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承鈺沒人注意,孫懷蔚前腳剛走,她隨後也出了花廳。


    今天整一日都沒和他說過話了。


    「給你。」羊角宮燈下,一隻白玉般的小手伸到他麵前,手裏拿著個墨綠色的香囊,垂著銀白色的流蘇穗子。


    她在等鄉試放榜這一個月裏,不知繡了多少個香囊,隻為分些心思,不至於每時每刻都在為放榜結果擔憂。


    不過因為心思始終靜不下來,做出來的質量堪憂,這還是選了最好的那個給他。


    孫懷蔚接過,拿在手裏瞧了幾眼,二話不說就往腰上係。


    「連騎匆匆畫鼓喧,喜君新奪錦標還。」承鈺笑著看向他。


    他沒把香囊係好,承鈺出手給他擺正,打了個漂亮的結子。


    「你喜嗎?」孫懷蔚看著認認真真給他重係香囊的小丫頭,她的頭發烏黑濃密,宮燈投在上麵,散發出一圈柔和的淡淡光暈,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喜啊。」承鈺嘴上說得簡單,一迴憶起剛得到消息時的心情,還是歡喜得想原地蹦幾下。


    「你原說中個舉迴來,哪知道你竟考了第一名!」二舅舅之前不是還擔心他會落榜嗎?此時廊上夜風一吹,她心頭冷靜了些,才想到這個問題。


    難道他之前有意藏著,不叫人知道?


    抬頭對上他笑意盈盈的臉,她問道:「你是不是故意不讓大家知道你的本事的?大舅母都走了,你為什麽還要隱瞞?」


    孫懷蔚的笑意淡去幾分,小丫頭到底比妹妹聰明,什麽事一猜就知。他點了點頭,卻沒解釋什麽。


    承鈺忽然覺得有些生氣,若說他因為從前的事,對外人仍舊敞不了心扉,說不出實話,害怕別人對他有歹意,就連實力也要隱藏,但是對她呢?也要這般小心翼翼不告訴嗎?


    越想越生氣,眉心一攢,她伸手過去想把剛係好的香囊解下來,沒想到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按住香囊,往後退一步,她撲了個空。


    「你這是怎麽了?」孫懷蔚奇怪道。


    「香囊還我。」承鈺一邊說一邊還要往前撲,他捂著香囊連著退了好幾步,最後背抵在廊柱上,沒地方退了。


    「你到底怎麽了?」他一直覺得承鈺比妹妹乖巧懂事,今天這樣莫名其妙發脾氣還是第一次。


    他等著她自己說出原因,見她倒是不再搶香囊了,低頭隻能看到她低垂的小腦袋齊他的腰間,也看不清神色,幹脆依著廊柱蹲下身,想和她好好說話。


    這一蹲他又矮了她半截,隻能抬著脖子看她,沒成想就看到她一張粉黛不施的小臉上清淚縱橫,哭得鼻子紅紅的,纖薄的肩膀抽抽搭搭。


    「怎麽哭了?」見她哭了,孫懷蔚的語氣溫柔了不少,絹帕也忘了摸,他忙用手掌替她拂淚,小丫頭卻哭得更厲害了。


    「我不問你了,你別哭了。」他對哄女孩兒最沒辦法,尤其是不知道怎麽哄在哭的女孩兒。手足無措地左右看了眼,他看到腰間的香囊,忙不迭地就去解。


    「香囊還你了,不哭了好不好?」他一隻手給她擦眼淚,一隻手解香囊,慌裏慌張的,眼淚糊得滿臉都是,香囊也沒解下來,似乎還被他弄成了死結。


    淚眼朦朧中,承鈺看到他懊喪緊張的樣子,忽然沒那麽傷心了,粉拳狠狠捶中他的肩膀,說道:「你為什麽不相信我,你為什麽連我也瞞著?」


    孫懷蔚愣了愣,「我瞞你什麽了?」難道小丫頭知道他藏信的事情了?


    「你瞞著我,明明你有實力,你可以中舉,你瞞了二舅舅外祖母也就罷了,你連我也瞞!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有多擔心啊,你去考試的那幾天,我在外祖母的小佛堂裏祈福,膝蓋都跪腫了,等放榜這一月裏,你知道你能中,你倒是能睡安穩,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擔心得睡不著覺,吃不下飯,嘴裏燎泡都長了好幾個,想繡香囊分散心思,一雙手被針紮了不知道多少眼子。」


    「我就怕你中不了,出不了這國公府,還得看人顏色,還得被人拿捏,還得受人非議!你卻什麽都不告訴我!」


    她是真的傷心了,前世送孫涵去參加春闈,她也沒這麽緊張擔憂過。


    孫懷蔚看著眼前哭得一塌糊塗的小丫頭,一雙眼睛像口泉水,源源不斷地往外湧,通紅的鼻子下麵掛了兩道清亮亮的鼻涕。


    他摸來摸去終於摸出了絹帕,還是她前月給他繡的,月白色的一角有簇金黃的桂花。


    把眼淚鼻涕細細地給她抹淨,他柔聲說道:「你知道若讓你大舅母發現我的實力在大哥之上,她肯定不會放過我的。我沒告訴你,是我的錯,我給你道歉好不好,不要哭了,往後有什麽事,我一律都告訴你。」


    孫懷蔚擦完臉又給她擦擦手,發現十指柔荑,指頭處果然有不少被紮的針眼。


    他一顆心突然抽了抽,痛得很。其他人都瞞得嚴嚴實實的固然好,可他怎麽糊塗得連小丫頭也瞞了。這個世上唯一會擔心他的人,更不應該讓她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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