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這是不滿意我的長女?」老太太從那個堅實的懷抱裏抬起頭,杏眼含嗔地問道。


    是年輕時的那番模樣。他笑了笑,「我對這個兒媳甚滿意。若不是這些年聽她說起,我也猜不到眉眉的身世。」


    「她說了什麽?」


    「她說她的嫡親妹妹,不知為何,從小就不受你和衛國公的待見,出生後隻交給一個姨娘養著,連親事也不由她,給她擇了門遠離家鄉的夫婿,出嫁這麽多年,你們也從不過問。」這還能有什麽原因?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和別人生下的孩子?


    但他並不怨,他隻恨自己愣頭愣腦,當時一心係於戰事,沒能早一刻發現。而她明知孩子是她的,還堅持把孩子生了下來,他已經很感激她了。


    老太太聽後默然無語。她何嚐不想對幼女好,可礙於丈夫,加上自己內心的歉疚,她不能,至少麵上不能。


    雖說那件事是碧昕動的手腳,但她呢?她想起當年事發後責問碧昕時,碧昕竟沒有一點悔改之意,反過來指著她質問,她當真對世安王沒有愛慕之意?


    碧昕是從小伺候她的,她的心意自己不知道,但碧昕卻了解,她在受了這聲質問後,才恍然驚覺,原來自己這麽多年一直都忘不了王爺。


    當年她父親犯了事,是衛國公力保,嫁給衛國公算是青梅竹馬的情意,但她心裏更多的卻是要報他的恩情。嫁到國公府後,丈夫真的把她寵上了天,連她想讓碧昕做通房,他也發了一通火,最後她隻有作罷。但碧昕卻愛上了丈夫,偷偷爬了床,又出於妒意,用了下作的手段設計她和王爺。


    國公爺知道後要處置碧昕,但那時碧昕已經有了身孕,是她出麵攔下才讓碧昕生下孩子,也就是如今的老三孫立行。


    生眉眉時她險些難產,耗了太多氣血,國公爺就將孩子送到碧昕那處,讓她哺育以此贖罪,此後碧昕和立行,眉眉,便一直被孤立在小院裏。眉眉出嫁後,碧昕就去世了。


    直到國公爺去世後,她才將外孫女接了來,想從鈺兒身上彌補當年對幼女的虧欠。


    經年的瘡疤被揭,她心裏一抽一抽的痛,忽然想起碧昕當年的一句話「你永遠唯唯諾諾地做你的大小姐,你連你自己愛的是誰都不敢承認,你憑什麽能心安理得地受著國公爺的寵愛!你都不愛他,你愛的是王爺!」


    我愛的一直都是他。老太太抬眼細看眼前的人,人老了,可那雙眼睛沒老,還是如多年前那般令她著迷。她滾下熱淚來,喃喃說道:「你為什麽要娶了婉姐姐,為什麽當年不來我家提親?」


    世安王如雷轟頂,一時怔愣住。


    「當年我以為你不喜歡我這樣的武夫,你有時都不願和我說話,說我說話莽撞又不好聽,如果我和衛國公都在,你隻和他說話……」


    老太太笑了,她記起少女時的心事,為什麽女子總是不願讓人猜到自己的心意呢?


    「況且和婉兒的親事又是父皇賜婚……」


    「好了,都過去了。」老太太打斷他,擦幹了眼淚,道,「不用再提了,事情已成定局,你我都是有孫輩的人了。」


    世安王神色悵然,頗為黯然,兩人沉默片刻,他忽然道:「這麽說,那丫頭是我們的外孫女?」


    「誰跟你我們了。」隻有在他麵前說話,還能像少女時候,世安王習慣了沒覺得什麽,憨然一笑,又聽她說,「鈺兒那雙桃花眼長得像你,和武兒的眼睛一樣。」


    他迴憶了會兒,道:「聽你這樣一說,我想起眉眉那丫頭,眼睛倒是肖你,不過嘴巴和鼻子和我似乎還很像。」


    「你幾時又見過眉眉了?」


    「嘿,當年平裏畫了一幅她的畫像,想不到那還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見過女兒。我這一輩子得了兩個兒子,很多時候都遺憾沒個女兒,沒成想是有一個的,好幾次隔得這樣近,或許還見過,卻是父女不相識。」


    此時日影西斜,天光淡了許多,王府的一切事物靜靜籠罩在微氳的暮光中,涼亭旁的那棵枇杷樹,枝葉繁茂,不意聽了這經年累月的故事,結出的枇杷帶了微微的苦澀。


    ——


    晚上承鈺覺得好多了,至少不覺得痛了,在王府用過晚膳迴去,她發現外祖母今晚格外的溫柔,雙眼始終蒙了層清明的水霧,連和孫輩們說話也比往常要溫和。


    仿佛還未出嫁的姑娘,外祖母在車上時,一直微微低著頭,有心事的模樣。


    她問外祖母有什麽喜事,老太太隻笑說是因為外孫生辰高興。承鈺不大相信。


    迴府已經過了戍時,她剛進屋,孫懷蔚就來了。


    他臉色怪怪的,認識他幾年,承鈺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忸怩的模樣,濃眉似挑非挑,和她說話時時不時半垂了眼瞼,濃密的睫毛一起一伏。


    「你可好些了?」他眼睛往她的小腹看了一眼,又很快視線上移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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