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喜歡我,我為什麽這麽開心?


    承鈺的小腳停止了撲騰,她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像下樓時踩空了一階,驚魂甫定地望著廊下風鈴。


    這種感覺好熟悉,前世她對孫涵暗許芳心時,也如此刻這般心情。她竟然早就喜歡上了孫懷蔚!把她自己都瞞了過去,像是誰偷偷在她心裏埋了火種,今日孫懷蔚一個眼神點燃了它們,熊熊火焰燃起來了她才發現,但已經束手無策了。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暴雨的夜裏給他送傘?和平彤把高燒的他扶迴來照顧?不,她記得很清楚,那時隻當他是個可憐人,像極了前世淒苦無助的自己,出於同情才想拉他一把。


    她在貧瘠的內心隨手灑了一把種子,又在不經意間點滴澆灌,春風吹來時她偶然發現,花兒已經摧枯拉朽地燃了整片荒原。她喜歡都來不及,怎麽舍得再拔掉。


    舍不得啊。從孫涵把她的一顆心刺得千瘡百孔,心裏已經好久沒有住進過一個人了。


    上半夜在想他喜歡自己,下半夜在想他到底喜不喜歡自己,第二天承鈺起床拿描花鏡子一瞧,果然見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怕外祖母見了要擔心詢問,她讓平彤到廚房拿了兩個熱雞蛋來渥著。


    熱雞蛋敷了小半個時辰,她感覺眼底青色似乎消減許多,才去了正房陪外祖母用早膳。進屋的時候丫鬟們還在擺飯,外祖母一見她就覺得不對,拉著她細瞧了瞧,說道:「這是怎麽了,眼底青黑青黑的。」


    承鈺心裏咯噔一下,不想還是讓外祖母發現了,正思索怎麽解釋,就老人家說道:「剛才蔚哥兒來請安,也是黑著兩個眼圈,他說是天氣暖了,昨晚發悶睡不著。鈺兒也是因為熱嗎?」


    她就勢點點頭,老太太便囑咐繡桃給她換薄些的被子。平彤在邊上很想說自家姑娘是因為笑得睡不著的,看了看承鈺,忍不住喃喃自語道:「無緣無故的,姑娘怎麽又在笑?」


    吃過早膳承鈺便去東跨院上課,算來顧女先生如今也有二十七八了,仍在國公府教未出閣的姑娘們,似乎沒有再出嫁的意思。師生相處近三年,顧女先生對她那點偏見早沒了,甚至稱讚她的字已經超出她的水平,過年前還央承鈺寫了副對聯。


    說來這還是依著孫懷蔚的描紅練出來的,承鈺抿嘴一笑,忽然很想去看看他那兩個可愛的黑眼圈。


    不過如今他和懷縝表哥不在跨院的族學裏,也沒去國子監,而是在去年認高氏的父親做了老師。高氏娘家之所以顯赫,不僅因為有個巡撫哥哥,還有個任內閣首輔的父親。本來高閣老是想單獨指點外孫孫懷縝,但他在看了孫懷蔚鄉試的文章後,非常賞識他的才能,主動提出要教習這兩個外孫。


    所以孫懷蔚現在應該在去高府的路上。


    前世就聽孫涵說過,官場中有很多提前認門生的現象。當朝權貴在考場中慧眼尋找相投的文章,如果有中意的,就會私下關照那位考生,而後等那位考生入朝為官,就憑此師生關係結成一派。朝中許多派係就是憑借師生或同門的關係聯結起來,成為一股股製約皇權的力量。


    二表哥能得首輔大人賞識,上月春闈又中了會元,如此以來,殿試怎麽樣也能進前三甲吧。


    剛進枕雨閣,就有一個小胖團子撲來抱住了她,承鈺捏住她圓滾滾的胳膊,說道:「你要再跑急些,咱們倆非得摔倒不可。」


    孫步琴一張蘋果臉一年四季都紅撲撲的,此刻笑望著她的承鈺表姐,圓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無所謂道:「不會的。」


    承鈺無奈,自從段越珊來了後,琴丫頭頑皮的天性似乎被她引得徹底釋放,二舅母總在外祖母麵前說小女兒越來越難管教。


    不過段越珊卻比從前沉靜了不少,許是得益於顧女先生辛苦教導。她去年年底及笄,二舅母當了她的讚者,不過親事暫時還沒說下來,金陵那些少爺們似乎都有些介意她太壯實了,而且去年她跟著三舅舅去校場射箭,把教頭都給比下去了,一時更沒有人敢上門提親。


    承鈺勸她收斂些,她卻滿不在乎,說道:「倭瓜似的孫步瑤都要出嫁了,我愁什麽?」


    承鈺當即捂住她的嘴,慶幸旁邊並沒有其他人聽了去。


    孫步瑤這月月底出嫁,前年因為要給皇太後守喪給耽擱了,今年看著男女兩方年紀漸長,才又挑挑揀揀擇了個黃道吉日。


    枕雨閣眨眼便是一日,下午下學她和琴兒越珊結伴迴去,剛出東跨院就撞見大舅舅孫立言。


    幾個姑娘屈身向長輩行禮,孫立言擺擺手,連說三個「好」,便腳步匆匆地鑽進了跨院。


    「大舅舅這是幹什麽?他怎麽會來東跨院?」承鈺奇道,這裏不是女學就是族學,既無戲台子也沒有姬妾,難不成是孫懷薪做錯了事,大舅舅來族學揪他的?


    「你還不知道呢,大伯聽了那個道長的話,說得在族學門口砌個水塘,他才能再得個男孩兒。」孫步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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