭,一雙鳳眼瞪得圓溜溜地望著自己。


    「你……你怎麽從外麵進來了,你不是……」孫步玥語無倫次,一手撫著心口,一手指指他,又指指床。架子床垂下鵝黃色的帳幔,隱隱看得出錦被隆起一團,是有人在裏麵。


    陸玉武不得其解,在她驚惶的目光下走近那張床,撥開幔子發現裏麵睡了個男子,正是太子殿下。燭光隨簾幔的縫隙瀉進來,太子用手擋住眼睛,似乎很疲憊的樣子。


    「殿下!」雖然吃驚不小,他還是連忙放下簾幔,拱手行了禮,簾幔裏麵的人「嗯」了一聲,又被孫步玥搶上前來一把揭開了幔子。


    驚恐地望著床上的男子,她的聲音既細且尖,透著絲絲絕望,「你,你是誰!你為什麽會在這兒!」


    她明明是進的武表哥的廂房,床上怎麽出現了另一個男子,武表哥卻從外麵進來,難道剛才……剛才和自己的人……是他!孫步玥紅唇微張,兩排皓齒抑製不住地打顫,花兒一樣的麵容一下子扭曲起來,擰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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