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迴來得晚了,沒趕上來看你,祖母也不會讓的。所以我就夜裏來了,別怕,你的丫鬟被我支出去了,她不會說的。」孫懷蔚柔聲道,看著她的目光很溫柔。


    他在床邊守了她小半夜,聽見她在夢裏壓抑的啜泣,一會兒手臂亂揮起來,他才握住她的手腕,努力想安撫她。


    「昨天的事,我都聽說了。隻怪我,當時不在府上,害得你被……」孫懷蔚發現她脖子一側淡紅的痕跡,手腕處還有瘀傷,恨不得親自去牢獄把那個人千刀萬剮。但他不方便出麵,隻能派蔣馭帶人替他行事。看到小丫頭水霧氤氳的眼睛,他覺得心裏撕扯般的痛。


    承鈺本來沒覺得什麽了,她在很絕望的時候真的很想他,很想他來救自己。她提心吊膽地躲在書架後麵時,心裏渴望著他能出現,孫涵要糟蹋她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是他的臉,越想越傷心。可是她知道他人在朝中,傷心後隻能空餘絕望。


    幸好玉武哥哥趕來救了自己,風波驚了一日,晚上她情緒平靜下來,還是很想見他。可他一直沒有迴來,她隻能把那份想念抑製下去。現在他竟然來看自己了,他柔聲說了安慰自己的話,承鈺再也控製不住,倒在他懷裏抽泣起來。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孫懷蔚摟著她不停自責,感覺她在自己懷裏漸漸平靜下來,又捧起她的小臉給她擦幹了眼淚。


    晨曦中那張臉素淨無暇,瑩潤白皙,烏溜溜的桃花眼看著他,孫懷蔚心中一動,往那兩片思念至極的水嘟嘟的花瓣纏綿了下去。


    不過眼見著天快亮了,承鈺沒讓他黏自己太久,幾次被他纏得喘不上氣,推開他道:「你再不走,外祖母起床可就走不了了。」


    孫懷蔚皺了皺眉,望著正房的方向虛了虛眼,帶了幾分淩厲,再低頭看她時,目光又溫柔迴來,柔聲道:「那我走了。」


    他在她的額頭上印了一下,又道:「都會沒事的,你安心就是。」說完疾步推門離開。承鈺望著他的背影,覺得他似乎又清減了不少。她知道如今皇上器重他,自然為他高興,但又聽懷縝表哥說朝中不滿他的人眾多,連太子都有意打壓他。


    前世承鈺自顧不暇,根本沒有和他接觸過,也就不知道日後他會發生什麽事,隻能在心裏為他牽掛著。


    一上午承鈺麵對外祖母都有些忐忑,仔細留意外祖母有沒有發現二表哥進了她的屋子。不過一會兒她就確認外祖母應該不知道,因為昨日的事,她對自己格外關懷。早晨她不過少喝了兩口粥,外祖母便急著問是不是不舒服,要請大夫來看看。


    最後她拿起勺子又給自己灌了一碗粥,才讓老太太相信她沒有大礙。


    午膳前郭氏卻來了,焦急又驚嚇的神情,承鈺還以為是琴兒有什麽,她昨日被孫涵在後腦勺打出了一個鼓鼓的硬包,抱迴去直躺到亥時才醒來,醒後就嚷著要找表姐。承鈺去陪她,喂了她的晚飯才迴凝輝院。


    郭氏說琴兒沒事,隻是牢獄裏的孫涵不見了,衙役四處搜尋,結果在護城河邊發現了他,聽說死相很可怖,渾身都是刀子眼,下半身的那一處更是血肉模糊。不過這話當著小姑娘的麵兒,郭氏沒說。


    孫涵的事情過了兩月,承鈺還是會因此做噩夢,不是他企圖糟蹋自己,就是前世的他在灌自己墮胎藥,無論哪一樁,都少不了他那張猙獰的細白麵孔。夢靨醒時,她常常滿頭大汗,還會痙攣似的幹嘔一陣。老太太聽說後,遍尋名醫,藥罐子是放在東廂房的廊下熬著,她為著苦浸浸的藥又遭了不少罪。


    十月丹桂飄香時,承鈺和兩個姊妹在院中摘了桂花想釀壇子桂花蜜。前陣子聽外祖母說早晨起來覺得口中苦澀,大夫診了說是肝膽濕熱的緣故,開了藥方子。但她想得簡單,嘴巴苦就吃點甜的,釀出來的桂花蜜就給外祖母早晨泡了水喝。


    再裝一罐子,給他送去。


    這兩月他似乎更加忙碌了,皇上升了他任吏部侍郎。承鈺雖是內宅女子,但也知道這吏部是主管政績考察和官員升遷的,也就是說,除了皇上和內閣,所有官員的命運就被捏在這一部手裏。


    如今衛國公府因為二表哥,一時也門庭若市起來,時常有大小官員上門拜訪,她不知道二表哥在外如何,隻聽懷縝表哥說起,不少黨派都在試圖拉攏他。


    當年為了生存被迫裝傻的二表哥,如今已是權勢在握的天子寵臣了。承鈺見過他穿朝服的樣子,正三品大員的緋色官袍,其上的補子是用金線織成的孔雀,神采奕奕。他清瘦頎長的身子依舊筆挺如竹,大紅色襯得他的皮膚有種瓷一般的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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